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縣令的別莊在城郊,那一帶有好幾個這樣氣派的莊子,全是宛平縣有身份有地位有錢人家的。不遠處的良田一片連著一片。正門出來的路一直往前走,沒多遠就看見了一條岔路口,旁邊一個長長的舊長廊,足有五六丈長,就像有錢人家後園的走廊一樣,能夠擋風遮雨避日,裏麵此時有不少人,他們拿了各種不同的貨物擺了長長的一隊,來來往往的客人挑選著自己需要的貨物。


    這些攤販和城裏的不一樣,他們賣的不是雞就是鴨,要不然就是兔,還有一些打來的鳥或野生小動物,全是一些飛禽走獸類。


    除此之外還有賣牛的,賣豬的,等一些家禽類。


    最後還有幾個攤位是賣樹木花草的。


    餘念娘駕著馬停了下來,她對家禽吃的不敢興趣,直接催馬朝著賣花草的走去。


    這兒地方小,賣的東西卻很齊全。餘念娘上次在京城的花市沒看見的花這兒都有。


    例如:七寶樹,又叫仙人筆,它的葉子像提琴似的,十分奇特有趣。


    還有藍眼菊,又叫非洲雛菊,是一種半耐寒性的植物。還有紅豔輝,是一種表麵有絨毛的石蓮花,屬於多肉植物。株型呈蓮座狀,秋天會變紅,葉緣頂端的紅色鮮豔奪目。


    最後,餘念娘還看見了夾竹桃,這是一種壓條繁殖,極易成活的植物,許多人都喜歡買回去當盆景。但它的花葉,樹皮,根,種子均含有多種配醣體,毒性極強。


    賣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餘念娘下了馬,將馬栓在樹樁旁,她走了過去。五彩,武夷和十一跟著也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中年男子賣的這些花養得都非常好,夾竹桃長了一些花苞,有兩朵花苞已經開了。粉紅的花冠,還有淡淡的香氣,張開的花像漏鬥般,花瓣也相互重疊,有紅色,黃色,白色。


    可見這養花的是個有經驗的老手。


    “你這花怎麽賣?”餘念娘指著夾竹桃問。


    中年男子掃了餘念娘一眼,道:“十兩銀子。”


    “什麽?十兩?”後麵的五彩驚訝的道。


    這可趕得上花房裏的價錢了。


    賣花的男子不屑的瞥了眼五彩,自傲的道:“你去比較比較我這花的品相,十兩銀子已經很便宜了。”


    “再好也要不了十兩銀子啊!”五彩瞪著眼睛:“這又不是稀罕品種。”


    “還有其它花嗎?”餘念娘將男子麵前的花看了一遍了問道。


    賣花的男子看也沒看餘念娘,道:“沒有了。”四下環顧,接著眼前一亮,吆喝起來:“賣花了。”


    一個穿著貴氣的婦人帶著兩個丫環走了過來,賣花的男子立刻笑嗬嗬的討好的道:“太太今日怎麽親自出來了,要買什麽花?”


    那貴婦將地上的花掃了一圈,最後指著夾竹桃問:“多少銀子?”


    “二十兩。”賣花男子立刻笑著道。


    “什麽,二十兩?”五彩驚訝道。


    貴婦人掃了一眼大驚小怪的五彩,又看向氣定神閑的餘念娘,明眸皓齒,投手捉足間透著不凡氣質,於是,便淡淡的道:“老伍養的花二十兩銀子一點兒也不貴。”


    “為何?”餘念娘看著她問。


    “老伍養花的手藝在這兒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不僅賣花,還可以順帶教人種花。”然後對著身旁的丫環手點了點頭,對賣花的男子道:“替我包好。”


    賣花男子忙不迭用油紙將花盆包了一圈,將花盆遞給其中一個丫環,接過銀子,對著貴婦的背影笑嘻嘻的道:“太太慢走啊,下次再來。”轉過身來,立刻麵無表情的看了餘念娘幾人一眼,冷哼一聲,開始收攤。


    旁邊有人羨慕妒忌的道:“老伍又可以收攤了,瞧瞧人家多會賣花啊,一盆就賺二十兩銀子。”


    “還有夾竹桃嗎?”餘念娘看著老伍。


    “沒了。”老伍頭也沒抬的道,將地上的花全部搬到後麵的車板上,見餘念娘幾人還站在他的攤位麵前,他不耐煩的揮手:“你們走吧走吧,沒了沒了。”


    然後也不等餘念娘說話,越過幾人朝著長廊外栓馬的地方走去。就是這時,餘念娘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那香味似曾相識,很淡很淡,淡到她以為自己是不是聞錯了。


    老伍將馬牽到板車旁,套上繩,自己坐在板車頭,趕著馬兒就離開了長廊。


    餘念娘對一旁的武夷招了招手,低語幾句。武夷立刻也跟著出了長廊。


    一旁的十一看出問題,走到旁邊一個攤位上與那賣東西的說起話來,沒一會兒他就打聽出來。


    “大家隻知道他叫老伍,在這兒賣了好多年花了,不是宛平縣人,十多年前搬過來的,他花養得很好,凡是經他賣出去的花,都很好養活。看似像是個賣花的,又不像。每次隻要賣上一二十兩銀子,夠幾日的生活,不管多早多晚,還有沒有人買,他立馬收攤回家。平日要跟大家玩笑,但卻從來不說家裏的事。”


    餘念娘找地方坐了下來,讓五彩去其它的攤位上隨便選兩盆花。等到武夷回來後,四人騎著馬開始往回走。


    武夷來去耽擱的時間不久,證明老伍住的不遠。


    “……進城門往左去的平民區,是一個標準的四合院,一個人住,院子裏種了許多花,還搭了一個暖棚。”


    “暖棚?”餘念娘皺眉。


    一個普通老百姓,從沒有大量賣過花,卻在院子裏搭了一個種花的暖棚!


    “是。”武夷道。


    “那裏麵有沒有一種花,顏色是白色,花冠漏鬥狀。垂掛在枝上。”餘念娘問。


    “有。”武夷想了想道:“不過,上部分是白色,花筒下部是淡黃綠色的。”


    “對,就是它。”餘念娘眼前一亮,她沒想到自己隻是隨意問問,竟然真的有。也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隨便出來走走,還真有發現。


    四人回到別莊,餘念娘立刻用筆將蔓陀羅花畫了出來,武夷一看,果然是他在老伍家見到的花。


    餘念娘讓十一將此事回稟了池朗宜,沒一會兒池朗宜就過來了。


    “……如此就要好好查查那個老伍,還要看看他到底種了多少蔓陀羅……”尋常人家是不會大量栽種蔓陀羅的。如果老伍家真有大量的蔓陀羅花,他背後一定還有人。


    餘念娘將劉婦人的男人去邊境買花的事告訴了池朗宜,當時衛其宇派人去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到那個真正賣花葉萬年青的人:“所以,我想知道這個老伍家除了蔓陀羅還有沒有花葉萬年青。如果他連花葉萬年青都有的話,那是不是太巧了些?”


    池朗宜看著餘念娘皺著眉頭:“我怎麽不知道你讓人去邊境了?”


    餘念娘一愣。


    不待她回答池朗宜已經道:“以後再有這種事,你直接來告訴我,我讓人去替你查,快些。”然後起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這件事我會讓人盡快去查的,你別再管了。”


    等到池朗宜走了餘念娘這才發現武夷竟然還在屋子裏。


    “你怎麽還沒走?”


    武夷也有些尷尬,本來他是想留下來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沒想到卻聽到餘念娘和寧安候世子說另一件事情,好像還挺嚴重的樣子。看兩人神秘的樣子這事應該不簡單,所以他也沒好意思問。回頭再一想,餘姑娘什麽時候和寧安候世子這麽熟了?


    不過,他是個老實人,不小心聽了別人的秘密當然要守口如瓶:“餘姑娘,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我一定將你剛才和寧安候世子說的話爛在肚子裏。”


    “不。”餘念娘道。


    “啊?”武夷不明所以。


    “是要請武大人將寧安候世子到這兒來的事一起爛在肚子裏。”餘念娘道。


    武夷反應過來,立刻拍著胸脯向她保證:“雖然我武夷沒什麽本事,但我說話算話,隻要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好。”餘念娘很相信武夷的人品。


    “不過……”武夷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的道:“餘姑娘你能不能別叫我武大人,別人這麽叫沒什麽,你這麽叫我挺別扭。”


    餘念娘看著他。


    “你看你一個多厲害的地師,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你這麽稱呼我……”


    “好。”餘念娘道:“在外我還在稱你為武大人,平日就叫你武大哥好了。”


    論歲數武夷比餘念娘大。


    有餘念娘這麽厲害的人當妹子武夷榮幸之至。可是“你是地師,說不定以後要進天道院的。”


    “那又如何?”餘念娘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得以年紀來論。”


    見餘念娘說得認真,武夷也不扭捏了,直接喚了餘念娘:“妹妹。”


    有了這麽一個水靈靈長得漂亮又厲害的妹妹,武夷高興極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和餘念娘以兄妹相稱,立刻在身上摸了摸,卻沒找到如意的禮物送給餘念娘,立刻決定要出去買份禮物送餘念娘,轉身出了院子。


    等武夷剛出去一會兒,黃公公就來了。


    五彩忙請了黃公公坐,沏上茶後就恭敬的站到了餘念娘身旁。


    黃公公一臉笑意:“姑娘氣色好多了,聽說剛才還出去走了一會兒?”


    “是的,騎了一會兒馬就感覺有些累了,於是又回來了。”餘念娘道。


    “姑娘回來得可真巧。”黃公公道:“皇上讓咱家來請姑娘過去一趟。”


    餘念娘並沒有太多驚訝,起身:“請公公容我換一身衣服。”然後進了內室,五彩走到黃公公身邊替他英語蓄了茶,然後摸出一個荷包塞到黃公公手裏,並道:“這是姑娘的心意,請公公一定要收下。”然後將錢按在黃公公手裏。


    黃公公沉吟了下,終於將錢揣了起來,笑著道:“那路家謝過姑娘了。”


    “公公客氣了。”五彩道,趁機問:“不知道皇上請我們家過去有什麽事?”


    黃公公一臉笑吟吟:“你放心,皇上現在很信任餘地師。”


    五彩放下心來,餘念娘換了一身綠衫裙走了出來,跟著黃公公去了主院。


    主院花香鳥語,景致迷人。


    皇帝和皇帝正坐在花廳內喝茶,一起的還有寧安候夫人。


    餘念娘先行了禮,上首皇帝立刻道:“給餘地師剛座。”


    有下人端來凳子放在寧安候夫人的對麵,餘念娘行了一禮坐下。


    “原來這位就是餘地師,是個年輕的姑娘啊。”


    聲音溫耽柔和,是皇後娘娘的聲音。


    “不知道餘姑娘今年年芳幾何?”


    餘念娘聽見皇後娘娘和善的道,她抬起頭,皇帝長得端正,一雙狹長的眼眸和池朗宜像極了,反倒是和一旁的寧安候夫人沒有多少相像的地方。


    皇後今年三十出頭,皮膚保養得很好,看上去跟二十幾歲的女子差不多,她穿著一身大紅的宮裙,端莊嫻淑。


    “回皇後娘娘,民女今年十六。”餘念娘道。


    “還真是個小姑娘啊。”皇後娘娘就驚訝的道:“果然很厲害啊!”


    “娘娘繆讚了。”餘念娘垂首行禮。


    “是挺讓人出乎意料的。”皇帝的話算是附合的皇後娘娘的意思。皇帝因為舟車勞頓,太過悶熱,有些中暑的征兆,下雨那夜又受了涼風,這幾日一直頭痛,請太醫開了藥,已經好些了,依著太醫的意思,最好還休息幾日,等到皇帝身體恢複了再起程。但些地離臨潭縣已經沒多遠了。


    皇帝拿不定主意,於是便請了餘念娘過來。


    “……你看什麽時候起程最全適宜。”


    餘念娘閉著眼睛凝神掐指算了算,然後道:“回皇上,今日開始天氣會再次慢慢轉熱,越往後隻會越炎熱,若是按照天氣來看,儀仗隊是越早動身越好,但若從皇上這邊來看,當然還是聽太醫的吩咐最好。”


    “嗯,朕知道了。”皇帝有些鬱悶的揮了揮手。


    餘念娘退了出去。


    “皇上的意思呢?”皇後看著皇帝。


    “那就明日起程吧,路上慢些便是,朕還受得住。”皇帝道。


    “那就依皇上的吧。”皇後娘娘順從的道,接著又誇起餘念娘:“果然是個實心眼的姑娘。坦率敢言。”口氣一轉,諷刺起天道院來:“……若是換成天道院的天師,恐怕隻會說些推委的話。”


    皇帝一下看向皇後,還有些驚訝:“皇後以前不是最不信玄術嗎?”


    皇後笑了笑:“皇上說笑了,臣妾以前不信是因為覺得他們故弄玄術,不可信。現在嘛,臣妾覺得可信的當然可以去信。”


    皇帝突然間深有同感,天道院除了十年前有次大做為後,這十來年幾乎一無事事。直到餘念娘的出現,讓他發現,原來玄術竟還有這麽多玄妙之處。天道院的那群天師平日叫囂得厲害,真有事的時候都隻會拿些大道理來敷衍他。餘念娘的道術恐怕隻有大天師能與之媲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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