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的要求並不過份,不給斷頭飯吃,人家要穿得幹淨些當然不過份——怎麽也是天朝的重臣,要求死前的體麵也很正常;這原本就在皇帝的允許之內,老太監點了點頭:“一柱香的時間吧,多了灑家便做不得主。”


    一麵說著話,一麵老太監看向了老侯爺;意思很明白,不能白答應你吧,你總要給些好處才成:再過一會兒搜沈府,那好處便一分也落不到他手裏了。


    老侯爺讓人把一個小盒子給了老太監,便帶著眾人下去各回各房了;老太監掂了掂小盒子,然後一擺手,立時便有人衝進府中,把各院團團圍住了:他還是要保證能萬無一失才成,如果沈家的人丟了,那他的小命可就沒有了。


    不過現在把院子圍了起來,沈家的人頂多在屋裏自殺了:這沒有什麽,皇帝也暗示過可以的;隻是過後要讓人在每個人身上再刺一刀,免得沈家的人是假死之類的。


    看到兵士們把各院子都圍了起來,就是蒼蠅也飛不進去一隻,老太監放下心來,到一旁坐下吃茶了;那個小盒子他沒有打開,眼下人太多。


    不過以沈家的顯赫了幾代來說,他們府中絕對有好東西;現在滿門都要死,這些身邊之物也就沒有用了:倒是正好便宜了他;老太監很高興,他知道小盒子裏一定是沈家最貴重的東西。


    聖旨下達不久,京城西效的院子裏便有人影閃了進去,卻停在了房門外,低低的回道:“聖旨已經下了,是滿門抄斬,要就地正法;此時,兵士已經進了沈府,沈府周圍的大街已經戒備森嚴,不許老百姓們走動了。”


    房門打開,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走了出來:“好,好!”他鼓掌大笑:“我建此大功,回去之後父親一定會重重的賞我;到時,我便會是下一任的可汗。”


    院子裏麵的人都跪下叩頭,對著那男子恭賀。


    男子身後卻傳來一聲嬌嗔:“隻是你的功勞?那我呢?”


    “當然有你的功勞;”男子轉回身去邪邪的一笑:“不過你人都是我的了,功勞當然也就是我的了——隻要我記得你有大功在身不就成了?你還怕我會不好好的待你嗎?”


    女子的聲音笑了起來:“我當然信得過小王爺,隻是怕小王爺一回上京,那裏有千百佳麗,哪裏還會記得我這個殘花敗柳之身。”


    “你就這樣小心眼,不過我喜歡!”男子大笑起來:“論相貌她們不及你萬一,論聰明,她們加一起也不及你的小腳趾——她們不過是玩物罷了,隻有你才是我的心頭肉。”


    女子笑了起來,伸過來白嫩嫩的小手:“那我們也上路吧,想來我父親他們也已經到了上京才對。”


    男子大笑:“對,我們要快快的趕回去,立時就發兵!”他看了一眼皇宮那裏:“這天下,不久之後便是我的了。”


    也不進屋收拾東西,隻是吩咐屬下人備馬,他抱起那女子上了馬帶著人便疾馳而去。


    女子頭上載著黑紗的鬥笠,幾乎把她的全身都包了起來,根本看不到她的樣子;不過男子的屬下也不敢抬頭亂看,護著那男子疾馳而去。


    皇帝和皇後在屋裏一立一坐並沒有說話,皇後靜靜的吃茶,皇帝立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幾株花出神:他們在等太監回來複命。


    他自然不是隻使了一個太監去沈府傳旨,同時和太監出去的還有兩道聖旨,是給鄭府和靖安王府的。


    鄭府的那一道聖旨,當然要嚴厲的多,要把鄭大將軍收入大獄;而靖安王府那邊,隻是斥責靖安王爺老眼昏花,居然和沈家結親等等,讓靖安小王爺安心的在府中靜養,過一些日子便給他指一門婚事:至於夢喜,皇帝並沒有提及。


    不過皇帝都指了婚,夢喜的嫡妻之位自然是保不住的;而靖安王府如果要保自己一家安然,夢喜自然隻有被趕出府的份兒——很有可能被放到廟中去。


    時辰一點一滴的過去,皇後的鼻尖上已經有了一點點汗水:“皇上,依臣妾看不會有什麽不妥的。”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皇後,微微皺著眉頭:“按理說是這樣,隻是昨天晚上朕做得一個怪夢,今天一早便心神不寧;總感覺今天的事情不會那麽順。”


    皇後起身過去扶了皇帝回來坐下:“不知道皇上夢到了什麽?”


    皇帝想了想搖頭:“也沒有什麽,可能是朕想得太多吧。”他不想提昨天晚上的夢境,不是不相信皇後,隻是不想再想起。


    皇後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追問隻是奉上了一杯茶:“皇帝,除去了沈家之後,也沒有什麽心腹之患;眼下四海升平,正好議定儲君,讓天下臣民都更能安心盡忠。”


    皇帝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此事不急,等沈家的事情過後,和群臣議過再說吧。”他不太喜歡皇後所出的皇長子,也不喜歡皇後所出的三子、五子。


    隻是想立其它的皇子,卻並不那麽容易,因為於禮不合: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他雖然貴為皇帝,於此事上也不好獨斷專行。


    雖然皇後所出的三位皇子並不如何出色,但也沒有什麽過錯,所以他也不能直言不立皇後的兒子為太子。


    皇後聽到皇帝的話之後,又勸了兩句看到皇帝的意思很堅持,便沒有再提及;隻是她心下已經極不滿:皇帝屬意於誰,她當然是知道的;她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然她這個皇後以後也要讓一讓位了。


    隻是和皇帝多年的夫妻,她很了解他,所以並沒有再過多爭執;她一定要想法子讓皇帝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不可——母親久已經沒有進宮,明兒沈家的事情不管如何,都要請母親過來一晤。


    皇帝並不知道皇後已經有了其它的心思,還在一心的等沈家的消息;他不知道,天朝的大亂,就在今天埋下了種子。


    終於,在皇帝的焦急中,他等到了回來繳旨的太監。隻不過,並不是他想看到的那個去沈家的太監。


    皇帝的臉色平靜如常,他不可能讓人看出他心中的不安來:“鄭大將軍可已經押入大牢了?”


    那太監臉色發白的跪倒在地上,又手奉上來一個盒子:“奴才、奴才沒有看到鄭大將軍。”他手裏所捧的卻是鄭大將軍的侯爺印信,盒子下麵還有鄭大將軍的侯爺袍服。


    原來,下旨的太監到了鄭府之後,鄭大將軍早已經掛冠而去,府中是空空如也;就算是婆子也不見一個。


    皇帝聽到這裏大怒,這怎麽可能?!就在中午的時候,暗衛還曾來報說,鄭府中一切如常,如今怎麽可能已經人去府空?


    他沒有發落太監,而是立時讓人去京城四門去問,可有看到鄭府的人出京城,又往何處去了:要立時發兵去追捕。


    隻是皇帝心中並沒多少把握,如果鄭家的人真得是自城門出去的,一定會被人攔下的:他早已經下了嚴旨給四門,誰也不敢把鄭家的人放出京城去。


    易裝出去的?皇帝並不太相信,因為鄭大將軍的相貌,京中軍士有幾個人是不知道的?他的家人易裝出去也就罷了,他不可能不被認出來。


    皇帝剛剛想再問眼前的太監兩句時,便聽到又一個回來繳旨的:是去靖安王府的太監;他沉了沉心氣,讓那太監進來,卻沒有開口相詢。


    那太監看到皇帝便跪倒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到靖安王府時,王府裏已經沒有人了。”


    皇帝不想怒的,可是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鄭府的人不見了,靖安王府的人也不見了——他這個皇帝當真是白做了,居然讓人在眼皮下溜走了。


    他大怒的讓人再去四門查問可有靖安王府的人離京,然後讓人把兩個太監拖出去,喚出了暗衛來:“你們是如何做事的?”


    皇帝現在對沈家更是上心,不等那人回話立時又道:“立時派人去沈家,馬上抄斬!”


    那人出去傳旨之後,回來道:“守在兩府的人午時前還送來了消息,那兩府的都在府中,怎麽可能會平空消失了這麽多的人?”


    “那你說,人呢?”皇帝大怒。


    “臣想,也許是有人故意放過了鄭府與靖安王府的人。”那人低聲回道。


    “放走了?你們的暗衛是幹什麽的,居然看到有人放人,也不知道吱一聲兒?”皇帝更是大怒。


    那人無言,躬身道:“臣查問一下再來回稟皇上。”


    皇帝大怒的擺手:“還不快去?”他希望那些一直守在兩府外的暗衛可以帶回一些消息來。


    不過他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如果鄭府和靖安王府的人就這樣平空消失了,那些暗衛卻沒有半點反應,八成都已經死掉了。


    那人也猜到了這一點,隻是他不敢就此回話:皇帝現在的脾氣大的很,可不是前兩年的皇帝了;他還是去看看,有什麽發現之後再回皇帝會好一些。


    皇帝擺擺手讓他出去了,他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鄭家和靖安王府,而是沈家;他再想到廉親王屍體的被搶,心頭是越來越煩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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