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無厭把麵前茶杯裏的茶水倒在空盤裏,又提起茶壺重新倒了一杯,說道:“就這麽換。”


    潘大才不敢置信,吞了好幾口口水,才遲疑著反問:“把,把姚鼎山的血放出去,然後再,再輸入別人的血?”


    “沒錯。”裴無厭和虞青鳳異口同聲。


    “這也行?”潘大才這一晚可謂是經曆了頭腦風暴。前一晚也是一樣,三日之約,估計明晚還是一樣。


    虞青鳳清了清喉嚨,“潘當家,你可聽過放血療法?”


    “好像聽說過,你什麽意思?”


    虞青鳳科普:“放血療法是中醫的一種外治法,好處非常多,有疏通經絡、促進血液循環、加快新陳代謝的作用,對於血瘀不通有非常好的療效,既能去熱,又能止痛。比如對於頭痛來說,放血以後頭馬上就不疼了,立竿見影。”


    裴無厭總結:“姚啟冠的怪病表征不就是頭痛嗎?薛胤天隻要稍稍放血,他的頭痛就能緩解。如此一來,正好就應了血脈詛咒。也就是說,身體裏姚家的血脈越少,症狀越輕。”


    虞青鳳接棒,“可是血液如果太少了,人就活不成了,所以放血之餘,還得輸血。我聽大林子說,薛胤天的輸血之法,需要在手臂血管上開一個口,聽起來就疼。這姚鼎山又是放血,又是輸血,長達一年時間,也不知道他的手臂是不是已經被薛胤天戳成了篩子。”


    潘大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癟嘴打了個寒噤,“是夠折磨的。”


    裴無厭咋舌,“最折磨的是,這換血之法要一直持續下去,因為人的身體每天都在造血,不可能完全由他人之血代替,所以為了讓被詛咒的血液少一些再少一些,可能隔三差五就得實施換血之法。


    “這就跟薛胤天策劃的供奉義莊餓鬼的生意經一樣,義莊餓鬼要無休止地供奉;姚鼎山的血要無休止地放,無休止地輸,他薛胤天這份私家郎中的活計也可以一直做下去,一直免費住在姚知縣府上,一直與相好眉來眼去,暗度陳倉。


    “薛胤天想出來的複仇之道、生財之道全都是長久打算,可持續的罪惡。”


    虞青鳳感慨,“這姚鼎山也真是慘,明明身負罪孽的是他的親生母親,又或者是曾經做過虧心事的父親,可是所有的痛苦,卻全都報在了他身上。說是血脈詛咒,倒也可以。”


    “等一下,”潘大才回過味來,“姚啟冠相信血脈詛咒,可他的正室夫人怎麽也相信啊?三位側夫人生不出孩子,都是她從中作梗,她最清楚,這不是詛咒啊。”


    “未見得。”虞青鳳想起了刁德超,明明是糖尿病足,卻寧願相信是報應,隻因他曾殺人,詐騙錢財。越是做了虧心事,越是相信詛咒之說。


    裴無厭見潘大才還是不明白,進一步解釋:“正室夫人不知道害了多少腹中胎兒,她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能午夜夢回,也曾被夢中惡鬼嚇到噤若寒蟬。此時,自己的兒子身患怪病,她定會認為,兒子是替她和判過冤案的姚知縣承受了報應詛咒。”


    潘大才重重大幅度點頭,突然一拍桌子,茅塞頓開,叫道:“我懂了,既然要輸血,當然就需要一個活人源源不斷地供血。姚知縣拿活人去給自己受到詛咒的親兒子做‘血的供養’,這種事自然得保密。所以找個不起眼的乞丐最合適!”


    “潘當家果然聰明。”虞青鳳明褒暗貶。


    “等一下,不對呀。”潘大才又來了個急轉彎,“大林子輸血給他親姐姐,那是因為他們是親戚。白亦笙是個乞丐,總不會是姚知縣家的親戚吧?”


    虞青鳳沒法跟潘大才科學解釋血型的問題,隻能盡可能解釋:


    “這麽說吧,血親之間的血液不見得一定行,不是血親之間的血液不見得一定不行。這有個概率的問題。就比如那半年間薛神醫雖然以輸血之法拯救了三名產婦,但也有兩名產婦沒救回來。我相信當時薛神醫也是找到的產婦的血親之人輸血的,但仍舊失敗,就是因為哪怕是血親,血液也不一定可以在體內融合。”


    潘大才還是不解,“若是如此,就算薛胤天取了姚鼎山和白亦笙的血,滴血認親,二者血液融合了,也不代表著白亦笙的血可以輸給姚鼎山啊。”


    “沒錯。所以這一次,薛胤天又一次撞了大運。”裴無厭聳肩,對薛胤天的運氣發表隻有虞青鳳能夠聽得懂的感慨,“這就是命運之神給他的安排。”


    他們的命運之神,正是這網劇的編劇。


    潘大才聽懂了前麵半句,終於理解,認同地點頭。


    虞青鳳繼續推理,“所以白亦笙三年前隻是假死,屍體送入義莊之後的當晚,薛胤天進入義莊,使用藥物,讓他起死回生,把他藏,或者說是囚禁在了密室之中。”


    “密室?”潘大才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又一次坐上了過山車,又一次震驚,“這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密室?”


    這也是虞青鳳最為糾結的一點,告訴潘大才有密室吧,有風險,不告訴他,整件事又不能自圓其說。最後她還是說了,賭一把吧,賭潘大才是個蠢材,完全信任他們。


    裴無厭看出了虞青鳳的擔憂,衝她堅定一笑,增添信心,繼續對潘大才解釋:


    “必須有個避人耳目的地方,把這個在外人看來已經死去的白亦笙藏起來。而且不光藏著,定時去密室取白亦笙的血,還得把一個皮包骨乞丐養得白白胖胖,讓他有血可取。


    “薛胤天本以為他把白亦笙藏得很好,本以為白亦笙本人非常配合,畢竟從前過得是連飯都吃不飽的日子,現在雖然失去自由,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可是能吃飽飯啊。


    “可薛胤天沒想到,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白亦笙一開始滿足於這種生活,漸漸地,在溫飽問題解決之後,他必然會向往自由。於是他便會偷偷逃離密室,用偷來的錢財在外麵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還會買一些吃食帶回密室,稍後享用。


    “薛胤天對此一定是知情的,他想要阻止,卻知道根本無法阻止。因為白亦笙有籌碼,他的性命,他的血就是籌碼。薛胤天若是強行把他捆綁在密室之中,白亦笙可以自盡。


    “薛胤天知道,白亦笙的欲望一步步升級,到最後一定會想要徹底掙脫牢籠。他始終是個禍害,早晚是要除掉的。白亦笙死的那晚,薛胤天就在義莊附近,很可能就是去徹底除掉白亦笙的。隻不過刁德超搶先了一步。


    “刁德超殺了白亦笙,還毀了屍體。薛胤天目擊之後馬上回去匯報姚知縣。姚知縣自然不能暴露白亦笙的身份,便讓仵作堅稱屍體是王千萬。他不放心,甚至還親臨義莊。哼,義莊內損壞了一具屍體,居然能引知縣大架親臨,本身就很可疑不是嗎?”


    “密室在哪?”潘大才這麽問說明他已經接受了密室之說。


    虞青鳳趕忙轉移潘大才的注意力,讓潘大才對密室產生恐懼心理,“密室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密室的入口就在義莊之內。那裏是白亦笙生活了一年的地方,他死後變成鬼,也一直棲身在那裏。”


    潘大才咬牙切齒,恨不得直衝密室,跟膽敢傷害他寶貝妹妹的白亦笙的鬼魂決一死戰。


    虞青鳳緊張地盯著潘大才,隨時準備第一時間拉住他,繼續糊弄道:


    “潘當家,義莊餓鬼仍舊是白亦笙,隻不過這個餓鬼的怨恨更多是指向利用他、囚禁他的薛胤天,殺了他又糟踐他屍體的刁德超。


    “至於說潘小姐,那真是無妄之災。誰叫白亦笙生前當了那麽多年的乞丐呢,他生前便對臨福縣這些不愁吃穿的有錢人心懷記恨,死後變成鬼,便也帶著這份記恨。”


    裴無厭見潘大才還是恨得咬牙切齒,便輕鬆地提議:“你若是現在去尋找密室,跟白亦笙的鬼魂決一雌雄,我們也不攔著,畢竟也是有勝算的。”


    潘大才似乎是被當頭棒喝,馬上醒悟過來,拳頭也鬆開了,牙關也鬆開了。


    虞青鳳跟裴無厭悄悄交換眼色。裴無厭這招反其道而行之果然有用。


    潘大才就算剛剛真的有這個衝動,現在也絕對徹底打消了。他才不會順了他們倆的意,去自投羅網,用自家兄妹倆的性命去幫刁德超和薛胤天解決大麻煩,讓他們倆坐收漁翁之利。


    “你們倆不是會捉鬼嘛,你們說,怎麽辦?”潘大才冷靜下來,以威脅恐嚇的語氣說道,“別忘了,你們還剩一天時間,明晚子時,就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刁德超也指望著我幫他解決這個麻煩呢,”虞青鳳嘲諷地說,“我跟他說,與其冒險去滅了這惡鬼,不如超度。他很讚同,明晚隻要我讓他去,他一定會帶著貢品和誠意去義莊給白亦笙磕頭認罪。”


    潘大才又迷糊了,“你什麽意思?要超度白亦笙?”


    裴無厭搖頭擺手,“不可能,白亦笙生前太苦,死得太慘,怨念長期聚集在義莊這種陰氣旺盛之地,已經化作厲鬼,不是憑我們兄妹二人之力就能超度的。”


    潘大才問虞青鳳:“所以你是在騙刁德超?”


    “沒錯,潘當家,如果是單純餓死的乞丐化作的餓鬼,我們兄妹還有把握。但白亦笙不同,超度是不可能,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讓他灰飛煙滅,我們更加做不到。我們能做的就是安撫,討好,給他上貢,讓他心滿意足,讓他大仇得報,心甘情願地放下對潘小瑛的怨氣。


    “所以潘當家,明晚子時,我們跟你都得去義莊,刁德超和薛胤天也都得去,徹底把這件事解決。”


    “你讓我上貢?我拿什麽上貢討好他?”潘大才似懂非懂。


    裴無厭幽幽地說:“刁德超、薛胤天。但隻有他們倆或許還是不夠分量,把握不夠大。所以我建議,再加上姚啟冠、姚鼎山父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劇:我在大理寺玩套路開掛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狸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狸貓並收藏穿劇:我在大理寺玩套路開掛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