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孝鈺從書房出來,一臉陰鬱,他本來想出去找朋友喝酒尋樂,但是走到半路被家丁攔下,說首輔有令,這幾天少爺不許出府。


    楊孝鈺心裏的不痛快更甚了。不能去外麵找女人,那就隻能在家裏挑一個通情達理的,楊孝鈺在心裏來來回回挑選,他的女人太多,好幾張臉他都分不清了。


    楊孝鈺記不清楚,隨意想著幹脆去好友前段日子送給他的揚州瘦馬那裏吧。專門調養出來的瘦馬果然不一樣,無論床上床下,功夫都極好。此刻他心情不好,正好去她們那裏發泄發泄。


    楊孝鈺這樣想著,剛穿過月亮門,門後一個丫鬟躲著,見到他連忙追上來“少爺!”


    楊孝鈺轉過身,看見這個丫鬟,實在想不起來這是誰。他連侍妾都分不清,更別說這些侍妾的丫鬟。


    “你誰?”


    小丫鬟似乎有點怕他,畏畏縮縮地說“奴婢是伺候邵姑娘的,邵姑娘想請您過去。”


    聽到這個姓,楊孝鈺可算有些印象了。楊孝鈺挑眉,他本身長相還算白淨俊俏,但是常年縱情酒色,雙眼浮腫,腳步輕浮,整個人的氣質也是流裏流氣的“她不是貞烈的很麽,怎麽,也念起男人的好了?”


    這話隱隱有些下流意思,丫鬟不敢得罪少爺,更深地低了頭“奴婢不知,邵姑娘派奴來找少爺……”


    “什麽姑娘?”楊孝鈺刷的合上扇子,擺著袖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都開了苞,還哪裏是姑娘?”


    邵姿今天基本沒碰什麽吃的,她臉色實在太差,她隻好給自己抹了口脂,在臉頰兩側塗上胭脂。她坐在梳妝鏡前,盯著鏡子裏麵的人,良久沒有眨眼睛。


    過了不知多久,屋裏光線漸漸暗下來,外麵丫鬟突然喊“少爺來了”,邵姿才愣了一下,慢慢回過神來。


    楊孝鈺已經刷的一聲掀開簾子進來,他進屋時皺了皺眉,嫌棄道“怎麽黑漆漆的?”


    邵姿站起來,跪到門口,深深垂下脖頸道“是奴忘了點燈,奴錯了。”


    楊孝鈺雖然嫌邵姿這裏冷清,但是看著美人在朦朧中跪在地上,溫順地露出白淨的脖頸,也是美事一樁。楊孝鈺笑著,走近用扇子拍了拍邵姿的臉“你先前不是很烈嗎?表現的一幅貞婦烈女模樣,我上你像是委屈了你一樣。怎麽現在不裝了?”


    邵姿更深地低下頭去“先前是奴家想左了,請少爺原諒。”


    楊孝鈺笑了一聲,大剌剌坐在邵姿麵前的凳子上,雙腿正正對著邵姿的臉“你憑什麽讓我原諒你?”


    邵姿僵硬了許久,打發丫鬟退出去,自己慢慢跪著爬到楊孝鈺腿間,伸手解開他的褲腰帶。


    楊孝鈺這幾天不能出家門,整日憋在家裏十分膩歪,好在先前擄回來的那個民女識趣,主動放下身價來討好他,他要做什麽都百依百順。楊孝鈺被伺候的十分舒服,雖然這些活瘦馬做會更好,但是熟練有熟練的好,青澀也有青澀的妙處。邵姿的技巧還差些,但是帶給楊孝鈺的心裏滿足感是無窮的。


    來了那麽幾次後,楊孝鈺覺得這個女子也還不錯。自己搶來的和別人送的到底不一樣,要不是邵姿長得著實出眾,讓他街上一眼就注意到,他也不至於費這麽多力氣,幾次三番地想將邵姿弄到手。


    事畢後,楊孝鈺躺在床上,滿意對著邵姿指點道“口技笨拙,多虧了你這張臉,要不然,本少爺可懶得來你這裏。另一個院裏的思思可比你活好多了。”


    邵姿低頭不語。楊孝鈺大肆點評了一番各個女人在床上的表現,疲憊上湧,打了個哈欠道“你以後還是要勤快點學習,不然這麽多女人,你憑什麽留爺往你這裏走?要小爺我說,你能攀上我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你看看你這裏的胭脂衣服,哪一個是凡品?隨便取一盒胭脂,都比你們家半年掙的錢多。要知道我姑奶奶是太後,姑姑是皇後,祖父是首輔,爹也做到了四品侍郎,全京城再大的煙花場子,隻要小爺出場,就沒人敢和小爺搶。外麵那些瘋狗吠得再響,刮下我們楊家丁點皮沒有?根本沒有。我姑姑依然還做著皇後,我祖父照樣管著朝廷,他們又是請命又是彈劾,我不過是在家裏躲兩天罷了。等風頭一過,小爺還是風風光光的京城第一人。”


    楊孝鈺似乎是真的困了,閉上眼,慢慢說道“所以你跟了我,絕對虧不了。你隻要把我伺候好,你這段時間給我惹下的麻煩,我全可以不追究,我娘和我祖母那裏你放心,有我頂著,她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看小爺對你多好,你好生跟著爺,以後的好日子多著呢。最好還是你給小爺生個種,一定要是男孩,說不定,你以後還能給公主當婆婆。我表姐已經是壽王妃,以後妥妥是皇後,我跟她說說,說不定能娶個公主回來。”


    “算了,公主太麻煩,我表姐那種性格,她教出來的公主指不定得橫成什麽樣子。那還是再生個女兒,當國丈好了。”


    楊孝鈺嘴裏喃喃著,慢慢墜入夢鄉。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邵姿躺在一邊,隻是閉嘴聽著。等楊孝鈺良久沒動靜後,邵姿支起身,輕輕喚“少爺?”


    楊孝鈺沒反應,她又喚了兩聲,慢慢爬向床腳,取出一根長長的衣帶。


    “你對我好?”邵姿冷笑,她剛才侍候完楊孝鈺,身無寸縷,但是現在她坐在床上,絲毫沒有為自己披衣的打算,“你再有錢又如何,楊家再有權勢又如何?你殺了我的哥哥,還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邵姿就這樣身無寸縷地下床,將衣帶繞過楊孝鈺的脖頸,緊緊纏在床柱上。她早就用自己試過,知道怎樣打結勒得緊,哪裏床柱堅硬,哪個角度沒辦法掙脫。


    衣帶一點一點收緊,楊孝鈺感到呼氣困難,猛地驚醒,他發現自己脖子被人勒住,整個人都嚇傻了。他用手揪住衣帶,想要將脖子上的結解開。借著手指撐出來的些許空隙,楊孝鈺艱難地說“我對你這麽好,你居然敢殺我?”


    邵姿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道“你個殺人犯,就算再有錢,再好看,對我再好,怎麽比得過父母兄長養育之恩?我怎麽會愛上自己的仇人?我要殺了你,為哥哥報仇!”


    邵姿說著更加用力地拽緊衣帶,楊孝鈺幾番掙紮,甚至用床邊的東西砸傷了邵姿的頭。可是邵姿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勒著衣帶的手。楊孝鈺的掙紮漸漸弱了,直到死寂不動,邵姿像是魔怔了一般,又用力勒了很久,直到自己的手都磨脫一層皮,再也握不住衣帶,才失力般跌倒在地。


    邵姿愣愣地看著自己滲血的手,突然又哭又笑“哥,我為你報仇了。爹,娘,女兒不孝,下輩子再來報答你們的生養之恩。”


    第二天丫鬟打來洗臉水,在外麵喚了好幾聲,裏麵都沒有動靜。丫鬟不耐煩,推門而入,一抬頭便是一具屍體晃蕩在眼前。


    桌子上,壓著一條血淋淋的碎布,看布料是從楊孝鈺身上撕下來的,上麵不知道用誰的血,寫著“殺人償命”。


    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哇的一聲尖叫出來。邵姿殺了楊孝鈺,自己也懸梁吊死的消息,迅速傳遍楊家。楊家上下如遭雷擊,楊孝鈺的生母聽到消息就暈過去了,楊家又是忙著叫太醫又是哭小少爺,沒過多久,楊首輔又聽到一則噩耗。


    楊孝鈺被勒死的消息不知為何傳到楊太後耳中,楊太後當即吐了口血,病情加重了。


    楊家死了兩個人,楊首輔當即就下了封口令,但是這樁醜事還是迅速擴散出去。僅僅半天功夫,就鬧得滿城風雨,眾人皆知。


    街上人聽到了,憤憤朝地上唾了口唾沫,罵道“該!”他們替那位烈性的民女惋惜,又覺得狠狠出了口惡氣。


    邵家的父母幾乎哭倒在地上,他們一輩子謹小慎微,勤勤懇懇,連和人吵架都不敢,卻遭遇了這種事情。一子一女相繼離世,邵家父親徹底沒了活念,帶著人去京兆尹擊鼓鳴冤。


    邵家鳴冤一事迅速傳到朝堂上,而邵姿臨死時留下的血書“殺人償命”,也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京城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案件,好些古板老臣幾乎氣瘋了。有位老臣第二天直接脫下官服,身著平民布衣上朝,見到皇帝後直接行稽首禮跪下,說道“殺人償命,天理昭昭。臣今日拚著不要這條老命,懇請陛下處置楊首輔,為民除害!”


    斷斷續續的,許多人都跟著跪下。早朝氣氛十分凝重,最後,皇帝看向李承璟“太子,你說當如何?”


    李承璟上前一步,合著手對皇帝微微躬身,沉聲道“臣以為,國法威嚴不容侵犯,對事不對人,一切都當按律處置。”


    皇帝揮了揮手,說“那就依太子說的,大理寺介入楊孝鈺一案,查明後按律處置吧。”


    跪在地上的老臣上前一步,慨然道“陛下聖明。然楊甫成是內閣首輔,門生遍布朝野,若是他暗地裏給大理寺施壓,誰人敢查?”


    楊甫成繃著臉不說話,他已到知天命之年,卻在這把年紀遭受獨孫死於非命的打擊。白發人送黑發人,楊甫成大受打擊,這幾天頭發都白了一半,根本沒有心力再管外麵的事。然而偏偏外界風雨卻步步緊逼,楊甫成緊緊繃著臉,出列道“臣問心無愧,一切聽從陛下安排,請陛下明察。”


    皇帝頷首,道“這些年楊首輔勞苦功高,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不會做結黨營私之事。楊首輔剛剛喪孫,這段時間心力交瘁,也該休息一二了。傳朕意,首輔暫停職十日,以示避嫌。大理寺聽令。”


    “臣在。”


    “限爾等十日之內,查明真相,還首輔清白。太子,刑部尚書。”


    李承璟和刑部尚書接連出列,合手道“臣聽令。”


    “你二人協助大理寺破案,三方會審,相互監督,不得徇私。太子,你作為此案主審,十日後來向朕稟報。”


    李承璟緩慢拱手“臣領旨。”


    楊皇後坐立不安地等著太監打探消息回來,瞧見太監跑進來,楊皇後連忙問“怎麽樣了?陛下今日說了什麽?”


    太監臉上似有難色,低聲道“娘娘,陛下有令,暫停楊大人首輔之職。”


    楊皇後跌坐到塌上,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冷了“父親被停職了?”


    “暫且停職。待大理寺三司會審、查明真相後,自會官複原職。”


    “三司會審。”楊皇後撫了撫額頭,隻覺得腦袋裏一陣陣眩暈,“主審是誰?”


    “太子殿下。”


    皇帝讓太子去審楊家案……楊皇後苦笑,這個案子審和不審,還有區別嗎?雖然真相還不明白,但是皇帝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


    但是現在楊皇後還好端端地在坐在坤寧宮內,竇希音和二皇子也能正常入宮,說明皇帝雖然生氣,但是並未打算徹底打倒楊家。楊皇後還是寄托了希望,等著最後的會審結果出來。


    楊孝鈺之死一案並不難審,難的是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第五天,楊孝鈺一案的結果還沒有出來,突然又有人敲響了鳴冤鼓,要告禦狀。


    擊鼓的是個老婦人,她自言自己是永和朝的宮女,建武五年被放出宮。這次冒死回來,是為死去二十年的鍾皇後鳴冤。


    老宮女告禦狀本來就夠聳人聽聞,然後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麵。


    她拿出證據,說鍾皇後當年之死,並非病重,鍾皇後生產時難產,也並非偶然。


    “奴婢鬥膽,狀告楊首輔之妻楊夫人,謀害前皇後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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