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還沒亮,鄭天青就被彩月搖醒了。


    她揉揉眼睛,迷迷朦朦道:“什麽時辰了?”


    彩月道:“已經辰時了,小姐快起來吧。”


    鄭天青賴床道:“我昨兒睡的晚,再躺一會兒。”


    彩月說:“今天宮裏要來人,據說皇上也會微服來,小姐你得趕緊起來準備了。”


    “他們相會我必須要參與嗎?”


    “小姐你說什麽呢,這話讓夫人老爺聽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鄭天青起身,道:“我也就是隨意說說。”


    彩月拿了件大紅色的衣服,準備幫她更衣。


    鄭天青轉身拿了件雪青色的長裙,道:“今日還是穿的清爽些吧,今天是姑姑的大日子,不是我的,穿的淡一些才合適。”說完自己開始穿起來,道:“算了,你出去幫忙吧,今天我自己收拾就好。”


    “那小姐還是要上些心打扮,不要叫老爺夫人看了不高興才好。”


    “我知道了。”她穿好衣服,洗漱停當,彩月端了水便出去了。


    鄭天青認真拾掇了一下,不至於太寡淡,又不會太出風頭。


    還是戴了徐遇仙給她做的宮燈耳環,撐撐場麵。


    出了屋門,見侍女小廝們忙的團團轉。


    原本家裏就沒幾個人,都讓父親支使得跟陀螺一樣。


    準備食物的,滿院子灑掃的,一個個準備的架勢跟過年一樣。


    鄭遠琛站在大廳裏麵看門外的台階,正吩咐小廝掃得再仔細些。


    趙翹楚也四處提點著。


    是啊,家裏麵除了父親上朝,從沒人去過宮裏麵,更是跟那深宮大院沒一點聯係,這麽些人,除了父親誰見過皇上啊,一個個都加倍小心得準備著,生怕有一點疏忽。


    鄭遠靜倒是踏踏實實的坐在廳裏喝茶,再拈一塊桃花酥進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似這收拾打掃不是為她一樣。


    鄭天青剛一進門,鄭遠靜就招呼她過去一起坐,但是鄭天青看父母都還在忙裏忙外,自己也不好就這麽堂而皇之坐下。


    “到底是小姑娘,穿這麽淡的顏色還是好看,像我們這年紀大了,隻能穿些豔色多些朝氣。”鄭遠靜打量了她一番,“你這也忒樸素了,趕緊戴上我給你的簪子,年輕的時候就是要勤著打扮,才能找個好郎君。”


    鄭天青道:“姑姑謬讚,我哪裏有姑姑的美貌韻致,姑姑給的簪子十分貴重,我笨手笨腳,怕拿出來戴給磕壞了,就想好好放著,保存起來。”


    鄭遠靜抿嘴一笑,道:“簪子這東西不就是拿出來戴的嗎?放在盒子裏不就白費了我給你的一番心意,也辜負了這樣好的東西。快快戴起來,給我看看。”


    鄭天青應了她,回屋戴上給她看。


    她才笑著說:“真好看,好了好了,陪姑姑坐會兒,你爹娘太緊張了,從早上到現在就沒消停過,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鄭天青本想跟她打個招呼,就幫著父母張羅一下,如果合適,就順道溜走,誰知道姑姑有興致,她現在騎虎難下,不得不陪著她。


    她隻好坐下。


    “姑姑昨夜睡得還好嗎?”鄭天青開口打破僵局。


    “很好啊,總歸是回家了嘛,自然是比在外麵強。”鄭遠靜微笑。


    “您這麽多年一直住在苗疆嗎?”


    “是啊,中原早就容不下我了。”


    “一直跟著苗疆王嗎?”


    鄭遠靜柳眉微抬,鳳目流轉,道:“怎麽,對我昨天告訴你的故情很好奇嗎?”


    鄭天青摸不透她的意思,道:“無意唐突姑姑。”


    鄭遠靜哈哈一笑:“小姑娘就是年紀小,我不過逗逗你,你就緊張起來了。”


    鄭天青有點拘束,也隻好跟著幹幹一笑。


    “他後來被人反了,死無全屍,我就自由了。拿了些盤纏在苗疆開了個醫館維生。”


    “姑姑懂醫術?”


    鄭遠靜揚揚眉毛,道:“醫術平平,不過使毒的功夫天下一絕。”


    鄭天青聽了一震。


    見她的反應,鄭遠靜又哈哈大笑道:“單純的小姑娘就是好玩,不逗你了,事後差不多了,他也該來了。”


    隨後,她一招手,道:“南春,去跟老爺夫人說,叫人都停一停,時間差不多了,讓他們歇著吧,該來的就要來了。”


    南春應了後,便走過去稟告鄭遠琛、趙翹楚,不一會兩人就跟著她回來坐下。


    看得出來父親還是很緊張的,雙腿不停抖動,坐立不安般。


    母親倒是沉穩大氣,將手在父親腿上輕拍一下,父親便安靜下來。


    皇上就要來了。


    鄭天青突然有了些真實感,天下人之上的人,就要邁進自家,來迎娶自家姑姑了。


    不一會兒,鄭梁進了屋,引了兩個人進來,一個穿青色布衣的男子,麵無胡須,樣貌清秀。一個黑衣男子,四十歲左右,高大英挺,貴氣逼人,他一定就是皇上了。


    父親見了他趕緊拉著一家人行禮:“臣鄭遠琛一家參加皇上。”


    那黑衣男子抬手,讓他們一家起身。


    那青色布衣男子先道:“奴才內侍監魏靈通見過國舅鄭大人,鄭夫人與貴妃娘娘。還希望鄭大人行個方便,讓我家大人與貴妃娘娘單獨一敘。”


    鄭遠琛忙應:“請老爺與娘娘到廂房,已經準備好了。”


    南春便引他們到廂房。


    鄭天青跟著父母在大廳招呼公公。


    她心中暗道:皇上居然就這麽來了,這也太簡單了。就兩個人,她以為得幾隊侍衛浩浩蕩蕩駐紮進她家的小院子呢。


    內心還是有不真實感。


    公公笑著跟父母寒暄,見著她忙笑道:“喲,這就是國舅家小姐吧?久聞大名啊。”


    父親忙笑:“公公抬愛,小女無才,多謝公公誇獎了。”


    “嗨,鄭小姐在後宮可是有名的呢。”公公笑咪咪,“多少公主娘娘喜歡小姐的手藝呢,她在宮裏可是大名鼎鼎呢,這要進了宮,準得被各宮瘋搶。”


    父親跟著一起笑。


    鄭天青邊跟著陪笑,邊想想那個情景,毛骨悚然,還是少進宮的好。


    “貴妃進宮,還煩請公公多多照顧啊。”父親道,“她在宮外帶的久了,公公還得幫襯著點。”說著就給公公塞了顆金錁子。


    鄭天青感歎父親的闊氣,對自己的妹妹真是上心。


    魏靈通將金錁子裝進衣袖,道:“貴妃娘娘福澤深厚,自然不必小的來照顧,定會好好侍奉。”


    三人正說著,姑姑便跟著皇上出來,看姑姑眼裏還含著淚光。想必是幸福的淚水。


    皇上對父親道:“國舅,朕一周後來迎娶貴妃,有勞你照顧了。”


    這聲音低沉,很有磁性。


    父親忙躬身應和。


    皇上又掃了一眼,驀的,停在了鄭天青身上,問:“這是你女兒?”


    “正是小女天青。”父親回。


    天青忙躬身行禮。


    “免禮吧,以後多進宮陪陪你姑姑,省的她一個人寂寞。”


    “是。”鄭天青回身。


    他轉身看向鄭遠靜,道:“你好好準備,我先走了。”


    便帶著魏靈通,回身往外走。


    鄭家老小在他身後齊道:“恭送皇上。”


    鄭天青也忙告退,去鋪子裏看一眼。


    一進門,看客人還是不少,跟幾個熟客打完招呼,她便上樓繼續做給蘇祖母的簪子。


    拿著溫潤的珍珠一顆顆串在金線上,尾上墜一顆綠寶石。如此做了三串,掛在隱在鳳口的鉤子上,自然垂下,晃晃悠悠的閃射著日光,絢麗奪目。


    被她前一陣不要命的折騰,原本需要半個月的簪子,兩個多星期就完成了。


    正巧時近午時,她打算去徐遇仙那看一看,順便交作業,一來讓師父檢查品鑒,二來是他知道她沒事了,她和鄭家都好好的。


    她叫上彩月,提著準備好的桂花芡實糕,坐著馬車往徐府去。


    到了徐府,正好碰見吳通在院裏,她迎上去問:“吳通,好久不見了,最近怎麽樣啊?”


    吳通微微一笑道:“鄭小姐什麽時候關心起我了,想必這心思在那兩塊碧璽上吧。”


    鄭天青哈哈一笑,道:“吳大哥,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做的怎麽樣了?”


    “做得了”吳通揚眉,“一會兒我去拿給你。”


    鄭天青道一聲有勞,見吳通似是還有事,就不拉著他說話。


    她一進廳,徐遇仙正在裏麵坐著,見著她笑道:“今兒瞅著臉色不錯,看來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鄭天青笑。


    彩月將糕點交給月桐,沒一會兒就擺上了桌。


    鄭天青笑嘻嘻的請他嚐一塊,他含笑拈了一塊,正要吃,忽然目光停在她頭上。


    鄭天青看他怪異,問到:“師父,怎麽了?”


    “這簪子是誰給你的?”他沉聲問。


    “我姑姑。”鄭天青回。


    “鄭遠靜?”


    “對呀。你們認識?”


    “嗯,舊相識了。”徐遇仙嘴角突然噙了一抹笑,帶著絲絲苦澀。


    “那您為什麽不告訴我有個姑姑?!”鄭天青突然納過悶來。


    “你也沒問過啊。”他又恢複正常。


    鄭天青輕哼一聲,“看來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隨後她將誤會蘇澈,鄭遠靜來到家裏,迎為貴妃的事情都告訴他。


    徐遇仙道:“那該道聲恭喜的,替我問候她,賀禮可能要晚些時候給她了。”


    “師父,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怎麽姑姑沒跟我說起過。”鄭天青疑惑。


    “說來話長,對了,你今天來還有別的事吧?”


    “哦,對!”鄭天青一拍腦袋,“我給蘇祖母的簪子做好了,正要拿給您看呢!”


    說著,她打開漆木盒子,取出步搖給徐遇仙看。


    那步搖端的是金碧輝煌,貴氣十足。


    金鳳凰傲然英姿,仿佛在空中翱翔。周身被寶石點綴,倒不突兀,一雙紅寶石墜的鳳眼炯炯有神,一點上,竟似活了一般。口中銜著珍珠,顆顆飽滿,圓溜溜亮閃閃的垂墜著綠寶石。更襯的鳳凰生機勃勃,英氣十足。


    徐遇仙看著這鳳凰步搖,內心感到十分的自豪,自己的徒弟,可是要出師了。


    眼裏閃著欣慰的光,四年的學藝,這小丫頭肯吃苦,勤練習,多做多問,從沒一個不字,是真愛這一行,後繼有人之感充盈於胸。


    見他久久不語,鄭天青有些心慌:“師父,莫不是我做的不好吧?你怎麽不說話?”


    徐遇仙,欣慰道:“你出師了。”


    這四個字聽得鄭天青又驚又喜,隨即又黯然起來。


    “怎麽了,出師還不高興嗎?”


    “師父,我還能再來嗎?”鄭天青問。


    徐遇仙哈哈一笑,摸她的頭道:“傻丫頭,隨時來。”


    “嗯。”她重重點頭。


    “好了,快拿去給你的如意郎君看看吧,快到飯點了,還能蹭一頓飯呢。”


    鄭天青傻笑跟他道別。


    鄭天青前腳剛走,側室就飄出一襲黑衣,低沉的男聲道:“阿羨,你聽我說。”


    “你不必說,我知道,我們說好的。”徐遇仙轉身對月桐道:“送客。”


    那黑衣男子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最後還是離開了。


    月桐見他憂鬱,輕聲道:“公子,午飯好了。”


    “先放著吧。”他看著外頭被照的刺眼的琉璃瓦,喃喃道:“該來的總是會來,他終歸還是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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