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歌忽然好像聽到紅袖在叫她,他瘋了一樣往產房衝去;沈侯爺上前拉他,他和父親交上了手:“袖兒,她在喊我,她要走了,她就要走了,父親!”


    沈妙歌除了要去看紅袖,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也顧不得了。


    沈侯爺不知道兒子為什麽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向來孝順的兒子會動武也要衝過去,讓他十二分的痛心;他不自禁的看了一眼產房,難道兒媳婦當真是挺不過去這一關?


    沈妙歌趁著父親分神的時候,闖了進去:這門也就是剛剛關上一會兒,墨大夫人就在他之後進去了。


    產婆們看到他驚呼起來,可是他理都不理撲到紅袖麵前:“袖兒,我來了,我來了!袖兒,你要挺住,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女兒,你不能走,不能丟下我們父女走啊。”


    淚水湧上了沈妙歌的眼睛,他幾乎感覺不到紅袖的呼吸。


    墨大夫一腳就把沈妙歌踢到了一旁去:“不要礙事兒!”他現在正焦頭爛額中,偏還有人來添亂,他是半點兒好氣也沒有。


    靈禾也顧不得其它,隻是不停的按著墨大夫的吩咐,把針不停的紮在紅袖的身上:紅袖的頭上已經紮滿了針,如同一個刺蝟頭。


    紅袖雖然聽不到沈妙歌的話,但是沈妙歌握住她的手時,她感覺到了:妙歌來了!紅袖感覺到一種狂喜,但是隨即沈妙歌便離開了,這讓紅袖有些很失望。


    她想要沈妙歌,現在她隻是想要沈妙歌能在她身邊;她用盡力氣伸出手去,想再握住沈妙歌的手:老天,就可憐可憐她這個異界的遊魂吧;就算要收走她的生命,也要讓她能再多感受一下所愛之人的體溫,哪怕隻有一點點。


    紅袖雖然用盡全力,也隻是手指動了動,不停的在動;靈禾倒底是知道紅袖心思的人,她看到紅袖的手指動的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便掉下淚來:“爺,你快過來,姑娘、姑娘找你呢。”


    墨大夫回頭看了一眼紅袖的手指,然後也不理會沈妙歌,隻是對靈禾道:“救人要緊,不要分心!”


    沈妙歌被墨大夫踢到一旁去,便一直立在墨大夫身後不遠的地方,焦急、擔憂的看著紅袖,卻不敢再上前,怕誤了墨大夫救人:隻要有一絲可能救紅袖,他都是願意試一試的。


    聽到靈禾的話,他跪坐在腳踏上握緊了紅袖的手,在她的耳邊不停的喚著她:你要堅持,要堅持啊,為了孩子為了我,要堅持,一定要堅持啊。


    紅袖聽到沈妙歌的話,卻能感覺到他的心意,她的神誌也在那些銀針下有了一絲絲的清醒,不再一心等死而是想著要活下去:為了大姐兒,為了她腹中沒有出生的孩兒,為了沈妙歌,她一定要活下去!


    隨著銀針紮在身上越來越多,紅袖的痛苦有了一絲絲的減少,一點一點的清涼感湧進了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到有了一絲絲的力氣:要把孩子生下來!


    就算她最後不得已會死去,也要把孩子生下來,不能讓孩子還沒有看這個世界一眼就隨她一起離開。


    她積攢著力氣,一絲一絲的力氣積攢著,一點一點的積攢著。


    墨大夫和靈禾一個說一個用針,終於最後一根針紮在了紅袖的身上!


    紅袖忽然感覺不再是絲絲的清涼,而像是到了冰冷的雪地上,凍得她機靈靈打了一個寒顫:但是,她清醒了許多!


    雖然眼睛還是血紅一片,卻已經能睜開看到模糊的影子;雖然耳朵裏還是嗡嗡作響,但是已經能聽到微微的聲音。


    她聽到了沈妙歌在不停的說讓她堅持下去,她聽到了靈禾的低泣,聽到了墨大夫冰冷但明顯有著擔心的聲音。


    更可喜的是,她感覺到自己有了力氣。


    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嘴邊有東西,同時聽到了沈妙歌讓她張開嘴巴吃下去的聲音;她張開了嘴巴:但是,那東西就如是冰塊一樣,凍得她更冷了。


    不過,她知道不管是沈妙歌、還是墨大夫、靈禾都不會害她;所以她硬是忍著那滲入骨頭的冰涼,一口又一口的吞咽著。


    紅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再痛一些,她也要活下去!她必須要活下去,因為她的兒女們需要她;她要活下去,為了沈妙歌——她不想他流淚。


    而馬仙婆的祭台上有了異變。那個破碎的小人兒忽然發出了藍光,雖然極淡,便是卻有漸漸轉盛的樣子。


    馬仙婆一下子跳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法事已經做完了,就是大羅金仙也回天無術的!”


    她急忙跳到祭台前,連連燒了幾十道符,卻就是壓不住藍光:雖然那藍光極淡,卻極為頑強。


    紅袖這個時候感覺自己要被凍僵了,但偏偏就是能感覺到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她沒有再繼續吃東西,而是把全身的力氣用到了腹部,她拚命的用力、再用力!


    她一用力便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巨痛,和上一次她生產時的痛不一樣:這痛比那種要痛上很多多,就好像有人在用火一點一點燒她的骨頭、燒她的筋肉。


    紅袖卻能感覺到孩子的存在,她不能放棄;她知道,如果她放棄了,那麽孩子是必死無疑。


    她忍著那種可怕的巨痛,又忍受著寒冷,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唯一的溫暖,來自於她的左手,那裏有沈妙歌的手。


    沈妙歌等人看到紅袖在用力,雖然她沒有呼痛,但是她全身的汗如雨下,卻表明她在受著什麽樣的痛苦。


    墨大夫人轉身出了屋子,不隻是為了避嫌,也是不忍再看下去;隻有他最明白,用那種針法會讓人受什麽樣的痛苦——他雖然不明白紅袖為什麽會暈睡,對,是暈睡不是暈迷,但是不弄醒了紅袖,她和孩子早晚都要死。


    他隻能用這種秘法來刺激紅袖,讓她自深度的暈睡中醒過來;有他配的藥,不會讓紅袖受到傷害,隻會給她力量讓她撐下去。


    沈妙歌喜極而泣,他不停的給紅袖鼓氣;兩個穩婆也十分的盡力,在紅袖的努力下,終於大家聽到了一個小兒的啼哭!


    穩婆看了一眼對沈妙歌道喜:“恭喜小侯爺,是位公子爺。”


    沈妙歌聽到之後對紅袖道:“聽到沒有,我們有個兒子了,我們女兒有伴了不會再寂寞——如果有你陪著我們的話;你要堅持,袖兒,不能丟下我們父子三人不管。”


    紅袖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她忽然再一用力,就好像綁在身上的什麽東西斷了一根一樣,她感覺身上輕鬆了一些。


    她能張工嘴巴了,她發現她能說話了。她立時張開了口:“好痛——!”真得好痛,肚子好痛好痛,不止是那種非人的巨痛,她能感覺出來,那是分娩時的陣痛。


    紅袖以為自己剛剛是幻覺聽錯了,孩子根本沒有生下來呢;她立時把力氣再攢起來,再次用力。


    她被冰的根本就暈不過去,而且那不時被喂一口的冰涼之物,也能讓她生出不少的力氣來。


    是的,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要活著看兒女長大生人,婚嫁生子!她要和沈妙歌攜手到老,白頭蒼蒼時能一起鬥嘴。


    生的意念越來越強烈,紅袖身上的力氣也越多越大,她好像又聽到了一聲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


    此時,馬仙婆正一口鮮血噴出來,噴在了祭台上的小人兒身上:不是她在作法,是她受傷了。


    那小人兒很奇異的吸收了她的噴出鮮血,頭和四肢居然很神奇的又長到了身體上。


    馬仙婆癡癡呆呆的看著那小人兒:“不可能,不可能!京中怎麽可能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居然能重傷於我。”


    “再說,沈府也沒有請什麽僧道之流的人,我的法術怎麽會被人破去?!”她說話著,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並且緊接著,她便一跌摔到在地上,然後全身便開始疼痛起來。


    馬仙婆驚懼起來,她嘶聲道:“快,快去請你師公,快去!”


    那小童看到馬仙婆的樣子嚇了一跳,立時答應一聲跑進了內室中,掀開床板鑽進了地下;原來,這民居和馬仙婆的臥室相通,門戶便在床下麵——這也是沒有被阿元發現的的原因。


    阿元是個男人,不可能去馬仙婆的臥室仔細探查。


    那小人兒身上的字嬌異的紅藍相間,並且嘴巴上和眼睛上的紅布條已經斷裂開來。


    馬仙婆身上的疼痛越來越重,她開始在地上打起滾來:她被巫蠱之反噬,加諸在紅袖身上的痛苦,此刻正一點一滴的自紅袖身上轉移到馬仙婆身上。


    馬仙婆幾次想起身把祭台上的小人兒取下來,卻都沒有成功:太痛了。她從來不知道所受巫蠱之術的人,是有多麽的痛苦,現在她知道了。


    她痛得恨不得立時死去,卻又不舍得死。她嘶聲喊叫著,在地上滾來滾去,以頭去撞地,希望可以減輕一點痛苦;但是疼痛卻越來厲害,並沒有因為她的折騰而有半分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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