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下人,是什麽人?”季宗源的怒火收斂了一些。


    裴無厭不答,反而含笑望著虞青鳳。


    虞青鳳不得不接招,裴無厭這是要她來說。


    “我是裴大人的枕邊人。”虞青鳳也不要麵子了,把這話說出了驕傲自豪的勁頭。


    裴無厭忍俊不禁。


    季宗源輕蔑一笑,“怪不得如此驕橫。裴大人,本侯府上也有寵妾,但別說是寵妾,就是夫人,但凡在本侯麵前恃寵而驕逾越半分,也定會嚴懲不貸。杖責可免,掌嘴還是必要的,不然以後如何管教?”


    裴無厭輕笑不語。


    “寵妾?季侯爺誤會了,我不是寵妾,我是裴大人許諾給我名分的、未來的大理寺卿夫人。莫說是杖責,掌嘴,今日有誰敢碰我一根手指,隻怕是後患無窮。”


    季宗源又去看裴無厭,尋得確認。


    裴無厭挑眉,輕輕點頭。


    季宗源氣勢又弱了幾分,“縱然如此,夫妻之道,仍是尊卑有別,無規矩不成方圓。”


    “有規矩啊,裴大人早就給我立下了規矩,”虞青鳳歪著頭,得意洋洋地高聲說,“裴大人給我立下的規矩就是——無規無矩。我也早已習慣如此,不單單我,藺大人和廉大人不也習慣了嘛。”


    季宗源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估計虞青鳳這話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離譜的話。


    虞青鳳表麵上得意,實則心裏也有點打鼓,暗暗祈禱裴無厭千萬不要拆台。


    廉書榮一拍額頭,“可不,我們早已習慣成自然,剛剛季侯爺突然怒吼杖責,我們還奇怪呢,哪有僭越?緣何杖責?裴大人提前懼內,我們絲毫不覺不妥,季侯爺如此驚異,大概是因為您在對待妻眷的態度上跟裴大人截然相反,天壤之別?”


    季宗源白了廉書榮一眼,“書榮,本侯是長輩,是你的表姑丈,長幼尊卑,你說話要有分寸。”


    虞青鳳見廉書榮要慫,趕忙幫著回懟:“廉大人已經很有分寸了,若是直白地說,怕是季侯爺聽後又要僭越呢。”


    季宗源起身,怒氣衝衝走到裴無厭身前,“裴大人,你的寵妾如此無法無天,在本侯這兒也就罷了,若是在別處,怕是要捅出天大的簍子!”


    裴無厭放下茶盞,拍打衣袖,站起身,目光角度從仰視變為俯視麵前的季宗源。


    裴無厭比季宗源足足高出將近一個頭。


    “她就算是捅破了天,自有我來替她補,若是補不了,一同承擔便是。今日在此,茶盞是我吩咐添的,我家青鳳不過是喝了你們侯府一杯茶而已,侯爺如此反應,是要給本官下馬威嗎?”


    季宗源這下徹底慫了,他已經不在朝為官,現在徒有一個爵位的虛名,又遠在溯州,哪敢跟京城剛剛上任的大理寺卿,陛下和太子都崇信的大紅人為敵?


    “裴大人言重了,本侯絕無此意。”季宗源這個歉意表達得不情不願。


    “大理寺此行乃是公務,如若侯府不便,我們便不再叨擾……”


    鬧到這個地步,裴無厭已經不願意住在侯府,反正廉書榮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廉書榮的表姑季夫人在侯府過得不好,很不好。


    可裴無厭話還沒說完,隻聽到季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是聽到了噩耗一般。


    這聲音太突兀了,所有人都望向季夫人。


    季夫人抬頭偷眼去看季宗源臉色。


    季宗源還是那副雙眼射飛刀的死相,一臉的潛台詞:你等著,你招來的麻煩,惹我生氣,等他們走了,看我不找你清算!


    季夫人被季宗源的目光逼退,忙低頭,下意識又抬起雙手摸頭,隨即馬上放下。


    這一次虞青鳳看清楚了,抬手時,衣袖下垂,季夫人的手腕處有青紫。


    堂堂侯爺夫人,有誰能讓她受傷?自然是侯爺。


    下意識雙手護頭,能養成這樣的應激反應,可以想見這十年季夫人過的是什麽日子。


    季宗源家庭暴力,一點沒出乎虞青鳳的意料。


    他們這群人就是唯一能夠拯救季夫人於水火之中的救星,他們一走,季夫人一定又要挨打。


    終於有權有勢,能夠解救備受欺淩的妻子,治一治打老婆的渣男,此等大快人心的事,虞青鳳決不能錯過。


    “裴大人,我要住就住全溯州最豪華的宅子,就住這侯府,不走。”


    裴無厭寵溺點頭,轉而似笑非笑地冷聲詢問季宗源:“季侯爺,行嗎?”


    ***


    季夫人為他們這些個貴客安排的是最靠近她住處的一個小小別院。


    季宗源沒提出異議。


    後來虞青鳳才知道,季宗源最近半年來都不與季夫人一同住,而是整日流連於溫柔鄉——他有兩個年輕寵妾,一個叫紅玫,熱情如火,一個叫白蓮,恬淡如水。


    兩個寵妾都住在琳琅水榭,季宗源最近半年日日夜宿琳琅水榭,剛剛貴客登門的時候他之所以沒能及時出來相迎,想來也是因為正沉迷於溫柔鄉。


    安頓好住處,虞青鳳馬上去跟給田磊看病的郎中詳談,得知田磊身體已無性命之憂,隻需要靜養喝藥調理便可慢慢恢複,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午膳前,溯州知府洪增賢帶著他的親信師爺蔣旭升登門。


    雖然來之前已經看過了兩起案件的卷宗,但還是要走一遍流程,聽承辦案件的負責人再敘述一遍。如果能有卷宗上沒有的細節,那就更好。


    按照時間順序,先是四個月前發生的曹大勇命案。師爺蔣旭升先從卷宗上沒有的家庭背景講起。


    曹家經營豆腐買賣,自家便是作坊。做豆腐辛苦,又隻能賺點小錢,家庭狀況隻能算是溫飽。


    七年前,曹大勇的妻子已經過世十年,當時曹家家庭成員有父親曹大勇、長子曹豐年、次女曹如意。


    曹大勇與媒婆搭上線,把自家次女曹如意許給了戚員外做小妾。


    與其說是許配,不如說是賣女兒。


    賣女兒得來的錢,曹大勇又拿去給長子買來了一個媳婦。


    曹家的家境差,曹大勇凶狠暴戾臭名遠揚,長子曹豐年不善言談,就連出去賣豆腐都惜字如金,這樣的家庭很難娶到媳婦。


    想要娶妻生子,就隻能舍得花聘禮,買一個回來。


    這種賣了女兒給兒子買媳婦的事常見得很。買回來的媳婦也是別人家裏賣出去的女兒,如此悲情的循環,一個隻有女兒受傷的世界形成了。


    曹豐年娶來的媳婦翟香蓮也是苦命人,家裏比曹家還要困難。


    聽到此處,虞青鳳不禁在此感歎藝術來源於生活,並且不僅僅是來源於古代生活。因為就算是現實中,這種事還是屢見不鮮。


    講述繼續。


    戚員外比曹大勇也小不了兩三歲,經常流連於煙花之地,是溯州出了名的老風流浪子。


    戚員外名叫戚永恩,不惑之年,繼承了家族的布匹生意,幾乎壟斷了溯州的所有布行,是當地土豪。


    戚永恩的妻子孟雨馨比他年長將近十歲,相貌醜陋,但卻有個好出身。她的父親曾是溯州最有名的大善人,溯州鬧災荒的時候,孟父散盡家財幫助百姓渡過難關。


    聽說後來陛下帶著皇後微服私訪,來到溯州,聽聞了孟家的善舉,還曾私下召見,贈與墨寶和其他獎賞。


    虞青鳳恍然,毋庸置疑,那隻先皇後的玉簪就是那個時候贈予了孟家的娘子,孟雨馨的母親,母親又傳給了女兒。


    戚永恩之所以會娶比自己大了將近十歲,相貌醜陋的孟雨馨,是遵從父母之命。


    父母之所以如此安排,那是因為孟父對戚家也有再造之恩。


    恩情歸恩情,男女之情是男女之情。


    所以兩家父母相繼過世之後,戚永恩便徹底冷落了孟雨馨,淪為老風流浪子,似乎是覺得這些年自己虧大發了,得抓緊時間找補。


    於是煙花柳巷他是常客,年輕小妾一個接一個。


    之所以一個接一個,那是因為戚永恩的小妾總是當不長久,要麽是病死,要麽是難產而死,要麽是意外而死,要麽就是被休了。


    於是坊間便有了傳聞,孟雨馨嫉妒比自己年輕貌美受寵的小妾,暗中加害。


    曹如意三次出逃之後,這個傳聞甚囂塵上。


    曹如意的故事便如同之前鄭方興轉述的一樣。


    坊間傳聞,曹如意是受到了孟雨馨的嫉妒迫害,戚永恩因為當年的恩情不敢懲戒惡毒老妻,放任自流,所以曹如意才隻能幾次三番逃命離開戚家。


    虞青鳳在心裏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孟雨馨真要嫉妒憎恨和虐待丈夫的小妾,又為何會把那麽寶貴的玉簪送給曹如意?


    還是說,其實玉簪是曹如意偷的?或者是孟雨馨確實送了,想要栽贓曹如意偷竊?


    講述繼續,來到了六年前。也就是曹如意在戚家做小妾後的一年,曹豐年娶妻後的一年。


    六年前曹如意墜崖的當天晚上,她的兄長曹豐年與妻子翟香蓮的女兒呱呱墜地。孩子沒足月,足足早產了一個月。


    因為是女兒,曹大勇非常不滿,隻草草給起了個名字,叫曹紅。


    因為是在曹如意死的當天晚上出生,還是個女兒,曹大勇覺得非常晦氣,逢人便數落翟香蓮和曹紅母女,聽說還經常辱罵毆打這對兒母女。


    曹豐年本就是個木訥男子,不善言談,更加不敢反抗父親,連求情都不敢,隻能眼睜睜看著妻女被父親“管教”。


    打從曹紅剛滿月開始,坊間便又有了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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