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欽指桑罵槐地說倆胖胖太監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罵將起來,旁邊那些采女樂得看他們吵架,她們也不害怕,反而覺得太監們拌嘴好有趣哦,有的女子還忍不住掩嘴嗤嗤直笑。


    當然她們還不了解其中爭鬥的殘酷性,如果爭奪的時候栽了大跟頭,太監們結局是很悲慘的,也許化屍場就是歸宿,真叫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李朝欽的模樣是尖嘴猴腮,口牙倒是非常利索,說話一串一串像琵琶連珠銃一樣劈裏啪啦:“咱家隻和下邊的人說養的那條黃狗,你非要說自己是狗,還一定要是咱家那條黃狗,這什麽事兒?”


    龐承平說不過,隻得胡攪蠻纏破口大罵。旁邊的李芳雖然沒有參加罵戰,但是李朝欽明顯是把他一塊兒罵了,李芳的一張圓臉已經拉成了長臉,不開心極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李朝欽!咱家告訴你,這事兒你要是敢來攪和,皇爺不高興,一句話就要了你的狗命!”


    李朝欽聽罷心裏一冷,這家夥竟然搬出皇爺來了,他留了心眼,心道:李芳就算氣極了,沒不敢沒事就往皇爺身上扯,這事兒說不定還真和上邊有關係。


    雖然這麽想,但李朝欽嘴上依然不服軟,“豁!咱家是嚇大的?”隨即又用拋磚引玉的心思說道:“選宮女是王公公交代下來讓咱家負責辦的事,要是咱家辦得不好,皇爺自會傳諭教訓,你們是來傳上諭的?”


    李芳和龐承平當然不願被這廝忽悠上假傳聖旨的罪名,急忙搖搖頭。


    李朝欽見狀說道:“既然不是傳上諭的,這件事根本就和你們不沾邊,那你們在瞎攪和啥?趁早走,別自討沒趣。”


    “讓咱家走沒關係,到時候皇爺在養心殿住得不舒坦,對服侍的人不滿意,咱家就說是你李朝欽阻撓咱家辦差。”李芳仰起頭,冷冷地說道。


    “皇爺讓你負責選養心殿的人?”李朝欽道。


    這時李芳是更加得意了,鼻孔幾乎都對著天空,雙下巴因為仰著頭把皮膚繃緊變成了單下巴,“皇爺金口玉言,吩咐咱家全權安排養心殿的事。哼,在這紫禁城裏,什麽事兒能大過皇爺的事?你也摸著肚皮想想,咱們的本分是什麽,你倒好,拿著什麽王公公嚇唬老子?王體乾是你的親爹主子,你眼睛裏連皇爺都沒有了?”


    李朝欽一聽,頓時意識到不能乘口舌之快了,萬一這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別說自己不好過,恐怕連王體乾也得連累。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王體乾說的那件事:章照為什麽沒罪,還能封爵,委以重任,其中的玄機便是他那句皇上幾年前說的話。屁股正,一正掩百醜,態度沒拿對,幹得再好都是白搭。


    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大太監能屈能伸,李朝欽急忙服軟道:“來也不打聲招呼,咱家怎麽知道您是得了皇爺的差事?再說選美這事還不是替皇爺辦差,王公公是得了皇爺的首肯,然後才把事兒交代下來讓咱家辦,咱家接了王公公的事,也就是為皇爺辦事。得了,既然是這樣,您隨便選,這些人選進來不就是侍候皇爺的麽?”


    “哼!”李芳趁機找回麵子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一隻搖尾巴的狗還想上桌子?”


    李朝欽聽罷臉色十分難看,但還是忍了,事兒到了這個地步,吵下去對自己沒有實質好處,何苦強要那股子閑氣?


    二人把李朝欽丟在一旁,重新去看那些美女。莫名其妙地被氣了一頓,他們更沒啥審美的心思,那些女孩兒一個個都長得挺周正,他們也分不出來什麽是極品,什麽是普通貨色。


    李芳回頭看了一眼李朝欽:“這是皇爺親口|交代下來的事,辦砸了你也脫不了幹係,看看,你這裏哪幾個好的,挑出來。”


    李朝欽冷笑道:“咱家要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哪些好,還費那麽多事兒從五六千人中慢慢篩選?”


    一句話就是關老子屁事,但李芳也沒話說,確實是那麽個理兒,真那麽容易看出好壞,還費那勁作甚?


    龐承平見其一籌莫展,靈機一動想出了個法子,在李芳的耳邊悄悄說道:“咱們各種類型的都選一個,總有一個是皇爺喜歡的吧?”


    李芳道:“可你看她們,高矮都差不多,胖瘦也適中。”


    龐承平回顧了一圈,低聲道:“有了,總有區別,您看她們的表現,有的皺著眉頭,有的笑嘻嘻的,有的很熱切。咱們就選三人,選一個高興的;選一個愁的,那個什麽‘西施效顰’是這麽說的吧,這種貨裝清高,也是一種口味……”


    “蠢材,那叫東施效顰。”


    “是,小的可比不上李公的才學,得李公指點……還有那種,拿眼睛盯著咱們看,熱切地希望咱們選中她的。從一笑一顰間就分出三種來,李公說小的聰明吧?”龐承平討好地笑著。


    李芳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不枉咱家栽培你這麽久。”


    兩人便在花叢中穿梭,因為李芳“眼光更好”便負責看那種高興的和熱切的,龐承平看那種皺著眉頭的。


    龐承平率先發現了目標,發現一個哭喪著臉的,頓時十分高興,指著那女子道:“你,過來。”


    那女子捂著肚子,依然皺著眉頭無可奈何地走了過來,龐承平不禁問道:“你皺著個眉頭幹啥,選進宮裏不高興?”


    女子忙搖頭道:“沒有,奴家這幾天身子不舒服,肚子疼。”


    龐承平很快回過神來,說道:“晦氣,趕緊站回去。”


    旁邊看戲的李朝欽哈哈大笑,樂得前仆後仰。


    那邊李芳專門瞅準那些帶笑臉的看,但大部分人被他瞅了之後都不笑了,隻有一個依舊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李芳便點中了那女子。同樣,這些女子都是良家子,在禮教上哪裏能和“男人”對視的,見著李芳的目光,一個個都低眉垂眼地看著自個的腳尖。總算看到了一個,李芳看她時,她沒有回避,反而用一對美目深情款款似的看著他,李芳大喜,遂叫她也出來。


    三個人,貼身侍候張問起居應該夠了,本來養心殿也有當值的太監宮女,李芳選三個新人出來,為的就是想讓張問圖個新鮮。


    選到了人,李芳和龐承平帶著人就走,他們來宮後苑倒不是專門來幹涉李朝欽,李朝欽這時才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李芳說道:“宮後苑那邊幾千個女子,最後隻能剩下不到一百人入選,而且幾乎都見不著皇爺,你們仨今兒遇到咱家是走了大運,以後皇爺要是喜歡你們,喝水可別忘了挖井人。”


    先前敢於迎著李芳的目光看的那女子說道:“還沒請教公公的尊姓大名呢,以後皇上問起奴家等怎麽來的,也好報上公公的大名,好讓皇上知道公公在實心辦事。”


    “喲。”李芳的眼睛頓時一亮,“瞧這話說的,可真叫人愛聽。咱家是李芳,司禮監秉筆太監……剛進宮的人,你算腦子好使的,叫啥名兒?”


    那女子道:“回李公公,奴家名喚陳沅。”


    李芳點了點頭:“好生侍候皇爺,把他老人家侍候好了,咱家不會虧待你們。咱家說句不自謙的話,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裏,除了上頭的主人,咱家還沒怕過誰。”


    一行人一邊說,一邊向乾清宮西邊的養心殿走。到了養心殿,李芳把人交給一個女官,說道:“今晚上皇爺處理完國事就會到養心殿歇息,你們沒多少時間收拾,去沐浴後換身衣裳,女官給你們講規矩時一定要用心聽著。”


    說罷,李芳又對那女官交待了幾句,比如一定要給她們穿時興的衣服,裝扮一定要漂亮之類的。


    養心殿後殿東西耳房外麵有幾間偏殿,內設有浴室,也有嬪妃等待招幸的值房。陳沅等三個少女就先被帶到了那裏的偏殿沐浴更衣,裏麵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各種用度也有準備。


    沐浴之後,宮女便在女官的吩咐下送來了李芳要求的“最時興的宮裝”,三個少女一看那衣服頓時都傻眼了。


    她們原本以為宮廷穿的肯定都是大紅大紫的漂亮衣服,哪想到讓她們穿的衣服竟然是輕飄飄的透體白紗,那是一種海天霞色的白衫,輕薄如冰綃,白中略帶粉紫,半透明,朦朦朧朧,可謂雅中藏豔,穿在身上,隱隱能露出裏麵的抹胸。


    陳沅一看心裏就明白了,這種半露半遮的衣服是為了誘|惑皇帝的,在她的想法裏,皇帝應該是個老頭子,穿著這種衣服去誘|惑一個老頭子還真有些尷尬,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不去設法得到皇帝的歡心,總有人想方設法去做。


    不過此時的天氣還不太暖和,穿這麽薄也夠受罪的,希望皇帝的寢宮裏有炭火。


    那女官說道:“女要俏,一身孝。這款式可是最近宮裏頭最時興的,一般人還沒機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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