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跟上吧,我有預感,季宗源今晚會出事。”虞青鳳對三個同伴說。


    “為什麽?”藺鳴又問同樣的問題。


    虞青鳳隻能給出同樣的回答,“今天過節。”


    人頭攢動,季宗源又被一群家丁簇擁,目標非常明顯。四人不用跟得太近。


    “我剛剛在河那邊看到那個轉世魔童了。”


    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從虞青鳳側麵傳來。


    轉世魔童四個字,一下子就吸引了虞青鳳的注意。她側耳傾聽,想要把女孩的聲音從嘈雜人聲中剔除出來。


    “曹紅?”另一個女孩問道。


    “對呀,曹紅,跟爹娘一起呢。她爹娘很疼她的樣子,給她買了不少小玩意兒。”


    “是疼愛她還是害怕她呀?”


    “是疼愛,我跟在他們後麵好一陣呢,看得出,是真的把曹紅當自家女兒一樣疼愛。”


    虞青鳳心想,什麽叫做當成自家女兒一樣,那不就是自家女兒嘛。


    可轉念一想,那天在賀仙姑的客棧院子裏,翟香蓮看曹紅的樣子,又不像是把她當成自家女兒,而是當成了曹如意轉世的魔童啊。


    難道說賀仙姑在溯州銷聲匿跡了,曹紅的父母也瞬間改觀,又不把曹紅看做轉世魔童了?


    “你看我這個小泥人,好看不?是一對兒的,一個男子,一個女子。”


    “好看。巧兒,你這是——思春啦?”


    “討厭。捏泥人的匠人說了,圖個好彩頭,買一對兒小泥人,今年我也能成雙成對。好多人都買了。對了,曹紅還買了一對兒呢。”


    “啊?曹紅才幾歲啊?”


    “別看她小,一看到那小泥人,直接就抓了一對兒,還知道區分男女呢。她爹娘隻能付錢。她抓過小泥人,也不把玩,直接就把泥人係在了鬥篷的係帶上。”


    “什麽,轉世魔童抓了泥人?巧兒,你,你沒聽說嗎?那賈琴被殺害的時候,轉世魔童也在擺弄一個娃娃!好像還掐娃娃的脖子呢。賈琴就是被人掐死的。”


    “你,你什麽意思?難道轉世魔童又要,又要隔空殺人了?”


    虞青鳳的心猛地下沉,轉世魔童並沒有隨著賀仙姑的離開而就此消失。


    還要再起波瀾!也就是說,她之前的推理,他們大家認定的結論很可能是大錯特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過於激動,虞青鳳的頭又是一陣眩暈,眼前的花燈全都拖出了長尾一般,混沌成一片漿糊。


    不是吧,又來?


    “青鳳!”


    裴無厭最先發覺虞青鳳的異樣,這一次,他結結實實一把摟住了即將要摔倒的虞青鳳。


    虞青鳳靠在裴無厭的懷中,迷迷糊糊,努力把雙眼睜開一條縫。


    藺鳴和廉書榮也趕忙湊過來。


    “青鳳,青鳳!”藺鳴急得不知所措。


    “不是吧?怎麽又暈了?”廉書榮沒心沒肺,覺得虞青鳳並無大礙的樣子。


    裴無厭剛剛想給廉書榮一個白眼,突然間怔住,隨後一把把虞青鳳推給了藺鳴。


    “藺鳴,你照顧青鳳。書榮,你帶人馬上去戚永恩家裏救人,要快!”


    藺鳴一把摟住虞青鳳,不敢置信地來回望著懷中虞青鳳和麵前的裴無厭。隨即馬上釋然,裴無厭之所以願意把虞青鳳交給他照顧,一定是有所頓悟。


    “救人?救誰?”廉書榮馬上想到答案,“孟雨馨?她不是中毒已深?我怎麽救?”


    裴無厭懶得解釋,已經抬起手臂招呼周圍的大理寺侍衛聚攏。


    很快,十名侍衛從四麵八方聚集到他們周圍。


    “時間緊迫,來不及解釋,快!你們五個,跟我走,剩下的跟廉大人。”


    廉書榮不再廢話,帶上五名侍衛便推開前方人群,迅速朝戚員外的家而去。


    虞青鳳迷迷糊糊,但也能隱約聽到裴無厭的聲音。她強撐著眼皮,眼睜睜看著裴無厭帶上五名侍衛,頭也不回地遠離自己。


    裴無厭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就這麽輕易丟下昏迷的她?不是最緊張她的安危嗎?難道在他心中,案子和功名比她重要?


    裴無厭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把她丟給藺鳴,反而讓廉書榮去執行任務?他不知道藺鳴對她的心意嗎?


    來不及想太多,虞青鳳徹底昏了過去。


    虞青鳳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在昏睡前一直在複盤這趟溯州之旅的種種,於是在夢裏,她又重複經曆了一遍。


    在賀仙姑的客棧房間裏,麵對孟雨馨的時候,虞青鳳曾這樣說:


    “賀仙姑給我下藥是為了讓大理寺離開溯州,不要影響她繼續借行騙之名,行複仇之事;賀仙姑給你下藥,讓你緩慢死去,生前在她眼皮底下備受折磨,是借保護之名,行複仇之事。”


    如今再回想這句話,虞青鳳豁然開朗。


    賀仙姑根本就沒有離開溯州,她隻是假裝離開了,目的還是讓大理寺放鬆警惕,不要影響她接下來的複仇計劃。


    如今虞青鳳又一次被賀仙姑下了藥,原因還是一樣,上元節這天是賀仙姑的複仇之日,可他們這些人一直跟在目標季宗源的後麵,賀仙姑無法成事,隻能故技重施。


    可賀仙姑還是失算了,這一次這三個臭皮匠不再是聚集在一起的護花使者。從前最寶貝虞青鳳的裴無厭,竟然是第一個丟下虞青鳳的人。


    可曹如意跟季宗源有何恩怨?為什麽曹如意的複仇對象之中會亂入一個鎮遠侯季宗源?


    虞青鳳繼續做夢,繼續複盤。醒來之時,她茅塞頓開,一切真相清晰明了呈現腦中。


    眼前清晰明了的是藺鳴的臉,這個男人正緊張而深情地注視著她。


    “醒了?青鳳,你可嚇死我了,這一次你足足昏睡了兩個時辰!”


    藺鳴擠出苦澀的笑,長長呼出一口氣,緊繃的全身都放鬆下來。


    再仔細一看,藺鳴身後還是那個說虞青鳳哪哪都虛的郎中。看來是藺鳴把她送來了醫館。


    再放眼望去,沒別人了,裴無厭不在。


    這一次,是裴無厭贏了,率先參透了真相。


    也正是因為如此,裴無厭才有把握虞青鳳如同上一次一樣,隻是被下了迷藥,被當做了主謀聲東擊西的那個“東”,當成了防止大理寺阻礙主謀殺人的一個工具人。


    虞青鳳悔呀,當初就不該在初到侯府的時候在眾人麵前表演那麽一出爽點密集的好戲。


    這下好了,整個侯府,乃至幕後主謀都知道了,虞青鳳是大理寺卿裴無厭的女人,裴無厭放縱寵愛她,就算她把天捅破了,他也願意跟她一起擔責。


    既然大理寺卿的致命弱點是個女子,那麽隻要讓這女子關鍵時刻貌似中毒一樣暈倒,整個大理寺就會群龍無首,亂了陣腳。


    虞青鳳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吧。


    可誰能想到,轉世魔童的案子會涉及到季宗源這個局外人呢?


    “你沒事就好,”藺鳴意有所指地說,“幸好裴大人把你交給我照顧,而不是書榮,他那個性子,哪裏會照顧人?”


    藺鳴也開始茶裏茶氣了。這不擺明了想要離間她跟裴無厭嗎?


    可事實是裴無厭的確是把虞青鳳交給了藺鳴。


    捫心自問,怪他怨他嗎?虞青鳳很清楚,她不怪裴無厭關鍵時刻把她丟下,去阻止凶案的發生。


    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如此選擇。因為相信自己的推理,所以相信昏迷隻是聲東擊西,絕無性命之憂。而案子迫在眉睫,需要自己親自前去阻止、勸說、化解。


    可如果是她,她絕對不會把裴無厭推到另一個對他有意的女子懷中。


    所以答案是,虞青鳳怪他怨他,為什麽要把她交給藺鳴照顧?就不能交給廉書榮照顧,讓藺鳴去救人嗎?


    莫非裴無厭對她根本沒有動情?


    虞青鳳閉上眼,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裴大人和廉大人呢?”再睜開眼,虞青鳳已經把兒女私情拋在腦後。


    “我直接就把你送來醫館了,他們倆那邊進展如何,不知道。”


    “快,咱們快回去。”


    虞青鳳急於知道裴無厭和廉書榮是否已經阻止了凶案的發生,裴無厭是不是白白把自己丟下,什麽都沒換來。


    “青鳳,”藺鳴想要阻止虞青鳳起床,滿臉醋意,“你就不擔心你自己嗎?不問問郎中,你的身體到底如何?”


    虞青鳳執拗起來,推開藺鳴阻擋的手臂,“不就是被下了蒙汗藥嗎?沒事兒,睡了這麽久,也該恢複了。”


    郎中發出驚歎聲,“姑娘,你怎麽知道是蒙汗藥?”


    “推理。”虞青鳳給出回答。


    郎中一臉震驚,聽不懂。


    “你就說,對不對吧?”虞青鳳自信問道。


    “蒙汗藥多以曼陀羅花為主要成分,解毒需以濃甘草灌之。我聽聞這位公子的描述,得知姑娘昏迷之前曾吃過甜點,猜測如此,為驗證使用了濃甘草。姑娘果然迅速蘇醒,足以證明,正是曼陀羅花所製的蒙汗藥。”


    虞青鳳耐著性子聽完,迅速起身,“既然如此,藺大人,咱們還是快走吧。”


    藺鳴以為裴無厭和廉書榮會在知府衙門集合,吩咐馬車前往知府。


    虞青鳳卻讓馬車掉頭,回侯府。


    “既然案件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不該在知府審案嗎?”藺鳴不解,但也沒有再讓馬夫掉頭。


    “我猜這次的案子,有可能會在侯府解決。”虞青鳳也沒有多少把握,她突然覺得自己並不了解裴無厭,“還是先回侯府看看吧。如果人都不在,再去知府衙門。”


    剛跨入侯府大門,虞青鳳便聽到了一聲“嗷嗚”的老虎吼叫,嚇得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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