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驚!環兒捱打!


    時間就在史墨讀書、賺錢,偶爾調|教小盆友的愜意生活中悠悠而過,這年許,史侯府那邊似乎已經對他這個‘紈絝’的大房嫡子安心了,又兼三房忠靖侯史鼎被派往湖廣,一向對三叔看的嚴的謝氏也跟了去,越發顯得他在保齡侯府隱形人一般。


    倒是榮國府這邊風波不斷。雖與史墨無尤,但在王夫人的好手段下,還有麵慈心狠的老太太刻意忽視貶低下,賈環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不僅被賈政不問緣由劈頭蓋臉的好打了數回,就連他生母趙姨娘也隻會指著他的鼻子叫罵,末了還要挑唆他找與她有嫌隙的丫鬟算賬,至於同母姐姐探春,和史墨的親姐湘雲一般,那眼裏心裏隻看得到一個賈寶玉,何曾關心過一星半點兒?


    史墨每每見到賈環受了屈辱咬牙隱忍都心疼的很,有時候甚至抑製不住脾氣在王夫人和賈母麵前露出一點端倪來。倒是賈環淡定坦然多了,還安慰史墨道,“若是心涼透了,又何必與他們生氣,平白悶著自己!隻等我大了分出這府裏去,天高地遠,自個兒過的好也就是了,再說你不是常跟我說,鮮花著錦底下是烈火烹油麽,咱們隻看著他們日後的著落便罷了。”隻是話雖如此說,可賈環一張白嫩小臉上那雙隱在暗處的眉眼卻銳利如鷹,滿是陰霾。


    這一回榮府接到府裏大姑娘賈元春從宮裏遞出來的信兒,說是她如今已從王後禮職女史承蒙隆恩,如今搬到了鳳藻宮偏殿去住。口信雖說的不甚明白,可任誰都明白了這是他們家大小姐被今上寵幸了!聽到她搬去鳳藻宮偏殿的意思更讓賈母等人欣喜若狂,這鳳藻宮是什麽地方,曆來是四妃品級或者之上的娘娘們才有資格被賜入住,且聖上如今還沒有給賜封,可不是要等到良辰吉日鄭重封賞的意思麽!


    如此一來,闔府裏越發把王夫人和賈寶玉捧到天上去了,就連邢夫人這幾日都好話酸話的奉承著,這後宅裏卻更是沒有了賈環立足的地方兒。


    這天趙姨娘在王夫人處立規矩,當著賈政的麵兒被老太太院裏的常婆子揪出錯來教訓一通,又被賈政以目無尊卑大斥,好大一場沒臉,饒是趙姨娘這樣粗鄙厚皮兒的人,也又羞又屈的跪在那裏涕淚交流。


    王夫人溫聲勸慰送出了賈政,才坐回主位上冷冷睨了趙姨娘一眼,嘴裏頭偏偏還平和的很:“行了,你也別哭了,老爺的話雖說的重了些,但卻十分在理……別的不說,你從前鬧死鬧活求了環哥兒養在你身邊兒,如今就該好好教養!你看環哥兒如今隻知道和外頭的小子淘氣,倒氣壞了老爺和先生……”


    打發走了趙姨娘,王夫人方露出暢快的笑來,她最恨趙姨娘那張臉,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刮花了!這些年趙姨娘雖然被她打壓貶低、到了連有點體麵的丫頭都瞧不起的地步,可一想起她在她孕中勾引了老爺,探春隻比寶玉小了數月,王夫人就恨不得生撕了那賤人和她的兩個孽種!


    想起自己高齡有孕,正是痛苦衰弱之際,被這個賤婦狠狠打在臉麵上一巴掌,老爺甚至在寶玉洗三剛過就迫不及待的升了她作姨娘,王夫人便臉色猙獰,連慈和的麵具都掛不住。攥緊了帕子,王夫人一雙眼睛冷得旁邊周瑞家的看著都忍不住打哆嗦,麵無表情的瞟了她一眼,王夫人慢慢道:“環小子如今果然長進了?家學裏老先生都誇讚他?好孩子,讓我這主母寬心不少。”


    周瑞家的是她從王家帶來的陪房,曆來知道些隱秘,更是能揣測王夫人的心思到七八分,這會兒聽到王夫人一副慈母的言語,卻膽戰心驚,低下頭不敢看王夫人的眼睛,囁嚅道:“恍惚聽見人提過一嘴。不過太太,俗語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就趙姨娘那樣兒的,從她肚子裏出來的環小子能好到哪兒去!”


    話一出口,便想起養在二太太身邊的三姑娘,一向頗得老太太、太太喜歡,自悔失言,忙舔起一張笑臉補救道:“三姑娘是上輩子德報才得養在您身邊,才有不同。環哥兒有什麽?!太太想想,前兒老爺最看重的詹先生不是還盛讚寶二爺靈秀麽,還有咱們家廟裏有道行的老神仙,誰不說二爺是有大造化的?要我說,莫論一個環哥兒,就是十個加起來也比不得二爺一根手指頭,他那樣天生的下流坯子,怎麽值得太太放在眼裏呢?”


    這一席話甚是中聽,王夫人緩了臉色,卻還是道:“環兒有出息我自然是為他高興的,隻是咱們說起環小子,卻不必提寶玉了。”


    周瑞家的後脖一涼,心知太太是不高興她把寶玉拿來和環小子一起提呢,連忙端起笑臉來,把話頭引到別處去。


    王夫人隨口與她閑話,可腦海裏卻還是轉著無數的念頭:她的寶玉身子弱,她這做母親的也知道他雖天分過人卻不喜讀書,王夫人疼寵兒子自然不忍逼他,更兼在她心裏頭這榮國府是要給寶玉的,若日後寶玉襲了爵,再娶一房高門大戶家的小姐,有勢大的嶽家幫扶著,可不比死讀書求功名來的強百倍麽?


    再說,賈珠為了考取功名生生把身子累垮的事情一向是她心中的一道疤,為著這,她連不知勸解丈夫的李紈和她所出的孫子都不待見,如今怎麽肯為了這事去勉強這唯一的兒子?


    她對寶玉不愛讀書心裏頭甚至是歡喜的,王夫人中年喪子,是真怕寶玉走了他大哥哥的老路。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能忍受一個庶子孽種在讀書上越過了她的寶玉去!賈環若是同從前一樣頑劣不堪,她興許還能漏漏手指縫由他自生自滅,可他偏偏和史家那位哥兒走的近,如今讀書竟然長進了這麽些!王夫人麵上不顯,可心裏頭已經動了殺心。


    實際上,若不是她當年做姑娘時就與襄陽侯家的次女如今的戚夫人有隙,後來戚氏成了侯爺夫人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她早就把史墨長進的事情捅到保齡侯府裏去了!


    ——賈環是王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和賈環走的近的史墨自然也分外惹人討厭,不過幸好比起讓史墨一個小子受挫來,王夫人更希望看到的是老太太的娘家、戚氏的保齡侯府家宅不安的笑話兒!是以雖然知道史墨在學裏不像傳言那樣淘氣,反倒十分有能為,王夫人也隻是捂在心裏。


    這天下晌,剛從家學裏回到榮府,賈環就被賈政身邊的小廝叫去了,等到史墨聽到不好的信兒的時候,賈環已經被賈政的小廝按在地上用大腿粗的板子打了十多板子了!


    賈環可不是寶玉,那些有心給後院二太太賣好的下人板板都打得實在,更沒有老太太、太太哪怕屋裏頭的婆子來勸解,史墨衝進去的時候,賈環已經麵白氣弱,臀上穿著的一條棉布小衣上都是血漬。


    史墨眼睛都紅了,大力推開舉著板子的下人,噗通一下跪在賈政麵前,泣道:“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子侄,但環兒這些時日都與侄子在一起,前日學裏夫子還盛讚環兒筆墨精粹,怎麽今日剛下學來就闖了這樣大的禍!侄兒不知道環兒做了什麽惹老爺生這麽大的氣,隻求二老爺看在環兒年紀還小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罷!”說著,史墨的淚珠便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咚咚咚,朝著上座的賈政磕了三個響頭。


    賈環已經動彈不得,他性子執拗,這番不明不白捱打,心中實在大恨,從挨第一下時便咬住下唇,硬是撐下來一聲沒吭。隻是他年紀小,哪能承受得住成年男子的力道,打到後來意識便有些昏昏沉沉,身子越來越冷,心也像沉進寒潭一般,隻覺得就這麽去了也許更快活些。


    史墨衝進來的身影就像把他漆黑的世界劈開來,帶進一道光。


    史墨心情激蕩,磕頭的力道極大,額頭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讓上麵的賈政身子一震,等他抬起臉來時就看見額上已是青紫了一片,都沁出血絲來。


    賈環伏在地上,努力睜著一雙大眼,隻盯著史墨,看到史墨的額頭便想去拉他,可他哪兒還有一絲的力氣在,下唇動一下便撕心裂肺的痛,出聲都不能。


    賈政聽了這話,看看地上的賈環,果然打重了,想起史墨說的賈環讀書好的話來,自悔不該聽到一句下人的胡話便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長歎一聲,揮手叫他們下去。


    賈政身邊的小廝忙過來扶,史墨冷著臉揮開他們的手,叫道:“王全,董方,你們把環爺輕架到我背上,石硯和唐子快去告訴珊瑚,叫她們準備好熱水,傷藥!”


    背好了賈環,史墨淡淡的衝賈政點頭,道:“侄子和環兒告退!”


    沒看神情複雜的賈政哪怕一眼,史墨僵著一張臉背著賈環出了外書房,動作腳步卻輕極了——他這回是真心把賈政怨恨上了。而他背上的賈環,隨著史墨的腳步緩慢的把這書房裏所有人都印在眼底,刻在腦子裏,半眯著的眼睛裏全是陰晦刻毒的光芒。


    就是史墨動作再輕,賈環的傷處移動也是疼的緊,這回賈環倒不忍著了,伏在他背上,從嗓子眼裏小聲哼哼。心疼的史墨動作更輕,恨不得保古齋就在眼前,額頭上汗珠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後脖頸的汗浸濕了賈環蒼白的小臉,明明粘膩不舒服的緊,可賈環卻覺得這是世上最溫暖、唯一溫暖的地方所在。


    這條榮府內外院落的主道,原是人來人往熱鬧的很,可史墨背著賈環,身旁他的兩個長隨幫扶著,卻硬是沒遇到幾個人,遇到也是神色匆匆,好像有無比重要的差事在身一般,史墨形狀漂亮的眸子裏都是黑沉沉的陰雲,怒極反笑:他的環兒自然比不得鳳凰蛋賈寶玉,不說那抬人的藤屜子春凳,就是普通下人都不願意幫一把手呢。


    到了保古齋,一眾丫鬟忙把賈環抬到史墨的床上趴好,史墨顧不上歇一口氣,馬上命人去告知王管事請好大夫來,力持鎮定的去脫他的小衣。


    賈環見他額發都汗濕了,喘著粗氣,知道累得不輕,嘶啞著嗓子虛弱道:“讓下人來吧,我沒事兒……”


    史墨畢竟隻比賈環大了數月,他雖然高些,但背賈環這一路子已經是全屏一口氣撐著了,現在手都打顫了。


    他看小孩一開口,下唇深深的傷口就又出血了,心疼的不得了,連忙不叫他說話了。他也怕自己手抖弄疼了賈環,就叫最穩當細致的珊瑚來給小孩褪衣裳。


    珊瑚臉紅了一瞬,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忙洗淨了手上前來,可賈環臀上的傷處已經被血漬和小衣黏在一起了,一脫就會帶下一塊血痂來。


    好不容易脫下來,史墨的臉已是煞白,比床上的賈環還像受了重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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