下課回到家裏,小小的瓦房四處擺滿了籮筐、雜物以及衣服,冬清把書包丟到一旁的破舊沙發上。


    這沙發還是父親單位裏的同事準備丟棄時贈送的。


    冬青躺倒在地板上,凝視著屋頂的瓦片和老舊蓬鬆的梁簷,偶爾看看破舊的沙發,忍不住吐出了一句輕歎。


    “真是應了那句家窮人醜,一米四九”。


    這也就是林靜如此歧視她的原因。


    林靜父親和冬清父親是同事,雖是同事,職位卻猶如鴻溝般遙遠。


    林靜父親是單位的科長,冬清父親是保安。林靜父親每天驅車出門,冬清父親都會快步的上前打開大門,筆挺身子,恭敬微笑的目送。


    林靜和冬清家都住在單位裏,分配到的房子也有天地之差。


    林靜家住在左邊的樓房裏,冬清家住在右邊的瓦房裏,而且是極其破舊的瓦房,一部分已經漏雨不能居住人,隻剩下幾間勉強住人的屋子,其中兩間安排給冬清家人。


    林靜家裏是標準的三室二廳,林靜就單獨“分配”到了一房。冬清一家人分配到兩間大開間,擁擠在一起,完全沒有隱私可言。


    她對林靜,有過嫉妒和羨慕,可是現實的差距,讓她不得不撫平一切波瀾心思,繼續忍耐。


    冬清翻身把書包裏的試卷翻了出來,凝視著上麵的“52分”。


    她真的想把試卷直接撕掉,考慮到還要拿來複習,強忍憎恨再次塞回書包。


    冬清自小邏輯思維就不太好,無論怎麽努力,數學成績都不佳。為此,拮據貧困的父親,開啟了兼職搬磚的工作,把賺到的錢用於她去補習數學。


    上補習班後,她是有考過85分的,因為基礎薄弱,成績高低不定,有時候考90分,有時候甚至不及格。


    想起考85分的那次,冬清的眼神又變得黯淡無光。


    林靜和冬清之前是同桌,但林靜從第一天接觸冬清開始,就打心眼裏瞧不起她是保安的女兒,上課總是別過頭,離冬青遠遠的。


    偶爾,冬清問她一些課題,林靜毫不客氣的吹鼻子瞪眼,趾高氣揚的在桌子的中間劃上一條三八線,不允許冬清僭越。


    碰巧冬清那次期中考試發揮超常,考了85分,林靜就四處宣揚說冬清抄襲她的試卷答案。


    為此還告狀到班主任處,不得已的班主任隻好給林靜調換了座位。


    林靜收拾物品頭也不回的奔向了新座位,並且向新同桌痛斥冬清的各種毛病(有些是林靜自編),帶領大家孤立她。


    家庭卑微的冬清,任憑謠言四起,裝聾作啞,默默忍耐著,獨來獨往。


    冬清想起那卑微的保安父親還在工地搬磚,眼睛不由得泛起淚花。


    一聲大嗓門直接把她拉回現實。


    “冬清,你回家都不知道來廚房看看的嗎?”


    “我在這裏忙得手腳並用,菜都趕不出來,你在裏麵躺著睡覺?”


    “我生女兒是為了幫我做家務的,你看看你表姐,多勤快,每天做飯做菜,還要剁豬草喂豬,…”


    “你呢?……”


    在不遠處,一名五官清秀的中年婦女,頭上用破毛巾緊緊箍著頭發,弓著腰,端著滿滿的水盆子,吃力疲憊的抬著。


    薄薄的嘴唇如同機關槍,劈裏啪啦不停的責罵冬清,這正是她的母親。


    冬清隻覺得一陣眩暈,她快步的走到廚房,湊到菜盆子邊,假裝認真的清洗蔬菜。


    如果不及時做家務,接下來一定被罵到翻天。


    冬清上頭還有三個哥哥,哥哥們正在另一間屋子裏學習,母親從來不會招呼他們幹活的。但凡有家務,隻會拚命呼喊冬清的名字。


    因為母親無數次的朝她說過“男孩子怎麽能幹家務,女孩子,生來就是幹活的”。


    冬清邊洗菜,邊自嘲道:“女孩子就應該做牛做馬才對,兒子就應該當神仙捧著”。


    不自覺的用力揉搓手裏的蔬菜葉。


    “你這是洗菜還是殺菜?”,母親在一旁咆哮道。


    冬清毫無反應,低垂著頭,靜默的洗著菜,不發一言。


    母親看冬清那不認真的樣子,吼道“不認真幹就別幹”。


    見冬清還在木訥如機器人般的搓著菜葉子,菜葉都快爛掉了。


    她母親一口氣直接憋到胸口,上前一把推開冬清,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滾開,我自己來洗,真是沒一個中用的”。


    一股力量突襲而來,使冬清跌坐到水溝旁。


    冬清呆愣了一會,抽動著嘴角,想咆哮回去,看到一臉怨恨的母親,最後像魚刺一般卡在喉嚨。


    冬清站立,挺直身體,把蔬菜葉重重的砸向水裏,濺了母親一身,徑直向屋子走去,任憑母親的責罵在背後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


    冬清仰著頭,鼓著腮幫,眼神淡漠,麻木的走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原生家庭曆練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冬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冬青並收藏原生家庭曆練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