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大半年又回到家裏,溫嵐心中並不覺得喜悅。若非有小弟溫實初還讓她牽掛惦念,溫嵐實在很不想回來的。


    穿過垂花門走過兩道抄手遊廊,除一兩個掃灑的粗使丫頭外,並未見到張嬤嬤或琉珠出來迎接。便是她園子裏的小丫頭也沒有一個,更別說其他的管事娘子。按說早幾天已經傳過信兒來,如此便有些奇怪了。半煙剛想喚一個來問話,誰想到那些負責掃灑的小丫頭見半煙招手竟都哧溜一下跑了。


    半煙從入府門便臭著一張小臉,如今更是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咬牙切齒地說,“若我知道是哪個,看不扒了她的皮!”


    侍書輕戳了半煙的額頭一下道,“你的暴脾氣怎麽進宮一趟更變本加厲了?原我還以為你是改了的,誰知竟是唬我。橫豎不過幾個小丫頭,你與她們製氣做什麽,倒顯得小家子氣。”


    “我雖不如姑娘與你聰明,卻也不是個渾傻的,這不是回到家裏麽。宮中個個都是貴人需得小心謹慎,難不得家裏的小丫頭我也發罪不起?再說誰讓她們見到姑娘也不行禮,哪個富貴人家也養不得這樣的刁奴!”說完半煙抬頭看著溫嵐,“姑娘你說呢?”


    溫嵐對侍書的沉穩很是滿意,相比之下半煙就略顯毛躁。不過半煙勝在單純,心思明了。雖不是最好,放在別家倒也是出挑的了。最關鍵這二人是自小跟著的,聰明倒還放在其次,忠心卻是可嘉。


    人情需要維係,會有今日的結果溫嵐並不覺得意外。橫豎不過是秦月娘和溫芷見不得她如意,想要下絆子而已。如此也好,她正想看看這母女二人還有什麽花招可使。一靜不如一動,否則就算她想要整治也無從下手呢。


    如今看這園子裏打掃得很是幹淨,花草樹木也盡修剪得當。顯然秦月娘又開始管家了,而且一如前世的細致周到。不過她既然上次壞了秦月娘的大事,這次又怎會不防呢。秦月娘沒有逾矩最好,若是想了什麽不該想的……哼,定會叫她哭得很燦爛。


    想到這溫嵐心情大好,淡淡地說了句,“無妨,走吧。”


    明明還是一張稚嫩的臉,麵上有的卻是不符合年齡的沉穩,說出的話越發得叫人琢磨不透。可偏這樣一個年輕小姐,還是讓侍書心安不少。半煙還想開口,侍書拉了她一把說,“姑娘已經走遠了,還不快跟上?”


    半煙不甘地看了看影壁後若隱若現的人影,狠狠地跺了一下腳,碎步跟了過去。


    主仆三人很快來到花廳,結果卻並未見到半個人影。難道是守門的小廝傳錯了話,誤將別處說成了花廳?侍書與半煙麵麵相覷。


    溫嵐對此卻毫不意外,挑了挑唇角,找張椅子坐了下去。


    轉瞬過了半個時辰,也無一個人影出現。


    半煙心中著急,便有些按捺不住,朝侍書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侍書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過卻輕拍了拍半煙的手,讓她安心。


    “姑娘,奴婢去書房看看吧,也許老爺公事未完正在處理,總不能一直這樣幹等下去。”侍書向前一步,問道。


    “那如果老爺也沒有在書房呢?”溫嵐反問。


    侍書聞言啞然。半煙此時湊過來說,“那奴婢去府裏找人問問,這是自己府上,怎麽弄得跟外人似的。”


    “你們呀,還不夠沉穩。”溫嵐掃了侍書和半煙一眼,輕輕說,“稍安勿躁,總歸是快了。”


    果不其然,溫嵐的話音落下沒有多久,花廳外便響起悉索的腳步聲,很快嗬斥聲也隨即而起。


    “你們是怎麽伺候的,二姑娘回來這麽半天也不通報,一個個偷奸耍滑在門外杵著做什麽?”聲音略顯尖利,聽起來有些刺耳但又十分熟悉。


    溫嵐先是一愣,略微思忖後隨即了然。原來此人竟出來了!還以為秦月娘想到了什麽好法子,原來不過如此。


    很快,門外發作小丫頭飛婆子已走了進來,對溫嵐身施一禮道,“見過二姑娘,二姑娘安好。”


    溫嵐施施然抬頭,那廳下站著的可不就是她------初弟身旁原來的伺候嬤嬤,劉嬤嬤。


    劉嬤嬤當日受秦月娘指使害初弟落水,溫嵐欲將其打殺卻苦於沒有證據隻得無奈罰她去浣洗衣物。本想著過些時日再尋個錯處發賣出去,誰曾想這老不修在浣洗房倒越發地恭謹起來。後來事情一件趕著一件發生,溫嵐忙得焦頭爛額再無暇顧及其他,此事也就放下了。如今看來這狼與狽勢必為奸,旁人根本攔不住。


    溫嵐看著劉嬤嬤未置一言,後者卻上前一步接著說道,“二姑娘莫怪小人怠慢,這些小丫頭都是夫人新買入府的,還不懂規矩,得罪了二姑娘。二姑娘不要和這些奴才一般見識才好!”


    說完,劉嬤嬤轉身又嗬斥那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丫頭,“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二姑娘眼中最是揉不得沙子,一個個再沒眼色仔細姑娘打殺發賣了你們!”


    劉嬤嬤臉頰本就削瘦,顴骨又高高突起。似這般訓人時眼睛上翻,一雙眼睛三分眼仁七分眼白,尤顯得無比刻薄。


    方才她的話說得極好,寥寥幾句便將一個閨閣女子飛揚跋扈的醜陋麵目勾畫無疑。溫嵐從來不知道劉嬤嬤還有這等口才,以往竟是低估了她。


    不過演戲,恰到好處即可。所謂過猶不及,再演下去就假了。就像方才她句句說是丫頭的錯,將自己擇了個幹幹淨淨,可明眼人誰又看不到她眼角的訕笑與譏諷呢。


    溫嵐眯了眯眼睛,輕輕開口,“好一個打殺發賣!離府一載,我竟不清楚自己有這嗜好,還是說溫府家規中何時加了這麽一條我不知道?還有,母親去世兩載,父親大人並未續弦,這夫人一說又從哪裏來?要知道飯可以多吃話卻不可亂說,否則告你個汙蔑當朝侍郎也是可的!”說到這兒溫嵐頓了一下,“劉嬤嬤,人上了年紀就倚老賣老可不好,該守的本分還是要守,難道你在浣房呆太久到連規矩也忘了?”


    人既分三六九等,奴才自然也不例外。浣房這半年可以說是劉嬤嬤在溫府這幾十年最晦暗的時刻,溫嵐此刻提及便是踩了她的痛腳,尤其還是當著小丫頭們的麵,直叫她下不來台。


    果然,劉嬤嬤的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不過就在溫嵐以為她要反駁的時候,劉嬤嬤卻硬生生將不滿的話咽了回去,隻是表情生硬的臉上一對眼珠子在眼眶裏不停地轉。


    “姑娘教訓的是,老奴謹記姑娘教誨!”


    說完又板起一張臉對身邊的小丫頭說,“還不快給二姑娘上茶,夫人平日裏的教導都忘了?”說完又猛然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歉意地對溫嵐笑笑,“姑娘莫氣,老奴下次一定省得。”


    劉嬤嬤是靠月姨娘翻身上的位,此刻若不說些什麽又怎好在新主子麵前交待。加上浣房一事劉嬤嬤對溫嵐記恨深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消除的。因此溫嵐早就做好了看她撒潑打混的主意,誰曾想卻未得如願。


    不過她越是這樣,溫嵐便越想激怒了她。因此說道,“嬤嬤記得最好!要知道不聽話的奴才不是好奴才,我可不想讓外人說溫府教奴無方。”


    劉嬤嬤的臉又黑了幾分,硬生地說了句,“是,老奴記下了!”


    “呦,我道是誰在這裏訓人,原來是家裏的二姑娘。二姑娘回來怎麽不讓丫頭通傳一聲,要不是我看得這裏人多走過來瞧瞧還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呢。”秦月娘人未進屋便開了口,聲音中滿是愉悅與得意。


    溫嵐打眼望去,隻見秦月娘在兩個小丫頭的攙扶下緩步走了過來。一步三搖,晃得滿頭珠翠叮當作響。在她身後便是溫芷,金鑲玉的發釵並玳瑁的耳墜子,玫瑰團粉的蜀錦裁八幅壓褶罩裙,上身一件金絲繡牡丹抹胸勾勒出美好身材。


    “不過是個庶出小姐也敢穿成這樣,給誰看?”半煙頗有不屑,小聲嘀咕著。


    說完又看看溫嵐身上隻是一條薄荷綠的撒花裙子配白色上襦短衫,心中不滿更甚。眼看人已近了,侍書怕半煙再說出些什麽,趕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進了花廳,秦月娘和溫芷在溫嵐對麵的位子坐下,小丫頭很快捧了茶上來。


    “是上好的碧螺春,皇上賞給大姑娘的,姑娘嚐嚐看。”秦月娘得意滿滿地說。


    溫芷聞言假意嗔視母親一眼,柔聲說,“茶倒是其次,關鍵是這份榮寵,可不是幾人能夠得的。妹妹雖在宮中許久,也未必有這種際遇呢。”


    “是麽?”溫嵐朝溫芷眨眨眼睛,“那就先恭喜姐姐嘍”說完端起茶碗飲了一口。


    這些日子溫芷與嘉凝公主走得很近,也常在宮中行走。遇見皇上並不稀奇,可是能引得皇上關注也未必是件好事,要知道皇後可是十分善妒的。而且和親一向是咱們這位文治武功的皇帝拉攏番邦的慣用計倆。如果溫芷以為借此便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就大錯特錯了。想到這兒,一抹笑意浮上了溫嵐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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