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這麽含蓄了?美色當前,你居然隻加了張大帥哥的微信。”


    江雪的房子已經交房,雖是精裝房,她仍有許多地方不滿意,一時之間,畫簡易圖紙,找施工隊,買家具,編代碼,她忙得團團轉。好容易閑下來,就拉了蘇蕙來逛商城。


    “我打聽了一下,他隻談過一個女朋友,人家又溫柔又漂亮。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就喜歡窈窕淑女這一掛的,我可不能暴露女漢子屬性,一開始就毀掉我們在一起的可能性。”蘇蕙狡黠地笑起來,模樣像極了耐心等待獵物走入陷阱的狡猾的獵手,看得江雪渾身一顫,說:“你快照照鏡子,你現在的表情特像一匹狼。”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蘇蕙哼唱道。


    江雪笑著補充道:“不,不,我說得是色狼的狼。”


    “看我不撕碎你的嘴!”蘇蕙笑罵,追著江雪嬉鬧。


    “停停停,我錯了還不行嗎?幫我看看這張沙發怎麽樣?”江雪笑著討饒,過來勾蘇蕙的手腕,帶她到一張黑白色調的布藝沙發麵前。


    “這也太單調了吧?”蘇蕙搖搖頭,又指著旁邊一張田園風格的碎花布藝沙發說:“今年特別流行小清新,那張不錯,樣子也小巧,適合你家。別老整得一個家跟辦公室似的,多死板,年輕人就要活潑點。”


    “有個詞叫極簡主義生活者,我正在努力踐行著。”江雪故作高深的辯解道。


    “我看你們那就叫性冷淡,你再這麽極簡下去,怎麽招桃花?怎麽找男朋友?”蘇蕙鬱悶了,江雪好端端一個妙齡少女,怎麽活得跟苦行僧似的,不談戀愛,不去酒吧,不穿鮮豔衣裳,就連現在選軟裝也都是黑白色。


    蘇蕙想來想去,隻好把原因歸結到她的名字上。“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得是多孤獨的境地啊,偏偏還要撐一葉扁舟行至水中央,“獨釣寒江雪。”山山是雪,路路皆白,不帶一點人間煙火氣。蘇蕙覺得她很有必要跟江父江母建議下,改了江雪的名字。


    “找什麽男朋友,單身可有意思了。”江雪笑道,催促找對象似乎成了每個大齡女青年身邊人的必修課程。她的生活其實乏善可陳,但世上就是有這麽一類人,他們享受孤獨,他們獨立而自由的存在著,微笑接受生活每一次善意的對待,同時,他們也有足夠的勇氣去應對生活每一次的挑戰。相比於低品質的戀愛,他們更願意選擇高質量的單身。


    “嗯,我決定就買這張了。”江雪坐到沙發上,滿意的點頭說。


    蘇蕙禁不住翻了個白眼給她:“我看你也像動物,一頭牛,看你這股強勁吧。你慢慢看,我去找找水杯,一切為了張浩初!你在這邊等等我啊。”她微微仰起頭,捏了捏拳頭,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倉促的跟江雪揮揮手就跑去生活用品區了。


    江雪接過服務員遞的水,坐在沙發上等著她開訂單。


    “我坐在床前,望著窗外,回憶滿天,生命是華麗錯覺,時間是賊,偷走一切。


    七歲的那一年,抓住那隻蟬,以為能抓住夏天,十七歲的那年,吻過她的臉,就以為和她能永遠。


    有沒有那麽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擁抱過的美麗,都再也不破碎,讓險峻歲月不能在臉上撒野,讓生離和死別都遙遠。”


    商場不知何時換了音樂。


    她還記得,高一那年的元旦,學校在升旗台下舉辦了晚會。稚氣未脫的孩子們表演起來神情莊重而認真,每走一步路,每換一個手勢,都經過他們的多番排練和修飾。


    她那天表演的節目是跳舞,雖然她們持續半個月每天放學都在練習,一站到舞台上,江雪就開始緊張了,覺得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一不小心踏錯節奏,和身邊的林素素手打手撞了起來。


    林素素事後笑她:“你連那麽複雜的公式都記得住,怎麽就被這幾個舞步給打敗了?”


    江雪歎氣:“天生的音樂白癡。誒,不過今天的音樂是不是慢半拍?怎麽我念1234都不管用了?”


    林素素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我說你跳舞幹嘛嘴裏還念念有詞的,我還以為你在念佛呢。”


    江雪是音樂白癡,許諾卻是音樂達人,他從小就學習各類樂器,就連嗩呐也能吹得鏗鏹頓挫。後來,他還專門給她吹奏過,笑說:“這叫技多不壓身,以後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就給人送喪去,專門吹嗩呐。”


    許諾抱著一把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旁邊擺著的麥克風正對著琴弦。他自彈自唱:“七歲的那一年,抓住那隻蟬,以為能抓住夏天,十七歲的那年,吻過她的臉,就以為和她能永遠。”


    那時候,她的同學大都是周傑倫的歌迷,而她聽得最多的卻是五月天的歌,她不是狂熱的追星族,但隻要是他們的歌,前奏剛起,她就能說出歌名。


    周傑倫是一代人的青春,五月天是她的青春。


    許諾唱得那樣好,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那就是溫文爾雅的阿信,心事娓娓道來。


    翩翩佳少年,往事輕如煙……


    晚會的尾聲是一個小小的舞會,音響裏放著輕快的歌聲,最簡單的交誼舞,人們自發的在操場上舞動起來。


    林素素拉著江雪和蘇蕙跳舞,三個人拉著手踢腿搖晃,笑作一團。


    有人在遠處放煙火。


    煙火升上天空,炸裂成一朵朵絢麗的花朵,火樹銀花不夜天,兄弟姐妹舞翩躚。


    歌舞中,他們又長大了一歲。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換了華爾茲,大家就都兩兩跳起舞來,把個操場當做舞池了。


    她們仍興致不減,林素素跳男步帶著蘇蕙,身高差竟恰到好處。江雪鬧了一個晚上,笑著擺擺手退出舞池。


    “你在這。”許諾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


    江雪一轉身就看到漫天的煙火,流光璀璨。男孩站在那片光影裏笑著,齒白唇紅,連彎彎的眼睛也透著笑意,明亮一如天邊的星辰。


    這個陽光的男孩就這樣闖進了她的生活裏。


    煙花衝上天空,炸裂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可江雪還是聽到了他的邀請:“可以請你跳舞嗎?”紳士風度擺得十足。


    江雪穿著粗跟短靴,雙腳明明疼得厲害,卻似被蠱惑一樣點了頭,當她反應過來,許諾已拉過她的手,把她重新帶到舞池中。


    他左手舉著她的手,右手隔空撐在她左肩上方寸餘處,帶著她踏著拍子舞蹈。


    她微涼的手瞬間落入他溫熱的手心中,暖意像是透過手穿到她的心裏,一顆心緊張得如小鹿亂撞,她微微低下頭,長發輕輕晃動,觸碰到他的手,撓得他的心也癢癢的。


    “地上有金子不成?你為什麽總是低著頭?”許諾笑道。


    “怕踩到你。”江雪小心數著拍子。


    許諾朗聲笑起來:“你現在才來擔心?我鞋子都被你踩髒了。”


    “啊!你怎麽都不說話?我不太會跳。”江雪立刻惶恐不安的放開手。


    “沒事,我教你。你雖然跟不上節奏,但舞步都是對的,而且你今天穿的裙子很適合,姿勢還是很漂亮的。其實這很簡單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你跟著我的動作就好,別想那些沒用的拍子。”許諾穩穩握住江雪的手,不允許她掙脫,一步一步指導她。“至於鞋子嘛,你前兩天還欠我一頓飯呢,再加一頓好了。”許諾追起債來當真不動聲色。


    江雪的鞋跟足有五厘米,被踩一腳,痛苦自然可以想見,她也不知把他踩殘沒有,懷著歉意,她跳得更加小心翼翼,念念不忘他說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


    那時她大概怎麽也想不到,後來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會成了跳華爾茲,兩人裝模作樣的擺著好看的姿勢,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勢均力敵,偏偏互相還握著對方的手,以最親密的方式。


    “發什麽呆?叫你半天了。”蘇蕙已買了水杯回來,大大咧咧坐到江雪身邊。


    商場早已換過另一首歌曲,似乎是最近大火的男團的歌曲,她叫不出名字來,她已久不聽歌。


    “沒,我看那一對小情侶呢,看樣也不知道有沒有上高中。”江雪回過神來,半響才隨便扯了一個謊。


    她們的位置正好能透過玻璃窗看到街上的熙來攘往,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正站在商場外麵的一處角落裏,女孩頭埋在男孩胸前,似乎是在傷心低泣,男孩一下一下的輕撫女孩的秀發,若無旁人的樣子,羨煞了旁人。


    “那說起早戀啊,我就佩服你,你記不記得那年元旦,大庭廣眾之下啊,你們就公然摟摟抱抱的了,你還撒謊說腳疼,原來是佳人有約,這狗糧撒的啊,殺傷力可把老師都驚動了,說起來,周老師也挺壞的,第二天就告訴家長了,嗯,我想她肯定是嫉妒你們,自己沒成家,也不許人家成雙成對的。”蘇蕙揶揄道。


    江雪急著辯解:“去去去,什麽摟摟抱抱,我們是在跳舞!你跟素素不也跳呢嘛,再說周老師她也沒說什麽。”


    蘇蕙隔了很久才又說:“你還想著。”


    “我早忘記他了。”江雪下意識的自欺欺人。


    蘇蕙低低歎了一聲,她要是放下了,能知道自己說的是誰嗎?這些年,也不知道她暗示自己多少遍,才讓這句謊言成為她近乎本能的反應。


    看著神情平靜的江雪,蘇蕙氣惱起來,今天反正話已經說到這了,她還真想撕下她這層偽裝的麵具,結痂的傷口永遠不可能恢複如初,不如就讓她割開傷口,做個徹底的清理,長痛不如短痛。想著她便發狠說:“忘記了?那這三年,你幹嘛等他。”


    “我沒在等誰,也沒人值得我等。”江雪有些惱火了。


    蘇蕙仍不想收手:“我知道,三年前他家裏出了事,他是需要時間,但他就這麽一走了之是什麽意思?人家都已經跟你分手了,說不定人現在在外國泡洋妞呢!你還死乞白賴的等他?好,你要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你有多少青春耗的起?說到底,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你還想著他幹嘛?”


    “我說了,我沒等他!”江雪止不住動氣,竟跟老友拌起嘴來。


    “江雪?真是你,你怎麽在這裏。”兩人正自沉默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停在了她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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