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小甲,祝你們百年好合!”


    “緣定三生百歲同,滬蓉共沫一帆風。悉尼結發長相守,何處江天不可通。小甲,恭賀新婚!”


    “多謝,多謝,哈哈哈!”


    花歸棧內,一片喜氣洋洋,和周圍簡樸幹淨的裝飾有些格格不入。眾鬼王連聲道賀,新鮮出爐的新郎桂甲笑得嘴角都快收不住了。


    青魚忙前忙後,腳不著地。一抬頭發現貪王躲在角落裏偷吃冥果,無奈歎了口氣。


    “貪王。”


    “咳咳咳。”貪王差點噎住,“幹什麽?”


    “麻煩您老去通知狐姑娘,昏禮至,是時候帶新娘子出來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貪王擺擺手,一溜煙跑了出去。


    青魚看著空空如也的銀盤,眼角抽搐,內心吐槽這貪王生前該不是饕餮吧,這麽能吃。


    黃昏已至,黑夜終於漏出了一絲蹤跡。原本喧嘩熱鬧的花歸棧大堂內一片靜謐,眾鬼王靜靜地望向門口。


    數十盞燈影,連綿起伏,桂甲似夢非夢。直到他看到了純衣纁袡的狐伊,玄色禮服端莊大方,頭上簪釵古樸典雅,薄紗覆首動人心魄。


    昏禮重的是夫婦之義與結發之恩,共牢而食,合巹而酳”,而後攜手入洞房。


    桂甲一改往日跳脫的性子,難得沉穩一次,靜靜地呆在原地,看著狐伊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來,一直走到他的神魂深處。


    終於來到小甲麵前,狐伊能感覺到自己冰冷的血液再次有了溫度,從麵前的薄紗,隱隱約約看到了他。今天的小甲和平常完全不同,身著冕服玄衣,頭上戴冠,衣裳上麵繪繡有章紋,腰間玉帶相配,有匪君子不外如是。


    小甲灼熱的眼神卻沒有收斂一絲一毫,努力壓製心中的喜悅強裝鎮定。二人麵對麵交拜,薄紗下狐伊也沒好到哪裏去,臉頰羞紅得如火燒一般灼人。


    新婚夫婦交拜禮畢,相對而坐,謂之對席。對席的位置,男西女東,意以陰陽交會有漸。


    崔湖和桃夭將兩盞酒杯輕輕放到二人的桌上。桂甲狐伊拾起一邊的衣袖,伸出另一隻手將對麵的酒杯拿了過來,合巹交杯。


    整個儀式寧靜安詳,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這場黃昏中開始的安靜優美的儀式,似乎映照出一個久違的文明。


    盈盈火光中,狐如娘仿佛看到了幾千年前的古肥子國。那時候,她還是古肥子國無憂無慮的帝姬。


    “夫妻共飲合巹酒,合二為一,永結同好。”


    眾鬼王見此紛紛入席跪坐,舉杯碰盞,以示祝福之意。


    狐如娘知道接下來,隻要經過合床禮,桂甲狐伊將正式成為夫妻。古肥子國也算後繼有人了。


    “慢著!”


    突然的平地一聲吼,嚇得在偷吃冥果的貪王手一抖,冥果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滾到了來者的腳下。


    桂甲狐伊卻對這聲音無比耳熟,狐伊拉住了桂甲的手臂,透過薄紗看向這位不速之客。他身材高大,一臉絡腮胡,銅鈴大的雙眼飽含不滿,雄赳赳氣昂昂。


    “桂陣叔叔,你怎麽來了?”桂甲一臉驚喜,“婆婆和你一起來了嗎?”桂甲看向桂陣身後,卻空無一人。


    “桂陣叔叔,”狐伊有種不好的預感,小甲看不到她的中閃過一絲憂愁。


    “別喊我!古肥子國的繼承者,我們區區桂花鎮怎麽高攀得起。”


    這下,桂甲終於意識到不對,“桂陣叔叔,你在說什麽?”


    “小甲,你今天不能和這個女人成親。知道嗎?”


    “什麽意思?我爹都同意了,桂陣叔叔你別胡來啊!”


    “你個蠢小子,我難不成會害你?趕緊給我滾過來!”


    “我就不,你要是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還就不信了,我和小伊在一起礙著誰了?”


    桂陣走上前,狐如娘突然擋在了狐伊和他中間,抬眸冷眼,“你們桂花鎮有話直說,我們古肥子國可一向和你們沒什麽交集。”


    “狐偃呢?讓他出來,給你們解釋一下他的千年絕計。”


    “你找死!”狐如娘神色冰冷,隱隱作痛的神魂之力滌蕩不已。


    “桂陣叔叔,狐偃叔叔前幾日已經魂飛魄散了。今天是我和小伊的昏禮,有什麽事過了今天再說。”


    “智謀通天的狐偃?該不會他是詐你們的吧。”


    “桂陣叔叔,狐叔的確已經消散,不管你們有什麽恩怨,也該煙消雲散了。”狐伊緊緊抓住小甲的手臂,軟語相勸。今天是她最重要的日子,她不想再有任何變數。


    “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魂飛魄散,今天這場昏禮,我不同意!”


    “我父親都同意了,陣叔你是不是瘋了?”


    “你父親?桂臨?他人呢?”


    小甲默默不語,眼角有些發紅,桂陣看著,一陣不妙,“他也魂飛魄散了?是不是狐偃那老匹夫害的!”


    “閉嘴!”狐如娘氣得雙手顫抖,要不是因為在狐伊的昏禮,她早就一條飛帶過去將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繞成木乃伊。


    “啊!”突然一枚冥果砸到了桂陣的頭上,然後第二枚,第三枚,幾十枚一股腦地砸向了桂陣。


    “你才老匹夫,你是哪根蔥,敢來破壞我們東家的昏禮,我看你昏了頭了。你看什麽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摳下來當球踢!”貪王放完狠話,十分得瑟地看向桂甲,一臉求表揚的模樣,活像小甲生前養的那條阿黃,簡直一模一樣,就差後麵搖個尾巴。


    “蠢王,這是我本家叔叔,你太過分了,還不退下!咳咳咳,”小甲心裏樂得開花,表麵卻一本正經,快步來到已經暈暈乎乎的桂陣麵前,一把拉起他向席間走去,將他按坐在主要席位,崔湖和桃夭旁邊。


    “陣叔,來得真巧,等我禮成,我們再敘舊。”


    可惜,桂陣的執著和倔強是桂花鎮出了名的。


    “不行,你們不能成親!你知不知道,我們桂花鎮是怎麽死絕的,不對,應該說我們祖祖輩輩都被算盡了!”


    “陣叔,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今天不說行嗎?”


    “你小子,以為自己現在是什麽棧主,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嗎?你知不知道狐偃他為了複活小乙,將我們桂家世世代代的祖先之靈用來供養她。整整一千七百年,我們桂家族墓原本貴為天下第六貴玉椅香爐,漸漸淪為凶墓。扶桑入侵華夏,更加使得我們淪為厲鬼,無法步入輪回!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瞬間,全場安靜,看向了新娘狐伊。今天這場昏禮貌似結不成了。薄紗下的狐伊攥緊了雙手,咬破了嘴唇都不知。她不知道原來她的複生建立在如此大的代價之上。小甲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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