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接待級別車到素波的時候,就是下午四點多了,陳太忠跟章堯東請了假,先跟省投資公司打了電話,預約了明天去辦事,接下來就是滿世界的拜訪人了,正月裏他一直窩在鳳凰,有些人情確實也該走動一下了。


    他最先去的,肯定是水利廳,這兒不但有他的私交,還有小水電的合作項目,遺憾的是,他來得不是時候,廳長張國俊向分管副省長沙鵬程匯報工作去了,副書記王浩波倒是在。


    “這廳局裏做書記,確實是比較清閑啊,”陳太忠見他在辦公室,玩笑話張嘴就來,“王書記你有沒有後悔當時沒爭一下副廳長?”


    “後悔啥?”王浩波笑著答他,“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飯,現在就挺好,你這也是來得巧了,我今天中午剛回來呢,下去檢查農網改造項目。”


    “王廳你這下去,估計得分管副市長接待吧?”陳太忠對這個接待級別不是很了解,在他想來,一個副廳下地市,總得有相應級別的領導來接待,水利局的局長接待,級別就有點低了。


    “務虛的事情,下去有市長接待,務實的話就未必了,誰也不想背責任不是?”王浩波笑得似乎有點悻悻,“再說了,正林水利局跟分管市長關係不是很鐵……”


    通過王浩波的解釋,陳太忠知道了這接待是怎麽回事,一般來說都是級別相當的原則,按說副廳下去,就該是副市長接待,當然,這也要看這副廳是不是實權人物——要是助理巡視員這種副廳,那分管市長不出麵你也不能抱怨。


    當然,要真是助理巡視員下去考察的話,所為的基本上都是務虛之事,一般的副市長多半也要給個麵子——人在官場混,這抬舉都是相互的,多個朋友多一條路,少個仇家少一堵牆,誰敢說人家就是一輩子的助理巡視員了?


    這些都是公家和規則的角度上說的,然而,真正決定接待級別的,往往是王書記嘴裏說的這種情況:行局在當地麵子大小、關係遠近的問題。


    做為一個局長,上麵的副廳來考察,能請得到分管市長,那就證明自己有麵子,市裏很重視,若是請不到的話,那就證明此人在當地混得很一般,副市長不願意給麵子。


    然而,副市長不給麵子的話,偶爾也會導致某些情況的發生,譬如眼下,王浩波就陰森森地哼了一聲,“他既然跟水利局的工作有分歧,那正林農網改造項目的錢,就等一等再撥吧,我們水利廳也不會印鈔票,總有個錢鬆錢緊的時候,大正月的我下去一趟容易嗎?很給他麵子了……你說是不是?”


    當然,人家分管市長不賣王書記的麵子,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陳太忠就想到了其中之一,“張國俊會同意嗎?”沒準人家靠上了水利廳老大,自然可以不鳥王書記。


    “我分管的就是農網改造工程的監察,這點上,張廳長還是比較支持我的,”王浩波早把這些想到了,“他要不支持我,這工作怎麽開展?”


    為官果然不可一曰無權,陳太忠這是聽明白了,王書記似乎要叫真,不過這心態想一想也正常,廳局裏的副書記聽起來本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下麵有些怠慢,王書記這敏感的小心弦就被撥動了起來。


    不過,該勸的話他還是要勸,“那也有個分寸問題吧?要是分管市長著急了,逼著水利局局長來要錢,他不是挺冤枉的?”


    “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王浩波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笑著解釋,“我這也算是支持水利係統的人,老劉感謝我還來不及……”


    敢情這裏麵也有說法,分管市長不給局長麵子很正常,但是副廳真要計較,那也是麻煩,按眼下這個例子,水利局劉局長等不到撥款,隻能去找分管副市長。


    副市長若是責令他跑錢的話,適當要下來一點,那就是水利局長的本事,你看你市長都要不下錢來,我要下來了嘛。


    可以想像的是,廳裏這錢不會給得太痛快了,這不是為難劉局長,而是在給副市長上眼藥,哼,我們下去一個副廳,你居然不露一下頭——不合適吧?


    然而,副市長若是自己來廳裏跑錢,等待他的是什麽那也可想而知了,送上門去的人你不見,現在巴巴地跑過來,你說你這不是犯賤是什麽?


    從某種角度上講,王浩波這斤斤計較的做法,也算是在維護水利廳的威信——人的毛病都是慣出來的,咱不慣他們這毛病!所以,這算是在為當地的水利局出頭,要不說省廳下去一條狗都比別人強呢?就是這麽個意思。


    萬事就怕“認真”二字,王書記要認真,那就是事情,要是不認真也無所謂,嚴格地講他這不算為難人,上一次去鳳凰,他也沒見到分管副市長汪蓉,但是人家汪市長當時省裏開會,這是能理解的。


    事實上,王浩波能借此機會發作,也是因為兩個必不可少的原因,一個是他跟張國俊關係尚可,張廳長不會幹涉他維護廳裏威信的事情。


    第二個卻是農電改造不比黨群建設或者行政職能之類的考察,它是個花錢的項目,不但花錢還是花很多的錢,為這種事情下去的副廳,你這副市長不見就是態度不端正,那該項目受到些許影響,豈不是很正常?


    王浩波知道陳太忠年輕,雖然眼下勢力不小,但是終究經曆的事情太少,圈子裏很多彎彎繞還不知情,少不得就將其中的關竅慢慢地解說一遍,當然,這也就是兩人的關係擺在那裏了,換給旁人,王書記才沒那麽無聊。


    “官場裏果然沒有小事,接待一下領導都這麽多講究,”陳太忠聽得很是感慨,事實上他對相關規則都比較了解,隻不過沒有係統地、設身處地地去考慮此事,而眼下經王浩波一指點,登時豁然開朗,“不過,正林市要是找到沙鵬程的話,水利廳也扛不住吧?”


    “這件事扛不住就不扛,還有別的項目呢,就不信他們回回都找沙省長,要不張國俊也不用做廳長了,沙省長直接兼了算了,”王浩波不以為意地笑一笑,“我知道你為我擔心,不過沒事的啦,他們想認錯也有很多變通方法……好了不說這個了,一起吃飯吧?”


    “吃飯倒是可以,不過我這次是陪章書記來的,”陳太忠苦笑一聲,“屬於隨叫隨到的那一種,萬一吃到一半有招呼,別怪我撂挑子啊。”


    “撂挑子就撂唄,這種事常見的,”王浩波才不會在乎這個,飯桌上誰還沒遇到過這種事?他在意的是別的,“太忠你行啊,跟章堯東走這麽近,嘖,真是前途無量啊。”


    吃飯這陪客也是有講究的,陳太忠尋思一下這次來素波得呆幾天,倒也不著急請別人,就是把韓忠喊了過來作陪,還有就是高雲風了。


    韓忠的消息也不是一般的靈通,酒席一開始,他居然問起了陳太忠,“太忠,我聽老五跟我說,你跟林海潮掐起來了?”


    韓天的消息,十有**來自鐵手,韓忠能知道倒也是正常的,而高雲風一聽也來精神了,“林海潮,那不是咱天南首富嗎?”


    於是,陳太忠將過程解說一二,當然,他說的肯定是刪節版,栽贓的事情不能說而對方欺人太甚的事情卻是要大說特說,“……還好,他們身上居然真的有違禁品……”


    那三位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高雲風才歎口氣,“太忠你這生活,真的多姿多彩啊,嘖嘖,太有意思了,不過那個毒品……有點誇張吧,你肯定有內線,是不是?”


    “有沒有內線,我才不告訴你,”陳太忠笑著搖頭,心說這可是個不錯的借口,嗯,以後就用這個借口忽悠人好了,難不成誰還強迫我說出內線的名字?就算說……我推到“被失蹤”的狗臉彪身上不行嗎?


    王浩波聽得心裏卻是暗暗地吃驚,猶豫一下方才發話,“太忠,這林海潮背後有人呢,省裏和中央都有人,而且將來你去張州……最好小心一點。”


    “嗬嗬,有啥可怕的?”韓忠卻是不服氣地插嘴了,比錢的話他比不上林海潮,但是加上其他方麵的因素,他心裏倒也不怵對方,起家於草莽的人,身上多半也有點草莽龍蛇的味道,“他也就在張州關起門來稱王而已,在素波他得瑟一個給我看看?”


    總之,那三位都挺驚訝陳太忠跟林海潮的對掐,當然,由於事件發生在鳳凰,所以倒是沒人對結果感到意外,於是大家又隨便說起了海潮集團這幾年的發展史。


    在天南,林海潮也算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一點,而且由於幾人的身份都不怎麽含糊,說起此人來,倒是實情勝過軼聞。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海潮起家之路林海潮起家的資金也不是正道,似乎是通過賭博賺來的,後來買了一個小礦,然後半是通過銀行貸款,半是通過強取豪奪買了三個礦,逐步地發展了起來。


    他的運氣很不錯,趕上了九十年代初期煤炭行業大爆發的行情,身家迅速地積累到了上千萬,成為天南省屈指可數的幾個富豪之一。


    同期創業的人中,林海潮能堅持到最後並且成為天南省首富,有一筆經曆是值得大書特書的,那是在他事業發展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張州的小煤礦連連出事,不是瓦斯爆炸,就是滲水塌方,那些礦老板被貪婪的官員咬得渾身是血。


    林海潮琢磨一下,發現了一個不是規律的規律,那就是小煤礦安全生產的上限就是五年,於是按著他自己的分析,他逐步將自己名下的四個煤礦一一賣掉,改做選煤和焦化了。


    他能憑著稀裏糊塗的規律,毅然地在煤炭行業最高峰期時賣掉自己的煤礦,不得不說是有幾分勇氣和愣頭青的味道在裏麵。


    雖然他將煤礦賣得很貴,相關設備采礦設備也是高價賣出的,但是還有人背後悄悄地笑話他,說林某人膽子太小,煤炭行情這麽好就賣掉了,實在沒有遠見——不就是死幾個人嗎,你林海潮賠不起那點錢?


    憑良心說,林海潮真的賠得起那點錢,官員從他身上榨取的錢,肯定要小於煤炭的利潤,但是他賠不起那些麻煩,同行們的遭遇他早就看到了眼裏。


    大領導什麽的先不說了,那些小科長科員的,隨便一個人都敢打主意,隔三差五地去出事的礦井轉一圈,吃拿卡要都是常事了,關鍵是還要礦主陪著去消費——你不陪就是不給我麵子,就是看不起我!


    看不起我,我就要勒令你停產,一個月停你個十來二十天,沒曰沒夜地折騰你,我還就不信你不怕。


    改革開放的初期,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這種混亂實在太常見了,雖然後來稍微規範了些許,但是這種情況當時一點都不算誇張。


    林海潮不喜歡麻煩,想我林某人也是每天幾萬進賬的主兒,哪有那麽多閑工夫陪你們小屁孩子玩?挖不了煤我可以幹別的。


    然而,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麽巧,就在他賣掉四個礦之後不久,有三個礦就接連出事,死了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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