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的心情過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而外麵的雨已經下得不小了。


    韻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紅袖:“沈家五爺還在外麵院子裏跪著呢。”


    紅袖的眉頭輕微的動了一下,卻並沒有說話:沈妙歌的身份在這裏,鄭將軍夫婦不會讓他出差錯的;所以她倒並不是很擔心。


    不是很擔心,總還是有著擔心的。


    雨越來越大,漸漸的還起了風。


    紅袖雖然強鎮靜著,但是她總是下意識的向窗外看去:雖然她什麽也看不到;韻香等丫頭知道她還是牽掛沈妙歌的,隻是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韻香輕輕一歎,對茶香使了個眼色,她便起身向外行去:姑娘不開口,她這個貼身丫頭也應該知道做什麽。


    沈妙歌的身子在風雨中依著跪得筆直,他要讓鄭家的人知道他的心:他想要贖罪的心、他想要愛護紅袖的心。


    鄭將軍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已經讓人請沈妙歌起來不止一次,讓人給沈妙歌送雨具也不是一次;隻是這小子現在倔的如同一頭牛,就是不起來也不用雨具。


    他病倒在鄭府,總還是件麻煩事兒的。


    鄭薑氏輕輕扯了扯他:“使個人去沈府送信兒吧。”


    鄭將軍點了點頭,再看一眼風雨中跪著那個人影兒,忍住住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果他不姓沈,如果他不是小侯爺,自己早已經原諒這小子了。


    沈老侯爺聽說之後,隻使了兩個護衛過去,看護沈妙歌不要讓他有性命之憂便好:沈太夫人所為之事,也隻能由沈妙歌來化解了。


    沈家的護衛來到之後,在沈妙歌頭上遮起了擋雨的篷布;卻被沈妙歌一把扯到地上,他就要在這裏跪著,體會一下紅袖曾在山中餐風露宿的日子。


    他的祖母當日所為之事並不是幾句言語就能讓人原諒的,他隻有如此了:苦一些不怕,隻要紅袖能原諒他。


    一夜過去,鄭府的主子們都沒有睡著。


    紅袖在床上,耳邊卻全是風聲和雨聲,攪得她根本就沒有一絲睡意:原本就跪了幾日了,他在這樣風雨中不會得風寒吧?


    她是擔心的,她是憂心的,雖然她也為自己的放不下鄙視自己,但是心卻不受控製的為那個人而跳動著。


    第二日她早早就起床了,而鄭將軍夫婦也已經起來了。


    沈妙歌還在跪著,一身衣服早已經泥濘不堪,筆直的身形也終於有些搖搖晃晃,一張更是白得有些嚇人。


    鄭將軍眉頭皺得緊緊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紅袖,微微一歎道:“來人,把小侯爺請到廂房去梳洗更衣。”


    沈妙歌卻依然不從,他要的不是梳洗更衣,他要得是鄭家人的原諒。


    鄭將軍冷冷一哼,甩袖子坐到一旁不再言語;早飯,鄭家的主子們都沒有用多少。


    外麵的風雨更大了,到了午後沈妙歌的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摔倒在地上,再也無力爬起來。


    而紅袖幾乎是立時站了起來衝到窗前:“妙歌——!”


    沈妙歌的唇邊含上了一絲笑意,他聽到了袖兒的聲音,然後便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熱,熱得他受不了;也不是,有時候冷,冷得他縮成一團也不能溫暖一點兒;他喃喃的叫著袖兒,每喚一聲似乎生出一絲力氣來。


    他很疲倦,他真得很想放鬆好好的睡一覺:他有種感覺,他隻要睡著了,便不用如此痛苦了。


    但是他這個時候想到了紅袖:他不能睡,紅袖還沒有原諒他;紅袖為了他吃了那麽多的苦,受了那麽大的委屈,他如何隻顧自己痛苦就要睡去呢?


    他掙紮著,他努力著: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袖兒,袖兒,原諒我,原諒我!


    他的囈語讓紅袖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她此時萬分的後悔:自己和沈妙歌謳什麽氣?不過是被人算計了而已,為什麽就不能原諒他?


    就算他做得有不對的地方,自己也可以說給他聽,慢慢的讓他改過來:這幾年裏,自己已經改變了他很多,為什麽現在卻不肯再改變他,而隻是想傷害他、同時也在傷害自己呢?


    沈妙歌的病倒,沈老侯爺等人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他們並沒有到鄭府來:鄭府不會薄待他,一定會醫好他的。


    禦醫被沈家請到了鄭府。


    沈妙歌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力氣睜開了一絲眼睛,他呻吟著道:“袖兒。”


    紅袖伸出手握住他:“我在,我在這兒。”


    沈妙歌努力的睜大眼睛看向紅袖,然後輕輕的道:“對不起,紅袖。是我,我還是曆練不足,不知道人心險惡被人謀算成功,害你幾乎喪命……”


    “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再說了。”紅袖的淚水又能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了兩個人的手上:“你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不要再想太多。”


    沈妙歌卻不願意合上眼睛,雖然他感覺眼皮有千金重:他已經太久、太久不曾好好的看看紅袖了。


    他癡癡的看著紅袖,喃喃的說著“對不起”,抗不過藥力慢慢的睡了過去。


    鄭將軍夫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有新的憂心升上心頭:女兒的心思,他們現在無比的清楚;讓他們生生拆散小兩口,他們還真做不出來。


    可是沈府,他們也真不放心再讓紅袖回去:得罪狠了一個沈太夫人,隻孝道便讓紅袖一輩子吃虧吃定了。


    不過沈妙歌在大好之前,他們不好和女兒深談此事:紅袖現在眼中、心中怕也是容不下其他人、其他事。


    沈妙歌在次日精神好了很多,又開口想把江彩雲的事情說一遍,卻被紅袖打斷:她已經知道事情是如何的,並不需要沈妙歌再解釋。


    沈妙歌隻是緊緊握著紅袖的手:“袖兒,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


    紅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不讓他再說下去:既然已經放開了心結,那這些話便成為多餘。


    紅袖輕輕一歎:“我應該相信你的,我也有我的不是。”隻是當時她身心俱疲,悲苦到了極點之時得到極喜的消息,精神和身體都到了一個極點。


    就算沒有江彩雲,她在見到沈妙歌之後也會大病一場;隻是江彩雲的婦人裝束與那一禮,讓她沒有半分心理準備,她一下子便自雲端被狠狠的摜到了地下:哪裏還能再冷靜思索?


    說到底,她就算是兩世為人,也隻是人不是神。


    最重要的是,她動了心、用了情,所以才會受傷;如果她對沈妙歌無心無情,她一定會非常的冷靜的處置。


    兩個人握著手,說了許許多多的話:有過去的,也有將來的。


    沈妙歌提出讓紅袖隨他回府時,紅袖微微笑著搖頭,伏耳對他說了一番話。


    沈妙歌卻很堅定的搖頭:“什麽都可以依你,袖兒;隻是,和離不行!我絕不會答應。”


    紅袖還想再說時,沈妙歌就是不答應,她最後隻能作罷。


    小夫妻深談之後,請了鄭將軍夫婦前來,又深談了一次。


    鄭將軍和鄭薑氏對視一眼,長歎一聲後沒有再說什麽:袖兒願意,他們還有什麽話好說?


    第二日上午,昏迷的沈妙歌被送回了沈府。


    沈府雖然因為沈妙歌的病有些慌亂,卻並沒有遷怒於鄭府;隻是延醫為沈妙歌診治不休。


    沈太夫人在佛常中聽說此事,立時怒火中燒的尋沈老侯爺理論:鄭府幾乎把他們沈家的長房嫡子害死,此事豈能如此算了?


    沈老侯爺哪裏有時間理會她,隻是揮手讓她回佛堂府中的事情不用她操心。


    沈太夫人卻不依不饒的吵鬧,最終連沈老祖也驚動了:她立時被人強行送到佛堂中,然後禦醫便被沈老祖請來為她請脈,然後便說她是氣鬱傷肝、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


    沈老侯爺二話不說,當天便安排車馬把她送到了家廟中;隨後便在家廟那裏興土木為沈太夫人建了一座別院,讓她在那裏好好的吃齋念佛修身養心。


    沈太夫人此時醒悟過來時,後悔卻已經晚了。


    不止是老沈祖見都不見她,沈老侯爺就算在她走也沒有再見她一麵:眾人都被她傷得心寒了。


    而沈妙歌的病時好時壞,沈府各房各院的人不時來看看他;而就在人來人往中,人們不經意的自他和丫頭們的說話中,知道救了沈妙歌、並且據說有了他孩子的女子住在哪裏。


    一人知道,很快沈家各房便都知道了;雖然人人都有些心動,但是真正動手的人卻並不多:在大宅院裏過得越久,越知道謹慎小心才是保命的良策。


    那女子被養在外麵,不用說沈家長房不想接她進門是一定的;而此事雖然可以利用來生事,但也可能一不小心把自己陷進去,所以多數人都在等:等他人動手,看看情形她們再決定應該怎麽做。


    沈四少奶奶知道了那女子人住處之後,也並沒有立時動手: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要找一個方法,即能保住自己還能害到那女子才可以。


    沈四少奶奶最後盯上了姨娘們:她們可是在眼前晃來晃去太久了,是時候少上一個兩個了。


    沈四爺這兩天正好氣不順:因為沈四少奶奶不給他好臉子看啊,他也就不怎麽來四少奶奶的房裏,而是去小妾的房中歇中。


    正巧這兩天那個千嬌百媚的小妾居然一個來了月事,一個肚子疼不能伺候他;他便去了往日自己較為喜愛的妾侍桃紅那裏。


    沈四爺現在自然不是那麽喜歡桃紅了,所以在她房裏也是吃悶酒的時候多;酒吃多便免不了說些胡話。


    桃紅聽到耳中也沒有多想什麽,卻在聽到四少奶奶的丫頭悄悄商議如何助四少奶奶一臂之力,討得四爺的歡心,她立時動了心。


    江彩雲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可是沈府中的“紅人兒”,幾乎沈家主子無人不知道她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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