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當時知道沈二爺被沈侯爺抱回到沈府,還寄養在沈夫人的房裏,差一點沒有氣死;她萬萬沒有料到一向知禮明理的沈家長房,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收留這樣一個孩子,難道不問問她嗎?


    沈家既然不拿她父親的性命當一回事兒,不拿二老爺的誓言當一回事兒,她憑什麽還要把沈家當一回事兒?沈家不就是想要保住香火嗎,不就是喜歡男孩子嗎,那好,她就要沈家斷子絕孫!


    原本沈府大宅中,各房妻妾明爭暗鬥一兩年夭折一個、半個孩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所以二夫人便在其中穿針引線,利用各種各樣的人下手、她自己也親自下手,除去了沈家一個又一個男童。


    “你、倒底害死了多少孩子?”楚夫人的聲音就如同是秋風中的落葉,抖得根本不成樣子。


    女兒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明白;她和丈夫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雖然說是掌上明珠疼愛有加,但是自幼便教導她做個善良的好人,這樣狠毒的事情,怎麽會是女兒做出來的。


    “女兒,不記得了;”二夫人淚流滿麵,她抬起頭來看向母親:“母親為什麽要這樣問我,這是他們沈家欠我的,欠我們家的!我就是有什麽錯,也是他們錯在先,是他們對不起我,對不起女兒。”


    “啪——!”的一聲,楚夫人重重打了二夫人一記耳光:“住口!”她痛心不已的看著女兒:“你還記得你父親去世前說得話嗎?你還記得嗎?你害了那些無辜的孩子性命,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


    二夫人被打得倒在地上,她哭著抬頭:“母親,你還怪我?你沒有聽明白嗎,都是沈家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們,對不起我的父親!我所做的,隻是沈家應該得到的報應,是他們應該應該得到的。”


    “老天爺沒有長眼睛,不給女兒做主;女兒自己動手,讓他們沈家得到報應,有什麽錯?我失去的那個兒子,母親,你說沈家的那些人當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嗎?可是母親你也看到了,他不一樣還是沈家堂堂的沈二老爺!”


    “活該他沈家絕後,他沈家就應該絕後!”二夫人伏在地上捶地而哭:“我是為我自己、為我的父親、為我沒有來得及出生的兒子,向沈家討一個公道。”


    楚夫人看著如同瘋子一樣的二夫人:“你要害死你丈夫,害死大小羅氏和她們的孩子也還罷了——雖然如此做也不對,但是我能明白能理解也不會怪你;但是,你為什麽要害死那些無辜的孩子,你讓我和你父親有什麽臉麵見沈家之人?有什麽臉麵對世人?”


    “是他們對不起我,是他們欠我們家的……”二夫人依然叫著這兩句話,卻又一次被楚夫人的耳光打斷。


    楚夫人打完二夫人之後,看著尤自不知錯的女兒,她心下是痛到了極點:的確是沈二老爺對不起女兒,的確是沈家在處置事情的有所偏頗——撞得女兒小產,二老爺處置失當,沈家怎麽都應該向女兒有個交待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掩去女兒的錯處:她錯得太厲害了,也錯得太多了,多的楚夫人根本無法代女兒尋出一條生路來。


    楚夫人想來想去,舉起手來重重的打了自己幾個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教好你,我有什麽臉麵去見你地下的父親?我對不起你父親啊,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夫人一麵說一麵打著自己,重重的一個耳光接一個耳光,打得她自己嘴角都流出了血來,猶自不肯停。


    二夫人愣了片刻才驚醒過來,她撲過去:“母親,你住手,你住手;你打我吧,打我吧,求求您,不要如此,是女兒不孝,您打女兒吧。”


    楚夫人一把推開了二夫人,隻是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打著自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如何來表達她的心中的感覺——心,何止是在流血啊。


    此時紅袖帶著人衝了進來,同來的人還有二老爺;紅袖上前先護住了楚夫人,抱著老夫人流淚道:“夫人、老夫人,是我對不住您,不應該請您來的。”


    紅袖知道楚夫人是一個很剛直的人,但是她卻沒有考慮周全:再剛直的人,她首先也是一位母親;如果讓紅袖再次設計,她絕不會請楚夫人前來,寧可事後向楚夫人解釋,寧可讓楚府的人誤會她、誤會沈府一輩子。


    就算之後楚沈兩家成為陌路、仇人,她也不想看到楚夫人現在的樣子。


    “不、不是的,孩子;”楚夫人流著淚看向紅袖:“是我願意來看看事情的真相,不是親眼所見、不是親耳所聽,我怎麽能夠相信我會有這樣一個女兒!你們所說的事情,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一點兒也不相信。”


    “隻是、隻是以為你們錯怪她了,因為她的確是心中有怨氣;但是……”楚夫人泣不成聲,哭了半晌之後她大喊一聲:“老天,你為什麽要如此薄待於我!”便吐了一口鮮血昏厥過去。


    二夫人聽完母親的話,才知道母親前來沈府是和紅袖有關,看到母親吐血昏過去之後,撲過來就對著紅袖又是抓又是撓又是打:“你還我母親的命來!鄭紅袖,我母親有個萬一,我必生啖你的血肉。”


    紅袖因為抱著楚夫人,所以沒有防備之下被二夫人抓下去了一縷頭發,抓傷了頭皮又挨了她一記耳光:如果她把楚夫人擲到地上不管——事起突然,她沒有時間輕輕的放下楚夫人;不但躲得開、而且還能製住二夫人。


    但是她如何能把楚夫人扔到地上:楚夫人已經很不幸,但卻是一個極好的人,她哪裏忍心對楚夫人如此。


    被二老爺糾纏住的茶香和映舒,此時看到紅袖受傷再也不理會二老爺,撲過來阻止二夫人;二夫人被茶香和映舒扭住時,還奮力踢了紅袖一腳。


    紅袖隻是叫:“靈禾呢?墨大夫,快去請墨大夫。”對於二夫人與二老爺是視而不見。


    因為二夫人的事情事關沈府的很多秘密,所以進屋裏來的人並不多:隻有茶香和映舒二人而已;其它的人也沒有守在屋外,並沒有人應紅袖的叫聲兒。


    映舒看了看二夫人,對茶香道:“打暈了她!”然後轉身出去叫人了。


    茶香想也不想,手起掌落把二夫人打暈倒在地上;而二老爺看看嶽母、看看妻子,大喊了一聲兒:“我的家事兒,你一個小輩為何追著不放。”


    紅袖抬頭看了一眼二老爺,卻沒有說話;她同二老爺講不清楚,因為二老爺不可能現在還一點兒都不清楚,就算不知道二夫人以前所為,就憑她前些日子要毒害自己的兩個兒子,怎麽還能算是二老爺的家事。


    如果是當真是二老爺的家事,就請紅袖來管,紅袖也不會管的。


    紅袖叫過來茶香,二人合力把楚夫人抬到了榻上;茶香又急急去叫丫頭們進來,而二老爺卻還在那裏指責紅袖。


    “你給我住口!”沈太夫人一臉怒氣的進來,看著二老爺道:“你種下的因才會有今日之果,於你有恩的嶽母生死不明,你卻隻是指責她人推脫錯處——說來說去,你隻是不想把自己攪進事情當中,你真是枉自為人。”


    二老爺被太夫人聲色俱厲的喝斥了一番,當下立時便老實了,不敢再大叫大嚷;但是他卻立在那裏忍不住老淚橫流:不是為了二夫人、也不是為他的嶽母;而是他知道他真得完了。


    不管二夫人會得什麽樣的處置,但是他一定不會再留在沈家了:離開沈家,他的日子要怎麽過?腿下一軟,他跌坐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太夫人趕過去看楚夫人,輕輕的一歎:說起來當真是沈家對不起這位老夫人,如果不是當時事情處置有誤,讓二夫人如此懷恨做下那樣不可恕的錯來,楚夫人今日怎麽會有如此之痛。


    原來,因為朝中的情形一天緊似一天,誰也不知道哪一天皇帝就會對沈、鄭兩家下手;而府中的事情當然要越快處理越好,不能裏裏外外都是事兒啊。


    二夫人的事情眾人心知肚明,隻是沒有真憑實據,以她父親對沈二老爺的恩情來說,沈家怎麽也不能讓二夫人“暴病”而亡的;不說楚夫人來要說法時,會不會相信二夫人的所為——沈府悄悄處死二夫人,怎麽在楚夫人麵前也是理虧三分。


    再者朝中的情形很微妙,而沈家的仇家對頭是緊緊的盯著沈家:如果此時對沈家有過恩情的楚家女兒一死,就算是沒有事兒他們也能翻能浪來。


    想來想去,最好的莫過於是讓楚夫人親眼看到二夫人所為:而二夫人如果能說實情的話,也隻會對楚夫人吐口。


    紅袖當時雖然想到了此計,但是卻有些猶豫:她不是怕楚夫人最後維護二夫人,而是感覺如此做,對於楚夫人來說有些殘忍。


    但是太夫人等人卻同意如此做,並且對紅袖言明,如果不如此行事的話,到時楚夫人鬧將起來,事情***時楚夫人也隻能一死謝罪——她那樣剛直的性子,如何能在被人利用大鬧沈家之後,還有臉麵活下去?


    楚夫人隻有二夫人一個女兒,不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她是不會相信女兒會做那樣的事情來:到時,不止是害了沈家,也害了楚家、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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