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有資格參與的天師或地師最後一步競選便是推卦演算。


    一般來說都是由大天師完成。故黃天師將所有入選人名單交到了大天師手裏,不用生庚八字推演是一門簡單又深奧的學問。大天師與天道院的天師之間的關係,就像黃教習,馮教習和餘念娘等人之間的關係,師生。所以,偶爾大天師也會向眾天師提問出題。


    於是,今年參與祭天人選的卜卦他便交由黃天師完成。


    坤院有資格入選的一共三人,便是餘念娘,楊凱和李槐;而天道院有五人,因為今年祭天要替大皇子和二皇子祈福。所以,人數有所增加。


    器師要四名,奠師一名,舞師一名。


    複選的人有八個,從中優勝劣汰,當然沒有被選上的並不是說天道玄術就不行,畢竟這隻是一場一般的占卜活動。


    將所有男天師及地師推演完,大天師從中選了五人。舞師的備選人隻有餘念娘,黃天師拿出三個銅板,屏氣凝神後開始執卦,讓黃天師和大天師都十分驚訝的是餘念娘的第一卦是無卦,第二卦是空卦,第三卦才顯現出來。


    可是這卦中的意思卻讓大天師和黃天師有些匪夷所思。


    “……怪哉,怪哉,怪哉!”黃天師一臉嚴肅,搖頭凝眉:“從卦中看,餘地師在十二歲的時候,她的司命星突然消失了,可是過了一兩年後,司命星又若隱若現的出現,直到今日此時,司命星更是中宮中最亮的一顆星。”


    司命星是每個人的命星,也是命線,一個人身體健康,平安無事,那麽司命星便會天長地久的亮著,但若是一個人遇害生病了,或者死去,那麽司命星就會暗淡無光,若隱若現,甚至消失。


    頭一兩年,餘念娘的司命星可以說是非常弱的。弱得幾乎已經消失沒有了,可是為什麽到後來又亮了起來?


    “難道說她這兩年遇到了不同尋常的奇遇?”大天師揣測道。


    黃天師從太原來的信中知道一些關於餘念娘的傳說,好些人家都知道那時候餘念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攀上了衛府就等於草雞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偶爾出去一次也是帶著丫頭婆子在街上隨處逛。她與衛府的姑娘關係也不好,所以,總是一個人。


    這樣怎麽可能有奇遇?


    難道是她到京城的時候?


    最後,大天師又宣了餘念娘到天道院來,親自令她跳一段祭天舞。餘念娘記憶好,跳得動作和冊子上的差不多,也按照上麵所描述及畫,同時讓舞姿表達出各種感情。


    大天師暗地點頭。覺得與當初前任大天師當年上任時舞師表演的祭天舞差不多,隻不過餘念娘鍛煉的時間短,神韻表達不夠好,相信刻苦鍛煉一段日子後就會好很多。


    所以,盡管有些疑問,大天師最後還是決定由餘念娘任祭天的舞師。


    確定名額,餘念娘每日回到卦相館,便在屋子裏表演祭天舞。時長越長,次數越大,動作便越來越嫻熟,姿勢是越來越優雅柔軟。


    楊凱和李槐被任命為器師,到時候捧神器或者祭品,另外天道院還有兩位天師同是器師,黃天師不出意外的再次成為奠師,餘念娘為舞師。


    其它剩下沒有被選上的人隻能等下次。


    楊凱也沒再來騷擾餘念娘,而是每日待在家裏研究祭天,以及身為器師需要注意什麽,自從知道自己有資格成為了器師,他每日都很興奮,隻要一有時間就到卦相館來,餘念娘沒時間跟他閑聊,他就在院子裏沒事找事幫著孫媽媽等人幹活,全身就像使不完的勁兒,幾個人覺得他這樣子又羨慕又好笑!


    這日,餘念娘剛練習完祭天舞,出了一身汗,孫媽媽燒了熱水,玲瓏摘了許多花瓣撒在沐桶裏。


    天氣漸漸有些涼意,以前的湘妃竹簾子已經換成了布簾子,將簾子放下,又在盥洗室豎了一道屏風圍起來,這樣盥洗室裏的熱氣便不會很快散去,人也能在沐桶裏多泡會兒。


    接到祭天舞的任務,餘念娘便每日練習,直到滿身大汗,然後再舒服的洗個澡,從水裏起來全身經脈通暢,舒服得不得了。比現代去跳廣場舞效果還好。


    所以,她便漸漸喜歡上了跳祭天舞。


    等到孫媽媽和玲瓏幫著她把頭發絞幹,餘念娘這才舒服的靠在榻上,手上拿著一疊東西開始專注的看。


    立在一旁服伺的玲瓏見餘念娘盯著手中的東西好一會兒都沒動,就很好奇的詢問孫媽媽:“媽媽你說,自從姑娘把這疊東西拿回來後,每日洗完澡都會靠在榻上看一會兒,這麽日日的看,依姑娘的記憶力,不是早該記熟了嗎?”


    “我猜姑娘應該是在看別的東西。”孫媽媽想了想道。


    那疊資料是坤院發的關於祭天程序,內容及後記的一些事,注意事項。


    “那不就是看的關於祭天的東西嗎,還能是別的什麽東西?”玲瓏一臉不解。


    “上次你沒聽姑娘說嗎?衛將軍自從跟著皇上從避暑山莊回來後,很得皇上的重用,現在已經被任命為禁衛軍統領了。”孫媽媽板著臉道。


    禁衛軍那可是專門負責宮裏安全的。作為禁衛軍統領不僅可以隨時進見皇帝,還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知道啊。”玲瓏點頭:“可是這與祭天有什麽關係?”


    孫媽媽雙手一攤:“我哪知道。你問我,我這不是隨便說說。姑娘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玲瓏無語看孫媽媽一眼,而靠在榻上的餘念娘已經捧著資料睡著了。兩人遞了個眼色,孫媽媽上前替餘念娘蓋上薄毯,玲瓏對她作了手勢,然後撩起簾子出了屋子。孫媽媽則搬了根凳子坐在門邊做起了襪子。


    前院卦相館裏,劉婦人出去買菜去了,五彩和玲瓏正無聊的坐在休息區裏下圍棋。


    自從楊凱不卜卦後,來卦相館裏的人就少了。


    兩人都不會,這事的起因還是上次餘念娘在宮裏和皇帝下的那回圍棋,皇帝賞了她一付圍棋,她回來便開始研究,因為館裏幾個人沒一個人會的,所以餘念娘隻好又去買了關於圍棋的書來自學。


    圍棋博大精深難懂,看了這麽些日子,她也隻懂得入門。


    五彩幾人日日跟在她旁邊,聽得多了,耳目暈染,入門也就一知半解。於是,兩人估摸著對弈起來,也不管走法對與錯,反正若是按照圍棋的走法不對了,那他們就按五子棋。孫媽媽從後院出來過一次,見狀就說兩人:“胡來!”


    兩人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自編了一套規矩對弈起來,劉婦人挎著籃子回來的時候,兩人正在棋盤上對彼此大開殺戒。


    她饒有興趣的站在兩人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道:“你們這樣子還不如直接下五子棋更有意思。反正這棋盤夠大,對弈起來豈不是更有意思?”


    兩人一聽,是這個理。立馬收棋,重新開始。


    於是劉婦人就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著兩人下起五子棋來,她一邊看一邊摘菜,偶爾還能給誰提個醒,幫誰走一步。


    贏的那人覺得痛快,輸的人就會覺得不甘心,沒意思。


    到最後,五彩和玲瓏兩人都惱了起來。


    “觀棋不語真君子。”玲瓏道。


    “哎喲,你這丫頭竟然還會說這種文縐縐的話。”劉婦人笑著道:“好了好了,我不說話了,你們自個兒下。我得將菜快快摘出來,一會兒該響午了。”


    將手中摘出來的菜丟進籃子裏,剛要起身,五彩和玲瓏就聽她:“哎呀!”一聲叫。


    五彩和玲瓏同時不滿的看過去:“劉姐姐,你幹嘛呢?一驚一乍。”


    劉婦人卻指著籃子裏驚訝的道:“這誰放我籃子裏的?”


    兩人一看,發現菜籃子底竟然有一封信,如果不將上麵的菜挪開,還真看不見那信。


    依這放法也不像是無意中掉進劉婦人的菜籃子的,如果是無意中掉入的應該在菜的上麵,而不是在籃子底,明顯是有人故意放的。


    五彩將信拿出來,舉起對著光看了看,裏麵確實像有一封信,信封表麵一個字也沒說,即不知道是給誰的,也不知道是誰的。


    這樣冒冒失失的拿進去交給餘念娘好像也不太好。想了想,五彩將信拆開,抽出裏麵一張紙,上麵寫著一個人的生庚八字。然後什麽也沒了。


    五彩狐疑的看向劉婦人。


    劉婦人忙道:“我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籃子裏去的,這一路上我都提著籃子,沒瞧見誰往籃子裏放東西呀?還有,上麵寫了什麽?”


    “你仔細想想,有沒有誰刻章接近過你?”五彩嚴肅的道。


    這封信明顯是故意放進劉婦人的籃子裏,劉婦人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不會有誰寫這種莫明其妙東西給她,那這信封就是給餘念娘的咯?


    “恐怕得給姑娘瞧瞧。”五彩看著旁邊一直未說話的玲瓏道。


    玲瓏皺著眉頭,她總覺得這上麵寫的東西很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誰的。


    “五彩姑娘,信上麵到底寫的是什麽?”劉婦人著急的問。


    信是她帶回來的,若是什麽不好的事發生,那她豈不是罪人。


    “寫的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五彩道。


    “生辰八字?”劉婦人一愣:“寫這個幹嘛,難道是有人想要推卦,不方便現身,所以才采用這種方式請姑娘幫忙?”


    “應該不是。”五彩遲疑了下道:“按照這上麵寫的,算起來對方應該是個四十來歲的人……”


    五彩話還沒說完,就聽玲瓏一聲驚叫:“天啦……”抓過五彩手中的信跑進了後院。


    衝進後院後,她一邊跑一邊大喊:“姑娘,姑娘……”


    餘念娘沒應聲,倒是坐在門邊的孫媽媽探出頭,凶狠的瞪著她:“大呼小叫沒規矩?不知道姑娘在休息?”


    玲瓏這才想起餘念娘還沒起,她拿著信臉上又是驚又是喜又是疑的蹲到孫媽媽麵前,一幅不可思議的樣子道:“這是剛才有人偷偷放進劉姐姐菜籃裏的信,你猜這上麵寫了什麽?”


    孫媽媽凝眉:“是什麽?難不成寫了和姑娘有關的東西?誰寫的?”


    玲瓏搖頭,湊近孫媽媽低聲耳語,還不待她說完,孫媽媽一聲大叫:“什麽……”立刻又捂著嘴看向榻上的餘念娘。


    餘念娘翻了個身,依舊閉著眼睛,孫媽媽暗鬆一口氣。


    她忙將手中的針線放下,拿過玲瓏手中的信看了看,又有些懷疑:“真的假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是有一次無意中聽姑娘提起的,不然我哪知道?”玲瓏語氣堅定的道。


    孫媽媽皺緊眉頭,神色少有的嚴肅:“是不是還得聽姑娘怎麽說,這件事你不可聲張,一切等姑娘醒了再說……”


    “什麽事……”


    餘念娘其實剛才就醒了,隻不過想養會兒神所以閉著眼睛,這會兒聽了孫媽媽兩人的對話,頓時好奇心起。


    “姑娘醒了。”孫媽媽兩人立刻走到榻邊,餘念娘睜開眼,玲瓏端來一杯溫水遞給她,這是餘念娘的習慣,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先喝口溫水。


    將杯子遞還給玲瓏,餘念娘坐了起來,這才問孫媽媽:“什麽事?”


    “把姑娘吵醒了,是奴婢們不對。”孫媽媽自責的道,然後將手中的信遞上:“剛才劉大妹出去買菜,回來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把一封信放在了菜籃子底,裏麵寫著一張紙,玲瓏說有些眼熟,請姑娘瞧瞧。”


    餘念娘蹙著眉頭將信打開,隻看一眼,她便臉色大變,接著人豁然坐了起來,十分嚴肅的道:“送信的人呢?”


    孫媽媽和玲瓏亦是一臉嚴肅,恭敬的回道:“劉大妹也是回來才發現的,她說不知道是誰放的。”


    然後孫媽媽將劉婦人叫進後院,待將去菜市場買菜的經過說了一遍,餘念娘仔細觀察著劉婦人的神色,知道都是事實,她才笑著下了榻,並對劉婦人道:“辛苦你了,隻因這件事對我十分重要,若是哪日你想到什麽一定要來告訴我。”


    劉婦人忙道:“姑娘放心,我若想起什麽,一定向姑娘稟報。”


    餘念娘感謝的拉著她的手,笑著問道:“今日買了哪些菜。”


    “都是姑娘愛吃的,胡蘿卜,排骨,香菇……”等等,餘念娘笑著點頭,還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姑娘言重了。若是沒事的時候,那我先出去了。”


    “好。”


    等到劉婦人出了後院,孫媽媽忙上前扶著餘念娘坐下:“姑娘怎麽樣?”


    餘念娘失望的搖頭:“她的確不知道是誰放的。”目光深邃的望著外麵的院子,神情複雜:“我父親的生辰八字除了我祖父,我母親,就隻有我知道,難道還有其它人知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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