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霧朦朦。


    一隊人推著幾輛推車匆匆從殿宇後門走出,看服飾是黎宮的皇家侍衛,


    那推車駛過的路段竟然有幾絲血痕,不難猜想這個夜晚發生了一場廝殺。


    但是很明顯,黎皇是贏家。


    清綰在偏門旁冷冷掃視,將手中的璃淵轉手掩藏。


    腳步輕盈,行動有素,顯然是黎國的高手。


    微微感知,身旁監視的氣息消散了,想必這場紛爭損失不少。


    沒等清綰盤算離宮的計策,許碧弦卻是先一步傳音提醒道。


    “城主,有人來了。”


    燕景一身銀色暗紋戰甲,紅袍加身,上麵還有點點血跡未幹。


    “抱歉唐突了,隻是沒想到你們起的這麽早。”


    “剛剛誅殺了幾隻謀逆的老鼠,沒來得及換洗,還請見諒。”


    他說的是表達歉意,語氣中卻是七分震懾三分脅迫。


    “未經過黎皇授意,我們兩個外族人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


    許碧弦站在身側,微微側出刀刃。


    “我此次前來拜訪是請少城主幫個小忙。”


    “什麽事?”


    “聽聞風落城盛產金石……”不等他說完,林清綰便出言打斷。


    “你想打金石礦的主意?”


    “不錯。”他大大方方承認了。


    她直覺胸中氣憤難當,“你是覺得光憑性命威脅,我就會把城中礦址和盤托出?”。


    “當然不止,現如今這風落城已經成為了我黎國的領地。”


    “如若你說出這個礦的位置,我就考慮把這地方的管轄權給你。”


    一邊是城中命脈金石礦,一邊是複城歸國的希望,還有無盡的風險。


    “你怎麽保證你說話算話?”她覺得這句話問的有些愚蠢。


    “信不信由你,你沒有資格談條件。”燕景清冷的眸子俯視著她,似是輕蔑又似是同情。


    的確,她此時自身難保自然是沒有資格質疑的。


    紅日漸升,赤紅染天,將黎明的薄霧吹散,也吹退了幾絲清冷。


    林清綰盯著他眼角的猩紅淚痣微微出神,這句話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聽過,似是萬世的靈魂突然找尋到了輪回的夙願。


    她不自覺說出了這句,


    “你,我自然是不信,但我別無選擇。”。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半個時辰後我會派人來接你,去風落城領路。”


    話音剛落,他毫無耐心等待她的回應,旋即轉身離去。


    背影在麵前縮小,那塊腰間配飾的古樸黑玉也闖入眼中。


    昆侖玉


    天命靈柩,授享萬世輪回而不滅,造靈辟域於鬼界,其所屬是謂鬼帝也。


    靈墟經中曾對這個神物有這樣一段描述,其特征就是黝黑透光的墨玉,生有‘景’字暗紋。


    世上真的有如此湊巧之事嗎?


    許碧弦打斷了她的思路,“城主,這次我們是否要謀劃尋找屏術閣的事情?”


    “這件事的確是要提上日程了,稍後你逃離出隊伍,去找尋屏術閣的蹤跡。”


    “另外,帶上璃淵。”清綰將手中的璃淵遞給她。


    “城主呢?”


    “這裏仍然有些可疑之處需要探查尚且脫不開身,我暫時留在這裏,後續找機會和你接應。”


    “是。”


    半個時辰很快很快就過去,從宮門緩緩駛入一批人馬,龍輦在前隨行兵馬在後,人數不多但看出來都是精銳。


    “上去吧。”燕景此時已經卸去了戰袍,換上了平日的玄衣。


    “去哪?”這裏哪裏有她們能去的位子。


    他徑直指向那隻龍輦,眼神透著不耐。


    “我不覺得你們會一路上乖乖跟在後麵,與我同乘更為方便。”


    林清綰和許碧弦順著所指方向上了龍輦,車內裝飾樸素,僅有一桌一矮凳而已。


    但車內鋪設著黎國供奉的月神像圖案作為案桌的桌布,其中用具也皆有雕刻的花紋,透露出黎國文化的內斂和神秘。


    “起駕!”


    燕景坐穩後向車夫下令,隊伍緩緩前行,許是龍輦上招搖的花紋,離宮路上格外順暢。


    清綰在車中隻能半跪著,靜靜思索著將碧弦送離隊伍的計策。


    空氣仿佛凝滯了,案桌上茶水的熱氣逐漸彌散在車中。


    燕景合眼假寐,修長的手指不時輕叩案桌。


    她們的心髒也隨著聲響上下顫動。


    直到燕景出言打破了寂靜。


    “婢女應該幹什麽不用我多說吧?”


    他睥睨著清綰,似是示意她有些動作。


    清綰思路被突然打斷,略微遲疑握住紫砂壺的把手,手卻一下子被燙的縮回去。


    茶壺被打翻在地,茶水大片鋪灑在燕景身上。


    他隻是淡淡瞧著,從手中拿出了一方白色錦帕遞給了清綰。


    清綰接過去見他不怒不言有些疑惑,半響後在案桌上擦拭起水漬。


    燕景不禁輕笑出聲,半分慵懶半分戲謔,直直將清綰拉入懷裏。


    “想必少城主是沒幹過伺候人的活,那就讓我這個新任的國君好好教教你。”


    他反手扣住清綰的手臂,將案桌上的手帕重新放入她的手中,壓向自己的胸膛。


    “在我的故鄉有個規矩,做錯了事不僅要好好道歉,還要認真補償。”


    燕景直起身來,將她毫不費力斜抱在懷裏,這下清綰的裙子也濕了大半。


    原本略顯擁擠的空間,此時仿佛空曠了些許。


    許碧弦望向眼前這一幕怒氣上湧,卻不得不按捺住自己,旋即緩緩低下了頭。


    “那黎皇想要什麽補償?”清綰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你先欠著,我想到了再向你索。”他不自覺笑了起來,潔白的牙微微露出。


    這一刻,他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過於蒼白的肌膚也被陽光映上了溫暖的色澤。


    燕景此刻覺得,這個女人逗弄起來很有意思。


    平靜的時候像隻在暗處獵食的蟒蛇,生氣時卻像原先家裏養的那隻橘貓,又圓又好捏。


    就是不知道命硬不硬。


    “好啊,你要我就敢給,隻要我有。”清綰試圖掙脫他的手,但卻驚訝發現自己的握力竟然遠不及他。


    “你與其在這裏白費力氣,不如好好想想風落城的金石礦在哪。”


    “你時間可不多了。”


    不過一瞬,燕景陡然放手,任憑她從身旁滾落,她裂開的傷口在地上的水漬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碧弦見此連忙將清綰扶起。


    清綰半散落的青絲顯得臉色更為蒼白,僅僅印出血跡的傷口帶有幾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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