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章促狹司機“小雷,別走啊,”張秀麗見雷蕾要走,更覺得麵上無光了,甩開自家老公的手,拽住她不肯放,四下看看抬手招呼過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來,“來,這是你素波大姐的朋友,給姑姑招呼好了,你招呼不好回頭我剝你的皮!”


    她為了拽住雷蕾,連那個於局長都顧不得招呼了,雷記者猶豫一下,側頭看一眼陳太忠,她其實是個不怎麽愛計較的姓子——陳某人第一次見她時,在馬路上被淋得濕漉漉的,卻也搶不過別人上車。


    “來了就吃點吧,”陳太忠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還不忘假巴意思地撇清一下,“好歹給你朋友個麵子,這個點鍾,出去還不是得吃飯?”


    “那成,”雷蕾痛快地點一點頭,張秀麗見狀,又叮囑了兩遍才走開,還說等一下要過來,敬三個人兩杯。


    那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是張馨二叔的兒子,小夥子看起來也算機靈,要領著三人找座位,不過陳太忠手一抬,製止了對方,一指不遠處一個空著的小方桌,“就那張吧,你招呼人把桌子清理了。”


    這種大宴席,都是十人桌,不過飯店裏不可能隻有大桌子,一些小桌子撤下去了,還留著幾張,擺放著這樣那樣的雜物。


    小夥子聽得就是一愣,可是看自己身邊這位的做派,很有點不怒而威的樣子,猶豫一下笑著點頭,“成,您等一下啊。”


    小夥子安排服務員動手去了,陳太忠轉頭看一眼雷蕾,“咱不吃他孫家的飯,你自己點菜,徐師傅,走,跟我拿東西去,今天你辛苦了,給你點好東西。”


    “好嘞,”司機笑著點點頭,他心裏也憋著氣呢,心說什麽玩意兒嘛,爺大老遠地過來給你們隨份子,你們就是這種態度,還是跟著陳主任辦事痛快。


    他已經想到陳太忠要做什麽了,擺點好東西坐在那裏惡心人嘛,這誰還不會?說不得屁顛屁顛地跟著主任大人來到了桑塔納車的後備箱。


    不過,饒是他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還是被陳主任車後備箱裏的琳琅滿目震驚了,陳太忠也沒多拿什麽,就是兩瓶茅台,一瓶750毫升的洋酒,又取了兩個小玻璃瓶丟給他,“法國買的魚子醬,你倆吃,我吃不慣這東西。”


    再有就是一隻真空包裝的曲陽蘆花雞,做好的那種,臨到鎖車廂了,陳太忠又摸出兩盒煙來丟給他,“拿著抽吧。”


    司機又小暈一下,陳主任拿出來的東西,他就認識那隻蘆花雞,仔細認一認茅台,認出是飛天的了,可是魚子醬和洋酒上麵全是鳥語,就是他不能懂的了。


    手上這兩盒煙就更是了,紅皮兒不說,上麵就打個三角的戳,戳裏是英文和編號,戳下麵也有,其他啥東西都沒有,反過來一看,還是啥都沒有——這是中國煙還是外國煙?


    打開嚐嚐就知道了,司機也是老煙鬼了,拎著東西坐回桌子,麻利地從煙下麵撕開一個口兒——很多司機抽煙都這樣,由於經常要修車,大家不太習慣從上麵帶過濾嘴的地方開煙,那樣容易把過濾嘴弄髒。


    一根煙拽出來之後,司機傻眼了,這過濾嘴都快比煙長了,一時間覺得有點口幹舌燥,再看過濾嘴那兒,寫著倆字兒——“熊貓”。


    “這……這是大熊貓?”他沒見過大名鼎鼎的熊貓煙,卻是聽說過的,想著這麽一個煙盒就被自己這麽糟蹋了,那真是要多痛心有多痛心了。


    “嗯,我不抽煙,”陳主任答非所問地回答他一句,側頭去看雷蕾,雷記者正抱著魚子醬琢磨呢,說不得解釋一句,“別人在我那兒待客剩下的,不過這東西不好吃,太腥還死貴……好像八十多美元呢。”


    三個人說了幾句,服務員就給這邊上菜了,不過司機抬手止住了,“我們沒點的菜,不要,就要我們點的……把這隻雞給撕巴一下,弄個盤子端上來。”


    張馨的堂弟就在一邊呆著看呢,見這幫人這樣,由不得苦笑一聲,輕輕拽一下雷蕾,“姐,給點麵子嘛,要不回頭我小姑收拾我呢。”


    “不關你的事兒,我們份子也隨了,借個地兒吃點東西都不行嗎?”徐師傅的嘴巴真是快,一邊點煙,一邊就叨叨上了,“我們自己花錢買呢……啊?”


    我知道你們花錢買呢,小夥子見識不廣,但是茅台長啥樣還是見過的,人家稀裏嘩啦地帶了一堆東西進來,別的不說,那倆小罐頭一個八十多美元,那就是一千三百塊人民幣呢。


    再看那滿是外文字兒的洋酒,小夥子覺得自己扛不住了,轉身悄悄地溜了,心說我得跟小姑說一聲去。


    陳太忠他們可是不管這些,雷蕾弄了個杯子喝紅酒,司機將抽了兩口的熊貓小心地掐滅,擺在煙灰缸上,給陳太忠倒了滿滿一口杯的茅台,自己卻倒了二兩左右,“回去我得開車呢,陳主任您多喝點。”


    “倒滿吧,你躺在後座睡覺就完了,”陳太忠哼一聲,抬手就要給他斟滿,“兩瓶酒我不過漱漱口,老馬沒跟你說過我的酒量?”


    “那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司機嚷嚷著搶酒瓶,他是有意這麽大聲的,“其實這一瓶下去,我也沒問題的。”


    大廳裏鬧哄哄的,但是剛才張秀麗跟雷蕾拉扯,就已經有人注意上這邊了,再看幾人桌子上的東西,別人更傻眼了——這幫人待遇不一般啊,酒都是茅台。


    這種場麵,賀客都要分個三六九等的,可是總有人心裏不忿,就找到了總管,都是坐大廳的,為什麽他們茅台管夠喝還坐小桌,我們就得是這樣呢?


    總管忙得四處亂竄,卻是沒注意剛才張秀麗迎接人,說不得走到三人麵前,打量一下確認不是什麽有名的人,就想問你們怎麽能亂點菜,可是看看桌上的擺設,也有點傻眼,咽一下唾沫,“您三位,是參加孩子開鎖儀式的吧?”


    “啊,份子已經隨過了,”司機的回答挺缺德的,他巴不得事情搞大呢,“來得有點晚了,就隨便吃點。”


    “這個……”總管抬手指一指桌子上的東西,想說什麽又發現有點不妥,說不得微微一笑,“嗬嗬,這種洋酒我都沒見過呢。”


    “我們自己帶的,”陳太忠沒心思跟他多說,心說你算什麽人啊,跟我問這問那的,說不得微微擺一下手,“單我們自己買,忙你的去吧。”


    這話頭子可是不對勁兒,幹總管的都是老於人情的,從年輕人身上,他不但感覺到了濃濃的傲慢和不屑,還隱約聞到了點火藥味兒,於是轉身就衝著門口走了。


    門口坐著收錢的老三和另一個,見陳太忠和司機拿酒進來的時候,就有點不高興了,不過另一個勸他,說那傻逼都出份子了,人家願意喝自己帶的酒,由他們折騰唄,裝逼的見得多了,不差這一個。


    可是老三心裏不痛快,剛才雷蕾把錢給張秀麗,他心裏就一肚子火呢,孫家的孩子,該往哪兒交錢你看不到啊?等到見總管也過來問了,真的就憋不住了,站起身來,“這不是給咱家上眼藥嗎?合著一頓飯,我管不起他們?”


    他大大咧咧地走過去,總管見不是個事兒,趕緊往領導的包間跑,不成想正撞上張秀麗往外走,她的男人也跟在後麵。


    老三走到桌邊,張嘴就想說什麽,可是看到那三位頭都不抬,猶豫一下,終於按一下火氣,“三位,喜慶的曰子,這單我們孫家買了。”


    “孫家?我不認識,”陳太忠抬頭看他一眼,繼續低頭對付盤子裏的小龍蝦,“用不著你買,求著給我買單的能排到鳳凰去。”


    “你這是打臉來了吧?”老三也火了,大聲嚷嚷了起來,那司機聽他這麽說,蹭地就站起身子了,怒視著他,“小子你怎麽說話呢?憑你,也配陳主任打你的臉?”


    “老三你給我讓開,”張秀麗遠遠地看見,兩步跑過來,瞪著眼抬手就推他,“人家專門從臨鋁跑過來給瑞瑞送參考書,你還沒完沒了呢?”


    “你別跟我動手動腳的,”老三臉一沉,還待說什麽,卻是張秀麗的男人從後麵拽他一把,“你這酒還沒喝呢,就多了?給我去門口去。”


    那老三悻悻地離開,張秀麗才衝著雷蕾歉意地一笑,“別理他,那家夥腦瓜就不夠數……小雷,你來我這兒了,這麽搞是鬧的哪一出?”


    “娘家人就低一頭,是吧?”雷蕾卻是已經明白問題的所在了,她也麵臨過同樣的事情,說不得看那男人一眼,淡淡地發問,“孩子都這麽大了,有意思嗎?”


    “那小子脾氣一直不好,”張秀麗的愛人訕笑一聲,伸手出來,“我是張馨的姑夫孫鵬,非常感謝雷記者親自把書送過來。”


    雷蕾站起身同他握握手,側頭看看陳太忠和徐師傅,發現那二位頭都不抬,也隻能無奈地笑一笑,“我們吃一陣就走了,您二位忙去吧。”


    “哪兒能呢?”張秀麗隻做不見那倆的反應了,反正她在乎的是雷蕾,說不得推自己的愛人一把,“老孫,酒呢?給雷記者倒上。”


    “我就喝這個了,”雷蕾晃一晃手裏的洋酒,微微一笑,可是孫鵬早將手裏攥著的酒拿出來了,劍南春,“來這個吧……來我這兒了,怎麽能喝你帶的酒呢?”


    雷蕾自是仗著女士身份不答應,兩人碰一下之後,這孫鵬又要敬陳太忠和徐師傅,他喝了不少了,但是腦瓜還算清楚,雷記者是天南曰報的記者,這身份就相當不簡單了——這個該死的秀麗,也不知道早跟我打個招呼。


    但是,坐在那兒的二位,居然沒跟著雷記者站起來,所以這兩人不是雷記者的跟班,又聽秀麗的侄兒說,這東西都是兩個男人拿進來的,那麽,結果就很好猜了——這二位來頭比雷蕾還要大,才會這樣。


    反正是個喜慶曰子,三兒又衝撞人家了,他就想敬一杯算了,誰想徐師傅抬手笑著拒絕了,又一指茅台,“別給我們倒那個,我們就喝這個。”


    “秀麗,你安排人去買一瓶,茅台,”孫鵬也火大了,心說你牛就牛吧,一點麵子不給?不就是一瓶茅台嗎?“快去快回。”


    “飛天的啊,不要五星的,”徐師傅終於逮住機會得瑟了,順便又拿起那包被他倒著扯開的大熊貓,麵帶微笑發話了,“要是有這煙,也給買一盒吧?”


    “咳咳,”陳太忠終於忍不住了,心說這位糟蹋人的水平也不比我差多少啊,一時間好懸沒笑出聲來,隻得偽作咳嗽兩聲,“老徐,行了。”


    “碰一下就算了,”徐師傅見陳主任發話,也就不為己甚了,那孫鵬年紀不小了,卻是還不知道茅台有飛天和五星之分,聽對方話說得蹊蹺,自然也就不敢堅持了,訕笑著同對方碰一下,一飲而盡。


    這就算挺尊重的了,他是孩子家長,今天敬酒無非沾唇即止,特別重要的客人才會飲盡,要不然三十多桌,就算每桌一杯,也足夠喝死兩個他了。


    喝完之後,他這好奇心就起來了,拿著大熊貓看兩眼,其實也是想探一下對方來路,“這外煙叫什麽,很不好買嗎?”


    “抽一根就知道了,”徐師傅大大咧咧地一擺手,心裏卻是疼得要命,麻痹的,讓你抽根大熊貓,你丫祖墳上也算冒青煙了。


    抽一根就知道了?孫鵬心裏這好奇心真的是按捺不住了,從這扯得破破爛爛的煙盒裏拽一根出來,眼睛往過濾嘴上一掃,就愣在那裏了,好半天才低聲問一句,“大……熊貓?”


    “不知道,領導給的,”徐師傅笑著衝陳太忠一擺手,心說陳主任,我這可算把場子給你撐得很圓很圓了。


    他嘴上說的是不知道,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小子算你識貨”,孫鵬哪裏還猜不到裏麵這點事兒,馬上就將身子彎下來了,衝陳太忠諂笑著發話了,“這位領導,還沒請教您的姓名?”


    1967章無須張揚人到中年,就知道有些人是自己不該招惹也不能招惹的了,孫鵬四十歲了,這點事兒也就算看明白了,不惑了嘛,當然,若是此人是來找事兒的,他也就未必怕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年頭誰怕誰?


    但是人家不但不是來找事兒的,還是來幫忙送書的,是自己老婆侄女兒的關係,而自己的堂弟又做錯事在先,孫鵬就不得不低聲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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