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在他的指引下往大雄寶殿去。


    轉過門洞時,我不放心的回頭,辯機依然立在原地注視著我,突然的,我的心就安穩下來。


    “十七姊,你去哪裏了?也不帶上白術,弟很是擔心。”


    迎麵遇上的正是我的九弟李治也就是雉奴,和十弟紀王慎。


    兩人皆作尋常郎君打扮,玉冠束發,粉麵紅唇,同大多數士族子弟一樣。


    我看著同我身量一般高的雉奴,他麵上是不加掩飾的關切。


    我目光愈發柔和,難得溫和的說“治弟不必擔心,天氣熱,仔細過了暑氣。”


    他露出少年人的靦腆,聽話地用寬袖擋了太陽。


    我這才和他身旁的李慎見禮,矜驕地喚了聲“紀王弟”。


    李慎是十二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平日就同我不大對付。現在見到我也有些別扭,隻喊了“十七姊”,然後扭過臉去不看我。


    放在平日裏我定會覺得他是同我過不去,但今天莫名心情好極,並不同他見識。


    我拉著雉奴找了處樹蔭休息,順手用袖口給他擦了擦額上的汗。


    見隻有他和李慎兩個人,這才想起今日來弘福寺的目的,揶揄地問他“怎麽隻有你們二人?周小郎呢?十二姊呢?”


    他未答話,李慎先搶著替姐姐解釋“姐姐遇到了姐夫,正結伴去放生池玩耍。”


    想了想,補充道“有江夏王的女兒作陪。”


    我還不知道有李淼作陪嗎?李淼不在這,自然是陪著十二姊去了。總不能放少年男女獨去吧!


    我白了李慎一眼,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著他。


    雉奴顯然不想氣氛尷尬,主動問我“十七姊剛才可是遇到什麽有趣的事了?白術說十七姊遇到了故友,所以才去逛逛。”


    故友?


    我瞪了白術一眼,她可憐巴巴地望著我,一副乞求的樣子。


    我這九弟都問了她什麽啊!


    我大為頭痛,隻能硬著頭皮回他話“是有個熟人,隨便說了幾句話。”


    然後默默轉移話題“我有小半個月沒見到你,連我出宮那日你也沒來,在忙什麽?”


    他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支支吾吾,到底也沒說出為什麽。


    畢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弟弟,我舍不得看他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主動解圍。


    “治弟,我聽父皇說你詩文寫得很好,不知最近讀了什麽書?”


    他果然鬆口氣,不敢再追問我剛才關於“故友”的問題,恭敬地答“治讀了陳王的《洛神賦》。”


    曹子建的賦寫的確實好,文章優美詞藻華麗,卻又不會言之無物。


    點點頭讚賞,我這九弟從小就聰明,別看四哥學問做得好,詩詞歌賦上還是雉奴更有天賦些。


    沒等一會兒,李淼並十二姊和一個青衫男子徒步走過來。不用猜,這男子肯定是周家郎君周道務。


    “晉王殿下,紀王殿下。”


    他走近,衝雉奴和李慎行禮。


    我飛快地掃視了他一眼,眉目寡淡,卻也算不得醜,不如其他勳貴子弟一般塗脂抹粉。雖然不是瀟灑俊逸,看著也稱得上青雋。


    李淼衝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我立刻會意,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十二姊。


    此時的十二姊,眉目含春,眸光粼粼,嬌羞得像春日裏的迎春花,那麽大的日頭我都能感覺到她身邊徐徐的清風。


    看來是真的不錯。


    我爽朗地笑,然後伸手拽了雉奴的胳膊,道“既然能在宮外遇到不如我們去吃酒如何?”


    雉奴顯然也很高興,笑著拍手附和我說“十七姊說的對,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去吃酒,也不辜負了這好景致。”


    這周道務看起來呆呆傻傻,半晌才反應過來似的,衝我行禮,口稱“見過高陽公主。”


    想到他是十二姊未來的夫婿,多少給十二姊幾分麵子,我抬抬手“不必多禮,我們去吃酒,正好六個人,也湊個順字。”


    正夏日的陽光,明媚的很。


    我指了周道務說“宮外你熟知些酒樓茶肆,哪裏有好酒且帶我們去!”


    “十七妹你別胡來!”


    這樣的阻止,是十二姊說話。


    她道:“你們自去吃酒就是,怎麽能讓周家郎君帶你們去,吃醉了該如何?父皇生起氣來隻會牽連別人!”


    這還未嫁作他人婦就護上了!


    我和李淼相視一眼,頓時笑作一團。


    “我不叫周家郎君帶我們去了好吧?”我笑過,想起上次辯機帶我去的飯莊,主張道“我倒是知道一個去處,隻是菜色不怎麽樣,酒我也未嚐過。”


    上次辯機在,我雖然要了酒卻沒有當著他麵喝,甚至連封都沒拆的全部浪費在飯莊裏。


    “殿下,某知道一個好去處,他家的桃花醉甚是獨特,請隨某去。”


    是周道務開口。


    這兩個人,互相拆台子嗎?


    十二姊果然就有些不高興。好在李慎是十二姊的親弟弟,他滿臉雀躍明顯是想去,十二姊這才忍著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一行人說說笑笑離開弘福寺。


    我同雉奴一輛馬車,周道務和十二姊一輛,李淼和李慎同行。


    雉奴這才活潑起來,得意地看著我。


    我不問他,他就自己笑起來,然後和我炫耀“十七姊,你猜十二姊為什麽一下子看上了周道務?”


    “為什麽?同你有關?”


    他立刻得瑟起來,尾巴好似要翹到天上去,“當然同我有關。”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的說“是我告訴周道務,今日同遊弘福寺,我要和他對詩。”


    見我還是不明白,他撅著嘴抱著我的胳膊搖晃,語氣裏盡是嫌棄的解釋:“我的好姊姊,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就十二姊那性格,定是想要夫君能詩善文,和她對得上詩的。”


    我還是不明白,他急了“十二姊她最擅長什麽?書法字畫,她自然不會喜歡一屆武夫。”


    說著,他捧了自己的麵頰,感慨“周道務長得太普通了,不像我們李家人,生來就是一副好皮相,他能打動十二姊的地方就隻有學問了。”


    我已經完全明白了,睨他一眼,道“說吧,父皇又許了你什麽好處?”


    他一驚,收回抹向茶杯的手,“你怎麽和父皇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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