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說著話,一麵二夫人的淚水便流了下來,她還低著頭偷偷的擦拭,似乎是不想讓錢編修看到。可是她跪得地方正正讓錢編修能看清楚她的一舉一動。


    錢太太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二夫人,二夫人卻不理會錢太太如何反應,她還要繼續把戲唱下去才可以。


    二夫人低低的啜泣著道:“太太,您不能原諒妹妹一次嗎?妹妹真得知道錯了,再也不敢掌管鑰匙,不敢再違了太太的意,就請太太息怒,饒了我這一次吧。”


    錢太太聽到二夫人的話,又看了看那鑰匙道:“哪個說我為了此事生你的氣兒了?我就算生了些氣也不是因為鑰匙。”錢太太說到到這裏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錢編修,錢編修滿臉的不高興,錢太太知道丈夫現在又開始偏聽偏信,她長長歎了一口氣兒:“鑰匙,還是你收起來吧,這鑰匙是老爺給你的,我怎好收回?再說,我現在也不能理事兒,還是多勞累你些日子吧。”


    二夫人又推讓了幾次,錢編修過去扶起了她,把鑰匙親自放在了她的手中,輕聲細語的安撫了她幾句此事才作罷。


    錢編修看家中已經沒有事兒,便起身吩咐人備車。他有事兒要出府,錢太太身子已經不便,隻有二夫人相送。二夫人委委屈屈的送錢編修到了二門處,然後又怯怯的道:“老爺,您、您什麽時候回來?您可要早些回來,您不在府中,我、我、我有些怕。”


    二夫人又加了一句:“我原來有些對不住姐姐,所以現在盡力在彌補,可是姐姐看來不太諒解我的樣子;姐姐現在的身子也生不得氣,也著不得急,隻能事事順著她,所以,所以,我才想老爺如果在府中,姐姐也會對我好一些些兒。”


    錢編修拍了拍二夫人的手:“我知道,我會早些回來的,你也回去吧。嗯,我看,你今兒回自己的房中吧,莫要去太太那邊,等我回來了,你再過來就是了。”


    二夫人答應著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錢編修,然後轉臉便不是那一張可憐兮兮的小臉了,她得意洋洋的回到上房。她也不給錢太太見禮,就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對著一旁的丫頭們擺:“看杯好茶上來。”


    小丫頭上了茶,二夫人端著茶盞打量起了屋子,然後對錢太太一笑:“你說,這屋子是不是又要換個主人了?不該是你的,就算你搶走了又能如何?不是還一樣要還回來。而且要還給我的,不隻是這間屋子,還有男人、還有——名份!”


    錢太太被二夫人兩句話氣得連喘了兩口氣兒才喝她:“我身子重,現在不與你一般計較,你現在立時給我出去回房!”


    二夫人端坐不動,看著錢太太慢慢悠悠的說道:“我不出去你能拿我如何?”


    錢太太氣得站了起來,指著二夫人道:“你如此欺我,不怕老爺知道嗎?”


    二夫人鄙夷的看向錢太太:“老爺?哼哼,老爺聽你的還是聽我的,難道到了今時今日,你心裏還沒有數兒嗎?你不是已經把我怎麽對你的講給老爺聽了嗎?可是,你瞧瞧,這鑰匙可還是在我的手中呢!”


    錢太太氣得眼前一發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環兒急急上前扶住了她:“太太,您仔細身子!莫要生氣,萬一氣壞了身子,傷到了孩子,有個萬一那可就不好了。”


    錢太太還沒有說話,二夫人冷冷的道:“你還想生下這個孩子?哼哼,你問過我了麽,我讚成你生孩子嗎?你想生孩子?下一輩子吧!”


    然後又喝環兒道:“哪個讓你多張一雙手的,居然讓你出來獻這個殷勤,你以為你扶住了她,她這一下不跌跤,一會就不會再跌倒嗎?”


    環兒怒目瞪著二夫人:“夫人,太太身子重了受不得氣兒,還請您回房吧。”二夫人是主,環兒是仆,環兒不能對二夫人語出不敬。


    二夫人慢慢的站了起來:“要我走?行啊。”說著話就走到了錢太太身前,看著她道:“你說你是自己跌一跤呢?還是讓我推一把好呢?”


    錢太太吸了一口涼氣,環兒立時上前把錢太太護在了身後,她看向房中其它的丫頭婆子:“你們是死的嗎?還不來護著太太!”不過環兒下一句話變顯出了她沒有底氣兒:“要不、要不,你們請二夫人回房也可以啊。”


    可是滿屋子的丫頭婆子俱是低著頭不言不動,好似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


    二夫人大笑起來:“我今兒就要除去你肚中的這顆眼中釘,錢家的長子嫡孫隻能出自我的肚皮!你聽清楚了嗎?”


    二夫人說完,一手要扯開環兒,一手就要狠狠的推向錢太太,眼見她就要得逞時,卻傳來了一聲斷喝:“住手!”然後她的手在快打到錢太在時被人一把拿住了。


    二夫人心下惱怒: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敢不知死活的攔下她,她一麵轉身,一麵舉手打了過去:“敢攔老——”下麵的“娘”卻沒有說出口,因為拿住她手臂的人是錢編修。


    錢編修氣得聲音都變了,他怒視著二夫人道:“你想做什麽?”


    二夫人看到錢編修一下子不知道反應,她呆呆的道:“老爺,你、你不是出府了嗎?”


    錢編修咬著牙:“我是出府了,我如果不是出府了,怎麽會看到你的真麵目!你就是這樣對待太太的?你就是這樣欺瞞我的?”


    錢編修一大早上同錢太太生了氣,出府上了車子才想起忘記把李府的手抄本兒帶上還給人家再借新的。所以他急急趕了回來——那手抄本兒就在上房的小書房中放著,所以他才直奔上房來了。於是,便被他看到一出好戲,氣得他全身抖個不停。


    二夫人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了:錢編修聽到了多少?如果聽了個差不多,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了吧?


    錢編修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如此歹毒的心腸,我們錢家容不得你。來人——!”


    房裏房外的丫頭婆子都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聽到錢編修的話後還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好:二夫人早已經把她們買得言聽計從了;但是眼下的事情卻讓這些貪財的奴才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仆從們中間心眼活泛的,是這樣想的:聽二夫人的話好似不太明智了,她明顯是要被發落,再想翻身恐怕已經極難了;可是,聽錢編修的?她們剛剛的舉止已經讓錢編修惱怒了吧?這個時候倒戈也是不管用了吧?


    而那些愚笨的丫頭婆子不知道反應純粹是嚇傻了,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好。


    錢編修看到沒有人答他更是惱怒,他轉頭對環兒道:“好好的看顧著太太,我馬上讓人去請大夫來。”然後拉著二夫人一麵向外走,一麵對屋裏屋外的丫頭婆子們喝道:“跟我來,哪個不跟上來,我今兒就杖斃了她!”


    丫頭婆子們這下子不敢不聽了,乖乖的跟著錢編修出了屋子。


    錢太太被環兒扶著坐了下去,環兒流著淚道:“太太,好了,這下子好了。”


    錢太太輕輕一歎:“這是老爺親見了,如果不是親見,老爺哪裏會相信我們?那麽我肚子裏的孩子——,唉!”至此後錢太太多了一個心眼,對於錢編修不再隻知道癡戀。


    錢編修拉了二夫人出門,二夫人終於反應過來連連求饒,錢編修哪裏理會她,隻管拉扯著她往二門處走去。


    二夫人不知道錢編修會怎麽發落她,心下雖然有些懼意,可是她一直依伏著二王爺府的權勢,認定錢編修不敢拿她怎麽樣,看到求饒不成她也惱了。


    二夫人開始掙紮謾罵起來:“你充什麽老爺,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書生,不是我的王爺伯父能有你的今日!居然還敢對我打罵,沒有我,王爺會給你這頂烏紗帽嗎?!”


    錢編修聽到這裏更是惱怒,他瞪著二夫人半晌,然後狠狠把她摜到地上:“我就是不做這個官兒了又能如何?!”


    二夫人聽得一陣狂笑:“你舍得嗎?你莫要逞強了,你不是因為要做官兒,你會對我這般好?你還是好好的與我賠罪,然後把那個錢氏給我打出府去,由我做了你的嫡妻,保你一路做到一品大員才是正經。”


    錢編修沒有說話,他隻是站在那裏呆呆得看著二夫人:這個女人為什麽如此囂張?看來是他錯了,而且是大錯而特錯。


    二夫人看錢編修的樣子,認為他已經被自己說動:“老爺,我可以原諒你剛剛對我的粗暴,隻要你今日讓大夫給錢氏一碗藥湯打下她肚中的孩子,然後再把她立時逐出府去,那我不會同我的王爺伯父說一聲兒你的不好,反而會央王爺王妃再保你高升。”


    錢編修看著二夫人開開合合的嘴巴,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變了,不是那個隻想著為鄉親父老們做得事兒的那個書生了。自己是不是太著意於官位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執著,那麽二夫人這麽惡毒的女人又哪裏會騙得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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