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歌握住沈二爺的手,眼圈已經紅了;他看向墨神醫:“能不能,想個辦法?”


    墨神醫看著沈二爺,摸了摸下巴:“一個有心的人,連老天爺都會幫的,何況是我。”


    紅袖和沈夫人都轉過了頭來,看著墨神醫:“有、有辦法?”


    沈二爺沒有聽到墨神醫的話,他現在除了悲痛之外,什麽也聽不到了;他感覺,就好像是他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殺死了。


    墨神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已經把法子教給了穩婆和靈禾,能不能夠平安,就要看那位母親是不是堅持了。”


    紅袖和沈夫人互相握緊了手,要看霜霜?她們是沒有一點辦法的。


    沈妙歌看到二哥一點沒有聽進去,便把墨神醫的話告訴了給他;沈二爺呆呆的看了沈妙歌一會兒,忽然跳起來就向產房衝去。


    沈妙歌能攔住他的,可是卻沒有攔他;因為他明白沈二爺的心情,就像當初他擔心紅袖一樣,讓他進去陪著霜霜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隻是沈二爺沒有闖進產房,因為房門在裏麵被鎖上了;沈二爺拍著門扇大聲的叫著霜霜的名字:“霜霜,霜霜,你聽到沒有?我在這裏等你,等你和……、等你出來!”


    他想讓霜霜能夠堅持下去,但是他並沒有忘記剛剛穩婆和墨大夫的話,霜霜現在情形十分的危險;他不想影響到霜霜,讓她在生死邊緣還要記掛著孩子的生死。


    如果上天真要他隻能留一個在身邊,他並不希望霜霜舍掉自己留下孩子。


    所以,他嘶啞的喊叫著霜霜的名字,隻是讓她努力,讓她堅持,並沒有提到孩子一個字;他也怕自己提起孩子後,不再能控製自己。


    他想要孩子,非常非常想要。


    沈二爺的喊叫聲,傳到了霜霜的耳中,她微微想睜開眼睛;卻同時聽到了靈禾和穩婆的聲音,讓她用力,用力!


    孩子已經被穩婆塞回了肚子中,她現在也不是在床上躺著,而是被婆子們扶著,由產婆“抱腰”,希望孩子能順產下來。


    孩子雖然沒有順過來,不過卻不再像剛剛那個樣子是一隻腳和多半個身子,現在,是兩隻腳;雖然情況還是不好,卻已經好了很多。


    穩婆們滿頭大汗,霜霜聽著那門板聲,聽著沈二爺如同野獸嚎叫一樣的喊叫,她雖然痛得皺著眉頭,便是在心底卻漾起了幾絲甜意:他,並不隻是因為孩子呢。


    紅袖看著那如同瘋子一樣的沈二爺,叫人想把他扶過來:他已經弄傷了自己。


    沈夫人卻輕輕拍了拍紅袖:“無事的,至少現在是無事的;隻要霜霜和孩子能平安無事,那麽他一定會無事的。”


    紅袖看著沈夫人有些不解,沈夫人苦笑:“我已經看過五哥兒如此兩次了。”紅袖看看狀如瘋癲的沈二爺,再看看立在一旁的沈妙歌,眼睛又一次湧上來了淚水。


    原來,她在房裏受苦時,沈妙歌並不比她好受半分;不,要比那房中的人更痛苦吧。房裏的人是身體上的痛,而房外的人是心中的疼:無奈、無力的感覺能把人逼瘋的。


    她起身走過去握住了沈妙歌的手,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心裏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沈妙歌回頭:“二嫂,一定可以平安無事的。”


    紅袖看向沈二爺,眼中的淚水又一次墜落:“有二哥這一份心,一定可以母子平安的。”她鬆開了沈妙歌的手,合十向上天祈禱,希望老天爺能幫霜霜。


    瘋狂拍門拍到手傷了,弄得門上血跡斑斑的沈二爺,忽然後退了幾步;沒有了他的拍打與喊叫,眾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屋裏傳出來了一聲孩子哭聲!


    沈二爺又後退了一步,身子有些搖搖晃晃的立不穩;而沈妙歌此時也沒有顧得上他,也在原地呆呆的立著,看著那門。


    門終於打開了,穩婆抱著孩子走了出來。大廳上的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她:沈二爺要保得是大人,現在抱出來的是孩子——那霜霜,怎麽樣了?


    穩婆抱著孩子立在門前,滿頭的汗水,一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且滿是血跡;她抱著孩子看向沈二爺:“爺,是個男孩兒,恭敬二爺;隻是二少奶奶她……”


    紅袖聽到這裏,隻感覺自己的頭嗡一聲兒,她都感覺到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抓住了沈妙歌,她說不定就會摔倒在地上:霜霜,難道已經——。


    她不能相信,不敢相信;那個被她和沈妙歌救下,那個會笑得張大嘴巴,那個有心計卻不會害人的霜霜,難道就這樣去了?!


    “啊——!”沈二爺的這一聲,就如同鬼怪臨死前的慘叫一般,他一把推開了穩婆就向屋裏衝去;忘了看那個他盼了十個月的孩子一眼。


    可是他悲痛過度,根本就忘了腳下,被門檻重重的絆倒在地上;他摔倒之後爬起身來,再次向屋裏衝去,這一次他終於哭出了聲。


    摔得很痛,摔得他鼻血長流;但是,也把他摔得清醒了不少,不再像剛剛眼睛什麽也看不到,隻是血紅一片了。


    幾步奔到了床前,沈二爺看著床上躺著的霜霜,跪倒在床邊大哭起來:霜霜的頭發都貼在頭上、臉上,依然還是濕漉漉的;臉色雪白雪白的沒有一絲雪色,雙目緊閉,嘴唇上都沒有多少血色。


    沈二爺在床邊掙紮著起來,要去抱床上的霜霜;他想起了霜霜才嫁過來的時候,他想起了霜霜的笑,霜霜的嗔,霜霜的細心與霜霜的爽朗,還有——他打得霜霜那兩個耳光!


    他的悔、他的恨、他的痛,是因為他無法對霜霜再彌補什麽,哪怕就是一句對不起,他也無法讓霜霜親耳聽到了。


    隻是他沒有抱住霜霜,涕淚橫流的他被人拖了一把;他不理會,他現在什麽也顧不得了,隻想著能抱一抱霜霜,隻想著能對妻子說一聲對不起。


    是他不對,一直忽略了霜霜,是他不對,如果不是霜霜有孕,他根本沒有把霜霜放在心上;但是霜霜卻對他很好、極好!就算是在和他慪氣時,依然給他做衣衫,做鞋襪:那一針一線,現在想起來就如同是紮在他的心上,千瘡百孔痛不可當。


    人生最大的痛,就是你知道錯了之後卻再也無法彌補,也無法懺悔,沒有了讓人改過的機會。


    沈二爺掙紮著,用盡用身的力氣想去抱一抱霜霜:為什麽要抱她,他不知道,他隻是想抱著她,再也不放開。


    “二爺,你這是做什麽?你如此說不定會傷到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靈禾的聲音傳了過來。


    並且,同時不是一個人在拉他。


    沈二爺先開始是有聽沒有懂,他哪裏管得了旁人在說什麽、做什麽,他隻是想要霜霜,就是想要霜霜;哪怕能讓他對霜霜說一聲對不起也好啊。


    直到靈禾說了三四遍之後,沈二爺才遲鈍的轉過頭去:“你、你說什麽?”


    “二哥,二嫂現在情形不太好,失血過多昏迷了;不過墨大夫說不要緊,讓她如此昏睡一下也有好處。”紅袖的聲音傳了過來。


    沈二爺看了看霜霜,看不出霜霜有呼吸來;他顫著手摸了摸霜霜的手,是溫熱;又探了探霜霜的鼻息,雖然極為微弱,但的確是有呼吸的。


    他在大哀之後麵對大喜,隻回頭說了一句:“她還活著!”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可把紅袖嚇了一大跳:霜霜母子保下了,沈二爺有個萬一可怎麽辦是好——他不會是心肌梗塞什麽的,死了吧?咳,穿過來的人,總是想得多一些。


    靈禾也嚇了一跳,立時搭上沈二爺的脈,然後拍了拍胸:“不行了,姑娘,我也要不行了;”她軟軟的坐倒在床邊的腳踏上:“我被姑娘嚇了兩回,今天一天就被嚇了兩回,我、我也要暈了。”


    紅袖拍了靈禾一下:“二爺倒底怎麽回事兒?”


    “心情激蕩的厲害,所以才暈了過去;隻要躺一會兒,自然就會醒過來的。”靈禾的衣服也是濕透的,她是累壞了坐倒在腳踏一時間不想起來。


    紅袖聽了還是有些擔心:“你們二爺的心,沒有什麽事兒吧?”


    靈禾聽了很奇怪的看看紅袖,然後又看看床上昏睡中的霜霜:“這個,應該問二少奶奶吧?”


    紅袖聽了又急又好笑,瞪了靈禾一眼:“你這丫頭!我是說你們二爺的心,沒有急出什麽毛病來吧?”


    “沒有,心脈很好,隻是大悲之後大喜,所以才暈了過去,姑娘放心就是。”靈禾勉力站了起來:“我們還是出去說一聲吧,免得讓夫人和五爺擔心;那穩婆啊,接生是不錯的隻是嘴巴實在是不會說話。”


    紅袖也歎了一口氣,不過想想也不能怨人家穩婆,是沈二爺沒有聽人家說完就衝了進來;而穩婆被嚇一跳,自然也就咽回去了半句話,直到沈二爺在屋裏大哭之後,穩婆才哭笑不得的說出了實情來。


    沈妙歌照顧沈夫人,紅袖便跟進房裏來看沈二爺。


    雖然事情一波三折,但是靈禾和墨大夫再三的診治,確認孩子是健康的沒有半點問題,這讓眾人鬆了最後一口氣。


    不管如何,霜霜母子平平安安的,這比什麽都好:當然了,霜霜要好好的調理一番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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