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紅色苔蘚的大門緩緩打開。


    冷風自外向內,瘋狂灌入。


    大門之外並沒有樓梯或是廊橋,而是一片平地。


    這裏是七層,而內庭。本應與阿茲卡班一層對其。


    地麵滿是枯骨,人類的,動物的,瑩白一片,沒有絲毫腐爛風化的跡象,像是有什麽在大自然的偉力之下保全了這些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堆積在這裏的茫茫白骨。


    而這並不意味著內庭裏除了骸骨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東西。


    有著數之不盡的屍骸堆積的內庭中,長滿了鐵灰色樹葉,枝幹呈現黑色的巨大古樹占據了內庭天空三分之二的空間。


    攝魂怪影影綽綽,自天空樹葉樹幹之間的縫隙中偶然能夠窺伺。


    那棵長滿鐵灰色葉子的古樹之上正有無數攝魂怪盤踞棲息,陰冷氣息縈繞盤旋,但巨大的古樹卻鬱鬱蔥蔥。


    生與死,兩種極致的狀態卻在這裏保持著一種奇妙的平衡。迪昂戈呼吸一窒,看著攝魂怪在奇怪古樹上盤旋的樣子,心中陡然一緊。


    “教……”


    “去吧。”


    蘭科微笑看著一旁的古斯塔夫鬆先生。


    “您,不打算去嗎?”迪昂戈有種不秒的預感。


    “當然。”蘭科攤開手,“我可不想踩在那些東西上麵。”


    阿茲卡班死過多少人?


    阿茲卡班的前身是某位黑巫師的堡壘,不論是黑巫師進行實驗的“殘渣”,攝魂怪出去狩獵,帶回來的那些漂流到附近的麻瓜倒黴蛋,還是上百年死在阿茲卡班的巫師或是動物,它們的屍骨,除去安葬在不遠處墓地裏的之外,都留在這看了。


    這個數目可不容小覷。


    而這裏,除了攝魂怪之外還有些其他東西。


    “東西在那棵樹的主根之下,順著挖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看到。”


    蘭科讓開道路,示意迪昂戈向前。


    阿茲卡班同樣禁止幻影移行,這也就意味著,無法使用幻影移行來跨過這片用骸骨堆積而成的道路。


    但是迪昂戈無法說不。


    他吞咽了一抹口水,隨後深深看了一眼一旁的黑魔法教授,踏出石門。


    “祝你好運。”


    蘭科卻在他踏出石門的下一刻把門關上了。


    石門撞在了他的鼻梁前。


    迪昂戈:……


    有句媽賣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蘭科見人出去便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幽深的走廊深處。


    “我不太喜歡在我忙碌的時候,有旁人打攪我做事,尤其這個打攪者又和格林德沃有關。”


    沒有人能讓攝魂怪俯首稱臣,但這種史上最為邪惡的黑魔法生物卻可以為人所用。


    不管是現今的英國魔法部還是未來用上攝魂怪的湯姆,都是如此。


    用更多的人,作為攝魂怪們的報酬。


    魔杖舉起,蘭科歪著腦袋看著那隻渾身纏滿黃綠相間的繃帶,緩緩飄來的攝魂怪時,臉上露出了一抹惡意。-


    “你是認為你藏在攝魂怪後麵,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的信仰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你所麵對的巫師,他最擅長的就是在兩個事物之間找出聯係,然後。”


    “施加難以避免,直通死亡的詛咒嗎?”


    攝魂怪身上的繃帶驟然縮進,勒入它幹癟腐爛的身體。


    它張開大嘴,無聲地尖孝卻無法抵達蘭科所處之地,這條通道裏的攝魂怪們在感受到來自金字塔的詛咒之後便紛紛遠離了那隻攝魂怪所在的位置,讓一人一怪之間,再沒有絲毫障礙。


    “看啊,你的同伴都拋棄你了。”


    蘭科一步一步,向著那隻攝魂怪的方向走去。


    邊走,他臉上,手臂上,脖頸處,紛紛卷起一條條浸透著黃綠色油漬的布匹,向四周蔓延。


    詛咒正在悄無聲息的施加在麵向他的攝魂怪之上。


    “雖說現今對攝魂怪的研究中,並沒有提及如何將一隻攝魂怪殺死的方法。”


    “可隻要仔細想想,由絕望構築而成的攝魂怪最怕的是什麽呢?”


    “守護神咒又為何能夠驅逐攝魂怪?”


    一字一句,他與那隻已經被裹屍布層層纏繞,身體開始縮小的攝魂怪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是快樂和幸福。”


    站定在襲擊他的攝魂怪麵前,蘭科嘴角的笑容已經不正常地揚到了耳根。


    他隨意揮了揮手,露出裹屍布之下的手臂情況。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活人的手臂了。


    幹枯,腐朽,蘊含著可怕的死咒,仿佛隨時都會將手臂的主人殺死。


    但蘭科依舊笑的很開心,無數繃帶也掐住攝魂怪的脖子,如果那是可以稱之為脖子的地方。


    “你們向往快樂和幸福,卻又被這種物質本能的拒絕。”


    眼白完全被黑色所占據,蘭科的一眸一笑在攝魂怪的腦海中卻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要知道,攝魂怪並沒有眼睛,它的臉上隻有三個可以堪稱是糟糕的孔洞,裏麵深不見底。


    它們隻感受情緒。


    可是麵前的巫師,給它們的情緒反應隻留有平靜,以及一絲莫名的興奮。


    “當然,親手殺死一隻攝魂怪這種事我也一直想要親自嚐試一下,可惜,以前來阿茲卡班的時候你的同伴一直都很安分。”


    “雖然你肮髒,陰冷,並且給我的觸感非常讓我厭惡。”蘭科慢條斯理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響在這隻攝魂怪的耳邊。


    “可誰讓你,招惹我了呢?”


    黃綠色的繃帶與漆黑陰冷的巫師監獄同樣格格不入,給這裏單調的色彩帶來了些許改變。


    但緊隨其後的是那些黃綠色的繃帶再次縮緊,攝魂怪的臉上,手臂,看著和腐屍的身體,連同它身上的巨大黑色帶兜帽的鬥篷,都在裹屍布的包容下縮緊。


    縮緊,再縮緊。


    “很抱歉,我不能使用守護神咒,所以也不能讓你安靜的去死了。”


    似乎有骨骼積壓的聲音,從已經繃緊的,由裹屍布製造的繭中傳來。


    陰冷,絕望的氣息轉而被腐朽的氣息全方位取代,古埃及製作木乃尹的過程正在一點點刻印在這隻攝魂怪身上。


    先是取出腦髓,然後在拿出肚子裏的五髒六腑,隻留下腎髒與心髒。


    接著把屍體幹燥處理,隨後塗上油膏和香料,再用大量的亞麻布包裹而成,外表塗上樹脂。


    風幹晾曬。


    一隻合格的木乃尹就出現了。


    “很可惜,攝魂怪並沒有以上幾種器官,所以隻能讓你直接進入最後一步了。”


    蘭科瞥向不遠處的其他攝魂怪,見它們並沒有太多反應,既沒有對同伴的死亡而感到悲傷,也沒有因為他的存在而覺得興奮或是忌憚,便知道了目前阿茲卡班的狀況。


    “雖然有人說服了一隻攝魂怪,但看起來那個人給出的籌碼並不多。”


    攝魂怪這種黑魔法生物會為了自己而效忠某個人麽?


    哦,當然會,畢竟攝魂怪產自人類,在人類充滿絕望的身體上產生的黑魔法生物,帶上點自私的劣根性完全能夠理解。


    但也僅限於此。


    繃帶重新貼回表皮,化為蒼白的皮膚,蘭科從兜裏拿出魔鏡仔細看了看,確定自己身上的皮膚都回歸‘正常’後,這才邁步,繼續向樓上走去。


    好了,去看看,是哪個小家夥在這裏跟他玩陰的。


    這個地方,一旦使用守護神咒,不管是不是攝魂怪們的敵對方,都會招致全部攝魂怪的仇恨。


    那人倒是打的一出好算盤,就算他們這些入侵者有躲避攝魂怪的方法,可隻要使用守護神咒,這裏數之不盡的攝魂怪就會將矛頭全部指向他們。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呢?


    阿茲卡班大亂?還是其他的呢?


    懷著好奇,蘭科走上了台階,繼續向上。


    ——


    阿茲卡班,內庭。


    迪昂戈出現在內庭裏沒有驚動任何盤踞在內庭的攝魂怪。


    這裏更冷了,就好像阿茲卡班所在區域的寒冷全部出自這堆滿了骸骨的內庭一樣。


    腳下是不知為何異常堅韌的骸骨,麵前是長於骸骨之上的詭異古樹,迪昂戈深呼吸一口氣,先抬頭看了看盤踞在那棵古樹上的攝魂怪,這才悄無聲息的靠近樹幹主體。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越是靠近,越能感覺到這棵古樹上的古怪之處。


    它與它周圍的其他任何事物都顯得格格不入,迪昂戈撿起一片掉落在地的鐵灰色樹葉,卻發現上麵沒有一點正常樹葉該有的紋路。


    他謹慎地靠近那棵古樹,期間時刻舉著魔杖。


    但一路上分外平靜,毫無波瀾。


    “很奇怪的感覺。”


    迪昂戈吸了口氣,感覺肺裏是沉甸甸的冷,像是吸進了一塊冰塊一樣。


    攝魂怪盤踞的地方溫度會降低,生命會失去所有思考,行屍走肉。


    這也是阿茲卡班的囚犯厭惡恐懼這裏,卻沒有逃離的原因之一。


    他們早就行屍走肉了,一個行屍走肉的人怎麽可能會生起逃離的想法呢?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迪昂戈走至有幾人圍抱才能抱住的巨大古樹前,仰頭看向頭頂的樹冠。


    一眼看不到頂,到處都是攝魂怪和鐵灰色的葉子阻攔著視線。


    無果,迪昂戈隻能拿著魔杖,對著樹根下,使用魔咒。


    骨頭被翻動,顱骨,腿骨,到處都是人或是動物的骨頭,而這可古樹紮根的地方沒有任何土壤。


    它就好像是吸取這片骸骨海,而成長起來的一般。


    可在迪昂戈的認知裏,沒有任何一種植物是活成這個樣子的。


    沒有任何。


    迪昂戈專心之餘還不忘防備著四周的攝魂怪,雖然不清楚黑魔法教授做了什麽,讓他不必受到攝魂怪的幹擾,可他壓根不敢放鬆警惕。


    誰知道這些東西會不會忽然給他來個飛吻?


    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的古斯塔夫鬆先生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莫名感到惡寒。


    ‘攝魂怪的吻’,本書唯一可能出現吻戲的地方。


    迪昂戈覺得那些原本隻存在於書本裏的怪物隨時可能給他來上這麽一下。


    臉色變得更差,也讓迪昂戈下手的速度更快。


    作為前任聖徒,前前任德姆斯特朗的畢業生,現任的助教,在魔咒學方麵迪昂戈的能力並不算差。


    他很快就用魔咒,沿著主根的方向刨出了一個深坑來。


    也發現了黑魔法教授所說的原材料。


    深坑之下,是數個排列整齊的瓦罐。


    而瓦罐旁,是幾副來不及融入四周骸骨海洋的骷髏。


    數目相對,迪昂戈低聲罵了一句,忍著身體和精神的不適感,對著那幾隻向他爬來的骷髏揮動了手中的魔杖。


    光芒一閃而過,被無數鐵灰色的枝葉層層包裹,攝魂怪們則沙沙作響於半空中飄動,卻在他使用魔咒的時候,無聲向樹下掠去。


    而這一切,都被某個囚室裏的人看在眼底。


    麵容瘦削憔悴的男人靠在已經不能稱得上幹淨的牆壁上,通過囚室裏唯一一個可以看得到內庭的小窗戶——如果可以稱呼那個如狗洞一樣的東西算作小窗戶的話,他第一次看到能在攝魂怪數量如此眾多的地方,看到如此鮮活的生命。


    男人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身上的衣服像是許久沒有換過了,透露著一股子惡臭和無法形容的味道。


    他像是早已放棄一切,灰色的眼眸中不再是高傲,而是古無波瀾的寂靜和沉默,仿佛已經心死。


    曾經英俊二灑脫不羈的巫師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任誰來都無法認出他曾經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純血家族的一份子。


    “會死吧。”


    他無聲通過樹葉之間的間隙,看見已經靠近那名青年的攝魂怪們,露出了一抹大概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來。


    但也比如今的他要好。


    男人自嘲的想到。


    在殺了那個該死的家夥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他就該呆在這個地方,給詹姆,莉莉他們贖罪。


    是他提了那個該死的建議,那個叛徒才會得手。


    十年來,這種折磨近乎無時無刻,無處不在,可攝魂怪們從來在他最為絕望,認為自己的靈魂早就腐朽不堪即將消散的時候放過他。


    一次又一次,就像是秉持著循環利用的理念,不讓他們這些永久監禁的犯人神死,還能為它們提供新鮮的食物那樣。


    而他,應該在這裏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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