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事兒鬧的,那位有點撓頭了,他是受了慈清縣黨委翟書記的委托,過來交錢的——隻不過打的是王蘇華的旗號罷了。


    這錢是他自己的,倒也不怕翟書記不認賬,但問題是,交了錢北崇還不收麻,這就冤枉大了,他猶豫一下發話,“我其實隨身沒帶這麽多錢,這錢是跟盧天祥借的,你知道他吧?”


    盧天祥是北崇首富,能讓盧總給麵子,那是相當了不得的人物。


    “我其實沒這麽大的權,”王主任也笑眯眯地看著他,“這是陳區長的意思,你知道他吧?”


    “是陳區長的意思?”那位登時就石化了——陳太忠會關心這點小事?


    “要不你讓盧天祥給陳區長打電話,”王媛媛也懶得跟他多說,“陳區長要是答應你,我肯定沒問題……他是政斧一把手。”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看她那表情,明顯地就是——陳區長能答應你嗎?才怪!


    這位也就沒別的話了,出去打個電話,回來交了罰款,索取一個收據,轉身就走人了,苧麻廠其實是沒有資格收罰款的,所以開的就是一個“今收到……”的收條。


    不過收了錢之後,還不收苧麻,有些人就覺得北崇有點過分了。


    沒過多久,翟書記給陳區長打來了電話,“太忠區長,我們收麻收得也很多,有些人渾水摸魚,真不好分辨。”


    “那是你管理的問題,”陳太忠笑一笑,“這個我不好多說,但我就是要查這個事主,以儆效尤,慈清不會查不到吧?”


    這話問得,實在太咄咄逼人了,對方敢肯定回答的話,他下一句必然是——慈清既然這麽沒能力,大家就不要合作了。


    翟書記也聽得出來這話的嚴重姓,說不得幹笑一聲,“仔細查一查,或者會有結果。”


    “苧麻廠要是有類似的事兒,我絕對查得到,”陳太忠歎口氣,懶洋洋地發話,“反正慈清快點找吧,一天找不到人,北崇這邊就一天不能收麻……小王的工作,我是要支持的。”


    明明是你的意思,還說什麽小王?翟書記恨恨地掛了電話,反手又撥個號碼,“告訴姓沈的,陳太忠一定要說法……我艸,就沒見過這麽膽大包天的,尼瑪,你騙一字眉,那都正常,可都是下麵的幹部,這他媽的誰騙誰?”


    領導可以被蒙蔽,那是大家齊心協力的結果,同為下麵人,誰騙得了誰?


    陳太忠的態度,實在有點強硬,不過正是因為強硬,大家就收到了明確的信號,上麵有信號,下麵就不怕出錯牌,於是不多時有人反應——這車麻裏的劣質產品,是慈清縣常務副縣長沈漢的妻弟提供的。


    而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沈漢的妻子,並不是慈清人,而是慈清旁邊的蕞陽縣人,蕞陽也產麻,不如慈清多,質量倒是差不了多少——主要是蕞陽的平原多,不合適種苧麻。


    那麽,通過自由心證——有些證據確實不好找到,還不如自由心證靠譜,沈漢的妻弟,應該是拿了蕞陽的麻,來慈清售賣。


    跨了縣區的麻,本來就不是北崇要收的,不過人家有個常務副縣長的姐夫,下麵人肯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收也就收了。


    但是可恨的是,這貨居然把一些不合格的麻,也摻到裏麵賣——不合格的麻,收的時候就便宜,他卻要當正常麻來賣,這是利益使然。


    沈縣長聽說陳太忠要叫真,想也不想,反手一個電話打給了王寧滬,“王書記,麻煩你跟陳太忠說一聲,這個事情我真不知情啊。”


    “我現在是海洲的黨委書記,又不是陽州的,”王書記苦笑一聲,心裏也是有點無奈,你家那個老婆,一向是芝麻大的利益都不放過,看看,占便宜占出問題來了吧。


    王寧滬跟沈漢,不是一代的交情,有些事情他也是無法坐視的,於是他表示,“我可以幫你問,但是不管我問到什麽樣的答案,你必須照做……明白嗎?”


    “明白,”沈漢也知道,王寧滬現在如曰中天,沈家人說一說舊情可以,但那終究是他追趕不及的——一個是常務副縣長,另一個卻是在兩個地級市做過市委書記的了。


    “沈漢?真是好大一個幹部,”陳太忠接到王書記的電話之後,冷笑一聲,“常務副縣長,所以敢拿蕞陽的麻當慈清麻來賣,還敢以次充好?”


    “這是他管教不利,大丈夫難免妻貪子不孝,”王書記苦笑一聲,“太忠,他知道錯了。”


    “那來我北崇做檢討吧,現身說法,以警醒世人,”陳太忠懶洋洋地回答,“他要不來,我非追查到底不可!”


    “沒必要這麽極端吧?”王寧滬有點不爽了,“他以前得罪過你嗎?”


    “王書記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我以前得罪過他嗎?”陳太忠這下不滿意了,錯了就是錯了,我正常處理,合著你還覺得冤枉了?


    “是他主動要來北崇找事兒,我不給他點顏色,別人都當我北崇是好欺負的……老書記,你說我極端,這是什麽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嘛,”王寧滬也隻能苦笑了,幫人說情,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了,這算哪門子事兒?“他好歹也是常務副縣長,交了罰款就可以了吧?”


    “正因為他是常務副,才不能放過他,”陳太忠沉聲回答,“他必須親自來北崇道歉,要不然我絕對不原諒他。”


    “嘖,好吧,”王寧滬咂巴一下嘴巴,又歎口氣,“也就是十幾萬的事兒,我給你都行。”


    “十幾萬我也不放在心上,關鍵是這個影響很惡劣,”陳太忠也歎一口氣,見老王軟了,他反倒是願意解釋一下,“王書記你知道的,有第一起,就會有第二起第三起……領導幹部這個帶頭作用,好的不靈壞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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