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馬路漸漸地亮起了路燈,剛下班的人群,匆匆地在趕路,這時,胡明康在一個煙攤上買煙,付了錢,轉身和陶然打了一個照麵,低了頭,趕忙就走。


    陶然先是一愣,心想:“怎麽會是他呢?”於是,他七拐八拐地跟在後麵。


    到了門口,胡明康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跟著,然後,開門進去。


    陶然見胡明康進了屋,他走近一看,門牌上寫著“同康裏18號。”心裏想,“不是說他已經去了台灣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他在這裏幹嘛呢?”他要找機會探個虛實。


    回到裏屋,胡明康迅速把在街上遇見陶然的事向王進和他的夫人作了介紹。


    王進問:“那你們有沒有對話?”


    胡明康說:“沒有,當時,我一看就是他,假裝沒有看見,轉身就走。”


    王進問:“他看清楚你嗎?”


    胡明康說:“不知道。”


    王進“哦”了一聲,然後說:“他一定會來找你。”


    嚴美華抱怨地說:“我和你說的呀,要你不要出去的,要買煙,不如叫房東大娘代勞一下,你看,這下麻煩來了不是?”


    胡明康焦急地說:“那怎辦?”


    王進說:“沒關係,一旦遇上,就按我們事先商量的說,畢竟他對你的底細不清楚,沒有任何的把柄,他隻知道你的過去,而不知道你的現在,我們自有安排,你放心。”


    肖勇還在床上看書,“叮鈴鈴”床頭的電話響了,他放下書,拿起話筒,“哦,小夥計啊,有什麽急事嗎?”


    王進在電話裏把胡明康遇見陶然的事做了匯報,隻聽得肖勇“嗯,嗯,按你們說的辦,但千萬不要露出破綻,以免更大的麻煩。”說完,掛上了電話。


    陶然躺在床上也在思考著:顧祝同的親信,忠義救國軍的司令,顯赫一時的抗日英雄……現在在濱海,難道他真的沒有認出我來嗎?


    正好是星期天。


    早晨,房東大娘正在院子裏生爐子,她一邊用鉗子往爐子裏添加煤球,一邊用扇子在扇,這時,院子門口有人在敲,“是誰呀?來了!來了!”


    房東大娘打院子開門,見來人就問:“請問您要找誰呀?”


    來人說:“我是市公安局的,聽說您家有空房出租,我有位鄉下親戚來這裏打工,他需要租一間住房,不知道您家還有沒有空房?”


    房東大娘接著說:“哎呀,太不巧了,原來我家倒有一間空房,前幾天,來了一位老板是做海鮮幹貨生意的,借給他了,聽說他的生意做的蠻大的,專門把貨弄到上海去賣的,前天啊,裝了滿滿的一客車呢。”


    “做海鮮幹貨生意?”


    “是啊!是啊!”


    來人接著說:“那倒巧了,我的一位朋友,手頭緊,有一批上乘的幹貨要急於出手,不知這位老板還要不要?”


    房東大娘熱情地說:“那我幫你問問看,還要不要。”


    來人說了一句:“那先謝謝您了。”


    房東大娘來到東廂房,敲了敲門,用寧波話說:“朱老板,朱老板,你們起來了嗎?大生意了來,大生意來了。”


    胡明康應了一聲:“來了來了。”前來開門。


    胡明康打開門,房東大娘接著說:“呶,這位先生,有批好貨,你們談,你們談。”後麵站著的自然是陶然。


    胡明康說了一句:“先生裏麵談。”隨口說了一句:“美華,沏茶。”


    陶然搖搖晃晃進了屋,環顧了一下屋子的四周,在一條板凳上坐了下來,陰陽怪氣地說:“哎呀,真是不簡單啊,堂堂的忠義救國軍的司令,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一下子變成了做幹貨生意的朱老板,比孫猴子還厲害啊!請問老哥是何時到濱海的呀?來了,也不告訴老弟一聲。”


    胡明康坐在陶然的對麵,不以為然地說:“不瞞你說,我來了也有半年多了,我又不知道你在這裏高就。我這叫到什麽山,砍什麽柴,你不也是一樣嗎?堂堂的中統局特訓班宋教官,搖身一變,一下子成了濱海市公安局陶局長了嗎?你不比孫猴子差呀。”


    兩人同時“呼呼”大笑。


    陶然感到胡明康的話有些逼人,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接著又說了一句:“那天,我在馬路上正邂逅到了你,因我有急事。是怎知道我在這裏當公安局長的呀?”


    胡明康說:“哦,天黑,我是沒有注意到你,那你為什麽連招呼多不打一個呀。”


    陶然又陰陽怪氣地說:“除了我有急事,還有怕老兄不方便,在這裏,認識的人越少越好啊。”


    胡明康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有見不得人的,有啥不方便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你也不是一樣嗎,有誰來在意你這位當時的教官啊?”


    陶然感到明康的話像一把劍,直捅到他心裏,又像一把鋼叉撩開了他頭以上的麵紗。


    這時,嚴美華拿上茶,說了一句:“請用茶,你們慢慢聊,我還得要去洗衣服。”


    陶然說了一句:“謝謝少夫人。”抬頭又看了嚴美華一眼:“少夫人從來沒有見過,賢惠,氣質不錯啊。”自然緩解了一下談話的氣氛。


    胡明康接著說:“女人嘛,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就行,畢竟是過日子,又不是放在家裏看的。哈哈。”


    陶然說:“司令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胡明康接著說:“什麽司令不司令的,如今已不是當初,人物全非了,不像你啊,一顆牆頭草,隨風倒;常勝將軍,什麽時候都吃得開啊。實話告訴你吧,南京占領以後,我還來不及撤離,成了俘虜,共產黨對俘虜有政策,去留自由,這點你也是知道的,為國民黨賣命也好,為共產黨賣命也罷,還不是都一樣,都是養家糊口,想來想去,還不如打道回府,做點小生意,倒自由自在。過去的名聲不太好聽,我媽媽姓朱,就隨了她姓。”


    陶然將信將疑地說了句:“哦!”接著說:“今天我還有事,改天我們好好喝幾盅。”起身告辭。


    胡明康起身連說:“好!好!”


    俗話說:“牆內有人說,牆外有人聽。”一個黑影貓在窗台下,胡明康和陶然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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