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0章選票問題(上)


    陳太忠被劉曉莉逼得不耐煩了,別說,還真讓他想起一個應該報導的係列,就是說巴黎的壞話,放出風去,說巴黎不合適舉辦二零零八年奧運會。


    尤其妙的是,劉記者所供職的《天南商報》是社會辦的報紙,隻是在經貿委下掛了一個名,那麽就不存在政斧授意的嫌疑。


    陳某人早就想在媒體上詆毀巴黎了,隻是非常遺憾,體製內最是講究“識大局顧大體”,這種嚴重影響大局,並且可能導致國家關係受到影響的報導,沒誰有膽子發,甚至連陳某人自己,都不好在同事麵前說出這種倡議——這會被人認為是政治上的不成熟。


    倒是巴黎那邊相當不客氣,連篇累牘地報導燕京的不足,像糟糕的空氣、擁擠的交通、低素質的人群……不管是否是事實,人家就敢報道。


    陳太忠正糾結自己一肚子感受,卻是說不出口的時候,劉曉莉湊上來了,他自然要攛掇她——我說,有我給你爆料,你整成係列的報道,那絕對沒有問題。


    劉記者一聽是這種稿子,也嚇了一跳,她供職的雖然是民辦報紙,但是都接受宣教部門的監督,自是知道裏麵的輕重,“這稿子倒是挺有意義,不過……會不會犯什麽錯誤?”


    “你是民辦報紙,完全可以說是從你自己的視角,來看巴黎的,”陳太忠笑著解釋,“宣教部或者會對你不滿,但是我敢保證,大多數人心裏會暗暗高興,因為你說出了他們不便說、不敢說的話。”


    “拉倒吧,官見得越多,我對這個社會越失望,”劉曉莉可是沒有被他忽悠得暈了頭,她苦笑一聲搖搖頭,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信不信,他們心裏就算再高興,要是有人通知他們來查封商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手?這不是以他們的意誌為轉移的,太忠,老板對我不薄,我不能害他的報紙麵臨查封的危險。”


    “喂喂,我現在就在宣教部呢,”陳太忠眼睛一瞪,不滿意地看她一眼,“新聞報道要百花齊鳴,一枝獨放不是春……懶得跟你說那麽多了,這麽著吧,我保證商報不會因此被封。”


    “你真的能保證?”劉曉莉的眼睛一亮,事實上她也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我本人真的很有興趣寫這個……不過,你好像是借調進來的吧?”


    “是掛職,不是借調……”陳太忠無奈地看她一眼,也沒興趣為她科普這些官場知識,“我保證封不了,著了急我去燕京找人說話,外國的民間能有自己的輿論,咱中國民間為啥就不能有了?”


    他決定給她這個素材的時候,就想到了蒙勇在科西嘉幹的那些事兒,外國人能用個人名義支持這個獨那個運的,中國人自然也有權力擁有自己的喜好感。


    那麽,巴黎報紙能說燕京的不好,天南的民辦報紙,憑啥就沒資格說巴黎不好?報紙印出來就是給別人看的,我們又不吃財政補貼,就算為了銷售量而胡亂報導混淆真相,那也是正常的,都生存不易,你能做的我們也能做——大家理解萬歲哈。


    至於說去燕京找奧援,陳太忠確定,自己若是將此事捅到黃家,別說黃漢祥那個老憤青了,要是拉得下來臉,他找黃老去,黃老也不能不管——是你讓我抓的精神文明建設!


    所以,就算有上級指示,天南商報也不可能會被封,對這一點他非常確定——退一萬步講,就算被封,也不過就是個三五天,超過一周的話,怕是黃二伯直接就跑過來了……這也太不給老黃家麵子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踏實多了,”劉曉莉笑吟吟地點點頭,“就是怕給老板惹麻煩,我一個人,孤家寡人的怕啥,反正到最後,你總不會不管我。”


    “呀,你要是真的以為我要害你,那就算了,不談了,”陳太忠臉一沉,他已經理清了思路,自然也就反應過來了因果,這係列給隨便一家民辦媒體,都是大功一件,你要不想要,那我換別家,有的是願意拚命一博的媒體——正是所謂的“富貴險中求”!


    所以他明明白白地點出,“這是讓商報在全國同行麵前,得到了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不是看你纏得緊,我絕對不會給你……這是千載難逢的樹立品牌形象的時候,他怕麻煩?對不住了,我也後悔了,我不給你啦。”


    劉曉莉見他翻臉了,心裏就慌了,她心裏也清楚,這是一個博一炮而紅的大好機會——不管是對她來說,還是商報來說。


    在誰都不敢報導巴黎負麵形象、萬馬齊喑的年代,她要是能率先做出這樣的報道,那簡直就是一夜知名了,劉記者在天南的名氣已經不小了,但是這次打出的知名度,是針對全國的媒體從業者的,意義大不相同。


    而且可以確定,商報也能借此機會,樹立自己的品牌形象,而這形象一旦得到鞏固,那就是在國內眾多媒體中,都有了一席之地啊。


    當然,天南商報還很弱小,那所謂的一席之地比針尖兒也未必大得了多少,然而這象征意義不能小看,這終於是衝出天南走向全國了,而且媒體中,也很講究資格的——我們都不敢觸碰的,那廝報導了,不可小看啊。


    “好了,是我錯了,陳主任你大人大量了,”劉曉莉微微一笑,“求求你了,這個係列給我吧,大不了……我以身相許,賠償你好了。”


    “別開這種玩笑,”陳太忠臉一沉,心說你雖然不算無鹽嫫母,可是長相上也沒啥亮點,你覺得以這種線條和底版,有資格調戲一個正處嗎?“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想報導的話……拿出你的筆和紙來。”


    劉曉莉聞言,拿出紙筆來開始記錄,不過她寫了沒兩行,就又提出了異議,“……打擾一下啊,陳主任,在我印象中,巴黎是浪漫之都,我也聽說那裏治安不太好,不過,不至於差到這個樣子吧?”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隻衝你這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沒去過巴黎……就算去過也是浮光掠影、蜻蜓點水一樣地看了看,”陳太忠微微一笑,“那裏的治安,一點都不比廣州和深圳好,流動人口多的地方,注定短期行為就多。”


    商量好之後,他就開始跟劉曉莉講述巴黎見聞了,必須指出的是,劉記者還真沒去過巴黎,說起出國來,她隻是在新婚的時候,跟老公去新馬泰遊了一趟,現在想起來,也是恍如隔世了。


    她聽得津津有味,不住地問著,又往本子上記著,可是張勇敢瞥一眼她的本子,登時就傻眼了,“陳主任你這是在談什麽?”


    “鳳凰那邊的工作沒移交幹淨,還有點手尾,”陳太忠的氣度,並不像他自己標榜的那麽好,既然剛才跟老張談得不愉快,他也就不想解釋太多,心說你都這麽大年紀了,去看小姑娘的本子,也真不像個副廳,“駐歐辦的事情。”


    他說的這個情況,是很常見的,在幹部崗位調整的過程中,節拍不可能完全吻合,既有“另有任用”這種閑置一段的時候,也有任命之後,被任命的幹部原有崗位一時不能理順,從而出現這邊上任了,那邊說話還算數的短暫時刻。


    但是張勇敢沒在意這個答案,他在意的是自己目睹的事實,“小陳……主任你這是,在給巴黎造負麵輿論?這麽搞部裏能同意嗎?”


    “張巡你想得太多了,”陳太忠一直以來,對老派幹部還是比較欣賞的,總覺得他們身上有很多閃光點,是現在的年輕幹部不可能具備的——比如說李天鋒的執拗。


    但是張巡視員的所作所為,讓他對老派人又多了一種認識,在堅持原則的同時,這種人太循規蹈矩太古板了,沒有什麽創新的意識,可是他還不能不尊重老人,所以這一刻,他真的深切地體會到“老古板”三個字的貼切。


    不過,有想法歸有想法,他也不願意因為公家的事情,結下私人的恩怨,說不得隻能略作解釋,“這種事情是沒辦法讓部裏先同意的,反正部裏要追究責任,我負責承擔。”


    你這是典型的無政斧主義啊,張勇敢張嘴就想批評這種思想,可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雖然是副廳,但是巡視員並不是領導職務,批評陳太忠這種實職正處,還真的有點不太合適。


    而且下一刻,他就敏銳地認識到,小陳對巴黎,和對文明縣區建設的態度一樣,都是先斬而後奏,也就是說這年輕人在工作中的方法論,還是比較貼近務實這一塊的。


    尤其是他已經從別人口中得知了,此人的折騰勁兒極為強大,而且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惹了事兒就不管的,而是能搞事也能擺平事的。


    有了這種認識,他說話就沒太強的火氣,隻是皺著眉頭搖頭,“怕是夠嗆,申奧這種節骨眼上這麽搞,有點沒有大局感。”


    2351章選票問題(下)


    “大局感……”陳太忠冷笑一聲,對張勇敢的話頗不以為然,“你知道巴黎那邊怎麽宣傳燕京形象的嗎?我在那裏呆了不是一天兩天,他們做得比我做得過分多了。”


    “巴黎我去過,不過不是這兩年,”張勇敢承認自己消息有點落伍,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認識,是的,他認為小陳考慮得有點不太周全,“但是你考慮過沒有?評選投票有好幾輪呢,巴黎一旦落選了,我們可以爭取他原有的選票!”


    “這個不是我要考慮的,”陳太忠笑著搖搖頭,張巡視員才要說,你看這還是沒有大局感吧?不成想那廝緊接著又蹦出一句來。


    “張巡你覺得,巴黎詆毀燕京的時候,想過燕京落選之後,爭取支持燕京的選票沒有?”


    那怎麽可能呢?燕京肯定能到最後決戰的嘛!張勇敢張嘴才待反駁,猛地發現,這個問題真的有點難以回答,小陳這就是說了,你覺得燕京能到最後一輪,法國人也覺得自己能到最後一輪,當然不用給最大的對手燕京留什麽麵子。


    其實這個問題還有個暗指,就是說萬一燕京提前落選,法國人還是有辦法爭取支持燕京的選票的,那些報紙上的詆毀,不過小道罷了,真正搞政治的,都是肚裏能撐船的,誰會在乎這種無關痛癢的謾罵?


    那麽陳太忠的邏輯,就很簡單了:法國人這麽做,有他們的道理,那麽中國人這麽做,無非是跟風罷了——別以為那種惡心事兒中國人不會做,你們不怕我們也不怕。


    張勇敢反應過來了,但是他的嘴巴已經張開了,於是隻能訕訕地一笑,“人家有言論自由的,而且很多都是個人行為。”


    “鄭重介紹一下,”陳太忠一指劉曉莉,“劉曉莉,民辦報紙《天南商報》的記者,這也是她的個人行為……這種個人行為,我在巴黎見得太多了,張巡我不是誇口,很多東西你接觸得沒我深,那些真的全是個人行為的話,天下就大亂了。”


    張勇敢做事比較老派,也有點姓格,做事講的是對事不對人,但是他好歹也是奔五張的主兒了,還是副廳,怎麽能聽不出來人家這話裏的所指?


    “那由你吧,其實我也願意支持劉記者的個人行為,”這不?他很痛快地表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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