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沒想到這些,聽到程瑜瑾這樣問也皺眉,搖頭“奴婢不知。”


    程瑜瑾莫名覺得不安,宮城中皇帝身邊的人過來宣召,誰不是得到消息馬上就去了,哪裏會細想其他。程瑜瑾立刻叫來負責打探消息的太監,問“今日有誰進宮?”


    太監想了一會,說“回太子妃的話,今日未時衝虛散人進宮。哦對,壽王也來了。”


    “衝虛散人,壽王……”程瑜瑾直覺不會是什麽好事,最近壽王和衝虛散人走得很近,時常一同去給皇帝灌**湯。皇帝沉迷長生之道,本來就有些神誌不清,如今被衝虛散人和壽王聯手把控,越發不問世事,外人根本接觸不到皇帝。


    按照以前的經驗,壽王和衝虛散人進宮後,總要在宮裏待好幾個時辰。今日他們未時才進宮,現在不到酉時,壽王和衝虛散人多半還在宮內。聖諭宣李承璟去乾清宮,當真是皇帝說的嗎?


    程瑜瑾問“今日衝虛散人進宮,所為何事?”


    太監撓撓頭,不太確定“似乎是為了長生丹一事。十天前衝虛散人得了好大一筆賞賜,為皇上煉長生丹藥,今日好像就是獻丹的日子。壽王隨同進宮,多半也是為了進丹一事吧。”


    “長生丹?”這個丹藥她從未聽過,程瑜瑾追問,“長生丹是哪裏來的丹方,以前可曾進獻過?”


    太監搖頭“不曾。這是近來衝虛散人在夢中受仙人指點,偶然窺到的仙家法術。今日是散人第一次給陛下呈丹。”


    程瑜瑾坐了半晌,忽然猛地站起來“不好!”


    周圍侍奉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太子妃,怎麽了?”


    程瑜瑾哪裏還有心思給下人解釋,她連忙提著裙子往外跑,高聲喊道“備轎,去乾清宮。”


    程瑜瑾心跳的極為激烈,如果她沒猜錯……皇帝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煉丹從來都是碰運氣,道士將一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材料扔在丹爐裏,誰能保證煉出來的是什麽東西。偏偏一個敢進獻,一個敢吃,曆史上因為丹毒而去世的君王,數不勝數。這其中大部分是慢性毒發,所以煉丹士才安然無恙,但是皇帝今日吃的這個,保不準是即刻喪命。


    所以李承璟才會被叫去乾清宮,而不是煙熏霧繚的英華殿。如果程瑜瑾猜得沒錯,壽王和衝虛散人毒死了皇帝,他們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才把皇帝送到乾清宮,並且假借皇帝口諭召李承璟覲見。李承璟毫無防備地被叫到乾清宮,若是緊接著被人撞見皇帝死亡,而李承璟正在現場,那他豈不是百口莫辯?


    程瑜瑾簡直不敢想下去,她坐在轎子裏,緊張得手都在抖。轎子比她自己走快,李承璟離開的時間還不長,她或許還趕得及。


    李承璟此刻,已經走進了乾清宮。


    乾清宮此刻安安靜靜的,往日恢弘肅穆的帝宮,此時安靜的出奇,仿佛刻意壓抑著什麽。


    自從皇帝親信道士後,身邊跟隨的人都換成道士,曾經的內侍公公也以不得進去打擾皇帝清修為由,被衝虛散人攔在門外。皇帝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衝虛散人的眼睛底下。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經風光無二的乾清宮太監,也紛紛失了勢,趕緊巴結衝虛散人。


    衝虛散人狐假虎威,呼風喚雨,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乾清宮此刻,頗有些寥落之感。


    李承璟依舊安安穩穩拾級而上,守在宮門口的太監見了,趕緊給李承璟推開殿門“太子殿下,萬歲已經在裏麵等著了,您且進去就是了。”


    李承璟對著太監笑了笑,道“有勞。”


    李承璟掀袍邁入高高的門檻,守門太監悄悄鬆了口氣,然而他還沒收斂起臉上的神色,太子突然停下來了,轉身問他“殿中何故這樣安靜?”


    守門太監沒料到太子突然轉身,一顆心嚇得險些跳出來。他努力壓住臉色,低頭道“萬歲宣了殿下之後,突感困乏,便去西殿小憩片刻。萬歲說了,等太子來後無須在外麵通報,直接去西內見萬歲就是。”


    “原來如此。”李承璟看著守門太監似笑非笑。守門太監幾乎以為太子發現了什麽,可是下一刻,太子又幹幹脆脆往西殿走去,毫無猶豫。


    守門太監看不見太子的背影後,終於敢將剩下半口氣出完。還好,隻是虛驚一場,太子並沒有發現。


    李承璟一直走到西殿最裏間,這是皇帝睡覺起居的地方,明黃色的龍床格外顯眼。此刻明黃色的帷幔已經放下來,隔著帷幔,隱隱約約能看到床上側躺著一個人。


    看衣服,正是皇帝。


    此情此景,還真的很像皇帝小憩。李承璟垂眸,兩手交疊,緩慢躬身“兒臣參見陛下。”


    李承璟說完之後,裏麵許久都沒有應答。李承璟身姿不動,又朗聲重複了一遍,還沒有動靜後,他才低聲道了句“兒臣冒犯”,隨後掀開帷幔往裏走。


    李承璟走到龍床邊,正要掀開最後一層帷帳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殿下!”


    李承璟手一頓,回頭,看到來人不由皺眉“你怎麽來了?”


    程瑜瑾顧不得將氣喘勻,快步越過層層帷幔跑到李承璟身邊,握住李承璟拿著床帳的那隻手,用力搖頭“殿下,聖上正在休息,不可打擾。”


    她的眼睛瞪的極大,其中光芒焦灼懇切,幾乎教人疑心這雙眼睛要開口說話。李承璟覆住程瑜瑾的手背,堅定有力地握了握,還是一手掀開帷幔。


    皇帝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臉龐。程瑜瑾忍不住抓緊了李承璟的衣袖“殿下……”


    “沒事。”李承璟側身擋住她的眼睛,說,“你害怕的話,就不要看了。”


    說完,李承璟伸直了手,緩慢將皇帝翻過來。程瑜瑾想看又不敢看,十分糾結地躲在李承璟身後。過了一會,她感覺到李承璟良久未動,慢慢睜開眼睛“殿下?”


    李承璟將手從皇帝鼻下收回來,仔細看,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顫抖。


    他沒有說話,程瑜瑾已經明白了一切。李承璟默不作聲地掀衣跪在床榻邊,程瑜瑾也跟著跪下。


    這回程瑜瑾也看清楚了,皇帝平躺在龍床上,胸腔已經不再起伏。他嘴唇發黑,臉色也極為蒼白,看起來並不像自然死亡。


    程瑜瑾隱約聽到李承璟低低喊了句“父親。”她想要再聽,卻已經微不可見,似乎隻是程瑜瑾的幻覺。


    “兒臣離您十四年,不能承歡膝下,已是不孝,即便這兩年回來後,兒臣也時常忙於朝事,很少在您身邊侍奉。兒臣幼時承蒙您親自照料三年,吃飯飲食日日問詢,飲藥也必親眼看別人試過後,才肯讓兒臣喝。此身為父母所賜,此名為父母所造,兒臣卻從未侍奉過生身父母。兒臣不孝,請陛下恕罪。”


    李承璟端端正正給皇帝稽首三次,程瑜瑾心中歎息,也跟著給皇帝行最肅穆的大禮。即便父子猜忌,君臣相殺,可是皇帝,終究是李承璟的父親啊。


    李承璟拜到第二次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很明顯一堆人進來了。可是李承璟置若罔聞,依然給皇帝叩了第三拜。


    李承鈞帶著人闖進來,發現李承璟正在給皇帝行稽首禮,頓時高聲叫道“太子,你在做什麽!”


    李承鈞飛快地掀開最外一層簾子,遠遠地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竟敢弑君!父皇已經死了!”


    李承鈞的話宛如一道驚雷,後麵跟著的幾位老臣被驚得狠狠一顫,聲音都變了“什麽,陛下怎麽了?”


    李承璟一眼都沒朝李承鈞看去,而是伸手,扶著程瑜瑾一起起身。李承鈞還在大聲叫喊,最後突然跪地,慟哭道“父皇,兒臣不孝,兒臣來晚了!”


    現在的首輔,曾經的次輔顫巍巍上前,手指在皇帝鼻息前試了一下,失力跪倒在地“陛下……賓天了。”


    後麵跟著的幾個老臣麵麵相覷,一起跪倒在地,掩麵而泣“陛下!”


    相比於李承鈞外形於色的痛哭流涕,李承璟的感情就顯得很內斂,這樣的對比簡直讓李承璟格格不入。幾個老臣掩麵哭了一會,再抬頭時,一點都不影響他們眼睛中的精光。


    “太子,壽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承鈞突然站起身,指著李承璟大喊“一定是他,他殺了父皇!之前一直是他和父皇獨處,而且我們進殿之時,正好聽到他說不孝,還給父皇行禮。不是他動的手,還會是誰?”


    李承鈞此刻淚流滿臉,情緒激動,頗有些崩潰之兆,看著並不像是裝的。聽到李承鈞的話,幾位老臣相繼站起來,各自遠遠保持著距離,在李承璟和李承鈞之間來回端詳,似乎是想找出什麽細節。


    衝虛散人跟在最後,此刻才慢慢走進乾清宮。他看到眾人僵持,裝模作樣比了幾個手印,又掐指心算半晌,歎息著搖頭“陛下被人灌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此刻魂魄已散,回天乏術。”


    李承鈞抬頭問“父皇竟然是死於劇毒?”


    “沒錯,此毒一入口則發作,毒發隻在頃刻間。我們來晚了,陛下,就是剛剛被人毒死的。”


    剛剛被人毒死?可是剛才在皇帝身邊的,隻有李承璟。


    眾人的視線都朝李承璟看來,李承璟眉目不動,絲毫沒有動容之意。


    李承鈞看到他這個表現,更加激動“父皇屍身在前,你竟不哭不悲?可見你心性麻木,大逆不道,來人,還不快將這個逆賊拿下!”


    眾臣麵麵相覷,首輔出列拱了拱手,問出眾人心中的疑問“太子殿下,您為什麽會出現在此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承璟說“我受陛下口諭而來,我進來的時候,陛下已經……賓天了。”


    “果然是你!”李承鈞激動道,“父皇以口諭傳你前來,可見當時父皇還好好的,但是我和諸位閣老進門時,父皇已經駕崩。這中間不是你暗下殺手,還能是誰?逆賊,不打自招。”


    李承鈞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首輔看向李承璟“太子殿下,這一點,你如何解釋?”


    李承璟說“我無可解釋,我來時,陛下已然仙去。”


    “嗬,被我們抓了個正著,你是沒法辯解了吧。”李承鈞咄咄逼人,怒道,“父皇傳口諭時還好好的,在你來了之後就遇害。之前大殿裏隻有你一人,而我們進來時,你還給父皇下跪,自言不孝。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程瑜瑾皺眉,她長這麽大,還沒有在吵架上吃過虧。向來隻有她誣陷別人的,如今二皇子竟想在他們身上潑髒水?


    那得看她同意不同意。程瑜瑾抬眸,輕聲說“壽王,你說的話本宮實在聽不懂。殿下口稱不孝,乃是因為子欲養而親不待,殿下還沒來得及侍奉陛下,聖上便仙去了而已。至於下跪行禮……聖上駕崩,本來就該立刻行大禮,壽王和諸位大人進來,不也下跪行禮了麽。”


    李承鈞被噎住,茫然片刻,又說道“父皇給你們傳口諭後就遭遇不測,這還不夠明顯嗎?”


    “壽王如何知道那是聖上口諭。”程瑜瑾看著李承鈞,道,“而不是什麽人假傳聖旨呢?”


    李承鈞一時接不上話來,這時衝虛散人說“太子妃和太子果然鶼鰈情深,處處為太子說話。然貧道可以作證,太子已對陛下積怨久矣,以致於頻頻針對貧道和座下弟子。陛下仙去前和貧道談及此事,還十分為太子惋惜。”


    衝虛散人說起皇帝,程瑜瑾不好接了。君臣猜忌就是東宮的致命傷,無論怎麽說,東宮都討不了好。


    李承鈞得到了衝虛指點,立刻斬釘截鐵說道“原來是你對父皇有怨,父皇將你禁足,還解了你的職權,你因此懷恨在心,所以才殺父弑君,意圖取而代之。此般亂臣賊子,怎堪當太子?來人,還不快將這個逆賊拿下!”


    李承鈞話落,立刻有幾個道士朝李承璟和程瑜瑾衝來。程瑜瑾不由後退一步,正要反駁,忽的被李承璟攬住肩膀,以絕對的保護姿勢將她送到自己身後。


    此刻衝上來的幾個道士,還沒來得及靠近李承璟和程瑜瑾就被東宮的太監攔住,一腳踹到在地。李承鈞看到挑眉“你瘋了,居然趕在禦前動武?果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子,你的狼子野心再也藏不住了吧。”


    說完,李承鈞對著幾位閣老和眾多宮人們大喝“太子殺父弑君,意欲謀反,被發現後惱羞成怒,鋌而走險。爾等還不快將此等逆賊降服!”


    對於任何一個太子,謀反幾乎是致命傷,李承鈞本來預料他喊完後李承璟會人人喊打,再不濟場麵也會陷入混戰。然而他說完很久,回音都消散了,也不見眾人有反應。


    李承鈞不可置信,目光從首輔、閣老、太監、侍衛身上一一掃過“你們包容反賊,想造反嗎?”


    被李承鈞看到的人或低下頭,或錯開眼,但是除了倒在地上的那幾個道士,無一人有動作。


    李承璟輕輕笑了一聲,緩慢走向李承鈞“二弟,難為你設了這樣一個局,為了栽贓於我,還將內閣拉過來。可惜,你忘了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人心向背,就是如今你看到的局麵。”


    李承鈞皺眉,十分不服氣,正要說些什麽反駁,而李承璟已經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聽他廢話,猛然高聲道“來人,將妖道和壽王拿下。”


    他護著程瑜瑾時細致謹慎,和李承鈞說話時理智從容,直到此刻突然沉下聲音,明明神色沒怎麽變,可是身周的殺伐之氣頓時橫掃全場。


    李承璟話音剛落,方才一直不見蹤影的禦林軍鏗鏘而入。為首的將軍對著李承璟下跪,抱拳道“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妖道衝虛散人向聖上進獻有毒的丹藥,致聖上毒發,壽王為虎作倀,罪同合謀。將這兩人一齊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李承鈞嚇了一跳,對著一眾披掛整齊、真刀實劍的禦林軍,大喝道“荒謬,你們膽敢以下犯上?分明他才是害死父皇的真凶,你們認賊作主,要造反不成?”


    李承璟神色不變,道“二弟,你為何一口咬定是我?你進殿掀開簾子時,都沒有走近,為何便敢斷言陛下賓天了?而且,你怎麽知道陛下並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李承鈞聲音一頓,明顯接不上話來。而旁邊幾個老臣都微微點頭,沒錯,二皇子進殿後,隻是掀開最外麵一道簾子,就開始跪地哭泣。而首輔是冒著大不韙試了鼻息,才敢宣布皇上賓天。相較於首輔的反應,二皇子哭的太急切了。


    “我……我那是關心則亂,驚慌之下失去了主見。”李承鈞辯道。


    “還不肯認罪?”李承鈞揮袖,朗聲道,“將衝虛散人和壽王進獻的長生丹呈上來。”


    一聽這句話李承鈞臉就白了,閣老們看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決斷。給帝王進獻的東西,為了吉利,一般都是雙數,長生丹也正好有兩枚。李承鈞眼睜睜看到另一顆本該已經銷毀了的長生丹送到李承璟手上,李承璟隨便刮了一點,喂給從英華殿拉來的一隻鶴,果然鶴撲扇翅膀哀鳴了一會,便垂頸死去。


    李承璟看到鶴失去動靜,冷冷道“這隻鶴隻服用了刮下來的些許粉末便氣絕身亡,陛下用了整整一粒丹藥,可想而知該如何劇痛。陛下意外身亡,俱是被你們二人所毒害!衝虛散人欺世盜名,禍亂朝綱,如今竟還毒害聖上;壽王身為人子,幫著妖道將丹藥進獻於陛下,亦是幫凶。陛下賓天,你二人萬死難辭其咎!”


    “我,我……”李承鈞張口無言,再說不出辯駁的話來。衝虛散人見勢不妙,想悄悄溜出去,結果被守在外麵的禦林軍捉了個正著。宮外響起衝虛散人鋪天蓋地的求饒聲,李承鈞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連連後退,嘴裏還在不住喃喃“不是我,不是我……”


    然而禦林軍可不管二皇子在進行什麽樣的掙紮,已經有人將李承鈞押著跪倒在地,首輔眼睛掃過周圍的禦林軍,上前畢恭畢敬給李承璟叩首“先帝賓天,實乃天下大悲。然國不可一日無君,老臣懇請太子殿下順應民心,早日登基,以主持大局!”


    殿內殿下頓時一片下跪的聲音,程瑜瑾看到,也後退一步行禮“請太子殿下登基。”


    乾清宮此刻的衣服非常雜亂,有繡著飛禽的內閣文官,有全幅鎧甲的禦林軍武官,有紅衣太監,有青衣宮女,也有一身流光的程瑜瑾。然而此刻,這些五花八門的衣服都恭恭敬敬貼著地麵,身份各異、尊卑各異的人齊齊跪拜在李承璟腳下,齊聲道“請太子殿下登基。”


    眾人皆跪,唯獨李承璟一人站著,越發顯得他長身玉立,挺拔如鬆。李承璟目光掃過眾多跪伏著的頭顱,最後彎腰,親手將程瑜瑾扶起來。


    程瑜瑾在李承璟的攙扶下站直,等程瑜瑾站好後,李承璟一手拉著她,同自己比肩而立,另一手緩慢抬起“免禮,平身。”


    眾人卻更深地拜倒下去“恭喜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明帝,孝宗嫡長子,少流落民間,建武二十三年回歸。帝五歲封太子,同年因病去清玄觀靜養,為時首輔楊甫成所害,重傷失蹤,幸得民婦薛氏所救。帝少而聰慧,雖寄養民間,仍敏而好學,於建武十九年高中進士,為官期間功績斐然。後被孝宗認回,重居皇太子之位。


    帝一生勤政明德,廣開言路,創元熹盛世,萬國來朝。帝僅娶後一人,帝於登基大典言,高祖遺命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朕二十二而有長子,故日後不再納妃,眾臣不得再提後宮選秀諸事。終帝一生,始終未立嬪妃,與後舉案齊眉,感情和美,乃傳世佳話。”


    ——《齊書·明帝本紀》


    而曆代正史,無論主編者為何人,都在不遺餘力地打壓一種小道謠言,那就是英明神武、一生未有汙點的齊明帝,居然娶了在民間的侄女。甚至還有野史稱,帝後二人於閨房無人之處時,明嘉皇後會笑稱帝為九叔。


    謠言,都是謠言。


    後來,在元熹十三年,已經到了懷春年紀的大公主李明月問母親如何找到如意郎君。美麗端方、姿容宛如皓月的皇後想了想,笑著說“你要先找一個叔叔,然後,讓他幫你介紹身邊的青年才俊。”


    清俊完美、氣度雍容,讓所有史官都拚了命為皇帝陛下的清名作鬥爭的李承璟,此刻,唯有無奈地看了自己的皇後一眼。


    他們如此相似,以至於他們的人生軌跡也本該是相似而不相交的。要怪隻能怪建武二十二年早春的那場雪,亂雪迷人眼,李承璟隔著風雪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女毫不猶豫打了前未婚夫一巴掌,突然心生好奇。


    她是誰?


    緊接著李承璟就覺得奇怪,他並非程家人,這個少女是誰,眼前這對年輕男女有什麽恩怨,與他何幹?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少女回頭,看到他似是評估了一下,然後施施然行禮“九叔萬福。”


    最終李承璟還是知道了,她是宜春侯府大小姐,勉強也算是他的侄女。


    亦是他此生之妻,程瑜瑾。


    ——《九叔萬福》,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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