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室裏,宋平靠著牆上思索著,好端端的一名大學生高材生,今天成了階下囚。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這時,監室門被打開,一位年輕的女醫生拿了醫療器械進來,宋平抬起頭,不覺大吃一驚,慢慢地說了一聲:“是你?林曦。”


    女醫生驚訝地問:“你是?”


    宋平說:“不認識了吧,我是宋平。”


    一聽是宋平,林曦不覺一驚說:“宋平?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搞成這樣子?”


    宋平和林曦原來是高中同學,他們都是濱海人,記得一次星期天,他們雙雙坐在海邊的一塊瞧石上,林曦的頭靠在宋平的肩膀上,海麵上有幾隻海鷗在自由飛翔,林曦對宋平說:“宋平,你看它們多幸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高中畢業,林曦上了浙江醫科大學,宋平上了浙江大學,同在杭州,免不了周末出去狂街,一次,他們來到西湖邊的斷橋,林曦問:“宋平,這時什麽地方呀?”


    宋平說:“你不知道?這是斷橋呀,是許仙與白娘子約會的地方呀。”


    林曦低著頭,不好意思地問:“那你看,我們像不像許仙與白娘子呀?”臉上頓泛起了少有的紅暈......


    1944年,浙江大學機械係二年級學生宋平不知去向,在高校學生中也傳得沸沸嚷嚷,林曦經常一個人坐在教室裏發呆......


    宋平望著站在那裏的林曦,眼裏奪眶而出,看到這模樣,林曦關切地問:“究竟怎回事?宋平,你說話呀。”


    宋平微微的搖了搖頭,隻說了二句:“無話可說,為時已晚。”


    林曦接著說:“有什麽不可說的?”然後。坐到了宋平的床前,“來,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然後,慢慢說。”


    林曦從藥箱裏拿出一把鉗子,去揭宋平頭上的紗布,宋平一邊抓住了林曦的手,顫抖著說:“林曦,我對不住你,男人怕入錯行,女人怕嫁錯郎;我是一個潛伏的特務。”聽到這裏,林曦傻盯著宋平,手中的鉗子也掉到床上......


    過了許久,林曦突然,雙手抓住宋平的肩膀搖晃著,咬牙切齒地說:“你怎麽會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你說呀。”


    宋平慢慢的推開林曦的手,說:“這就是我這次被抓的原因。實話告訴你,因我父親的關係,1944年我加入了軍統,後來,在一次朋友的酒會上,又認識了日本佐藤少佐,要我加入他們的複興社,為了避免軍統方麵的注意,佐藤非要我進行整容手術。”


    林曦站起來伸手“啪”的一句,打在宋平的臉上,說了一句:“你就這樣成了他們的一條狗?”背起藥箱,“砰”的一聲,關上監室的門。


    宋平靠著牆上,望著林曦的背影和聽到“噔噔”逐步遠去的腳步聲,用手摸了一摸火辣辣的臉,回憶著林曦剛才的一句話,“你就這樣成了他們的一條狗?”“哎—”長歎一聲,其實他自己知道,在日本人目前,他連條狗都不如。


    林曦回到辦公室,“砰”一句關上門,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她真的沒有想到,也算是青梅竹馬,失散多年,竟是這樣的場麵相遇,也是自己一個莫大的恥辱。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林曦用手擦了擦眼睛,強振作精神,拿起話筒:“喂,我是。”


    電話是肖勇打來的,隻聽到電話那頭肖勇的聲音,關切地說:“林醫生啊,罪犯的傷怎樣?給他處理過了嗎?要不要住院手術?”


    林曦氣呼呼地隻說了“沒有!”


    肖勇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著說:“哎!林醫生,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林曦說了一聲:“沒有什麽意思。”就把電話掛上了。


    肖勇坐在椅子上,抓了抓頭皮,感到有點納悶,林曦平時的性格不是這樣呀,活潑開朗,今天好像吃錯了藥,肯定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於是,拿起桌子上的帽子,往醫務科過來。


    門“篤篤”響了二下,林曦強作精神,起身開門。


    肖勇一進門就看見林曦一張沮喪的臉,臉上掛滿了淚痕,笑嘻嘻的說:“誰膽大妄為,竟敢惹毛了我們林醫生啊?”


    林曦隻說了一句:“沒什麽可說的。”


    肖勇話題一轉,接著說:“沒什麽可說的?那麽我們就不說,我們談工作總可以吧?我是局長,我要你去給一名罪犯處理傷口,問你處理得怎樣?要不要住院手術?”


    林曦知道肖勇的工作作風,要想在肖勇麵前掩蓋什麽是絕對不可能的,無奈的說:“我去了,但我沒有給他處理。”


    肖勇奇怪地問:“那為什麽?是不是他對你有不軌行為?”


    林曦調整了一下心態,接著說:“那倒沒有,我就是不願意為一個潛伏的特務治傷。”


    肖勇接著問:“你知道他是特務?”


    林曦又說:“是他自己和我說的,什麽軍統啊,又什麽複興社啊。”


    肖勇又問:“他主動和你說的?”


    林曦又說:“是的,局長,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原是高中同學,後來,他上了浙江大學,我進了浙江醫科大學,有過多年的接觸和交往。”


    肖勇若有所思:“哦,原來是這樣,呼呼,原本心中的白馬王子,一下子成了人民的公敵,巨大的反差,精神上的打擊,理解理解。”接著又說:“哎,林醫生,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們共產黨的政策曆來是‘治病救人’隻要他不再以人民為敵,悔過自新,重新做人,你是一名醫生,不僅要治療他肉體上的傷口,更要治療他心靈傷口,畢竟他還年輕。”


    ......


    監室的板床上,宋平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裏,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林曦,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時,監室的門開了,進來的還是林曦,一身白大褂,背了一個藥箱,手裏捧了一包東西,繃著臉進來。


    林曦把一包東西往桌子上一放,說了一句:“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南翔小籠包,等會兒趁熱吃了,來給你換一下藥。”於是,從藥箱裏拿出鉗子和紗布,熟練地揭開宋平頭上的臨時紗布,揭開一塊一看,心疼說:“傷得不輕啊,還開了一道口子,問題不大,這是表皮,過幾天就會好的。”


    宋平被林曦所做的一切,感到不知所措。


    林曦又關切地問:“你到了這裏,你的家人知道嗎?”


    宋平奇怪地問:“家人,什麽家人?我的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曦慢吞吞地問:“那,那你,還沒有結婚?”


    宋平歎了一口長氣,冷笑著說:“結婚,和誰結婚,自己的命都掌握在人家手裏,過了今天,還不知道明天啥樣,還談結婚?離開了你,誰還能夠走到我心裏?何況,幹我們這一行,家庭、孩子、情感都是一種累贅。”


    藥換好了,聽到宋平上述的話,林曦強忍住自己的情緒,背起藥箱就走。


    望著林曦背了藥箱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桌子上放著的一包南翔小籠包子,心裏感到真不是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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