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的小山崗上,人馬越來越多,福王被俘的消息傳到西大營各部,各部兵馬都向這處山崗集結。寒風依舊,使得戰敗者覺得這裏陰風陣陣;但西大營的將士卻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在這個晴朗的夜晚格外明亮,今晚星光燦爛。


    章照到達山崗之後,很快現了趴在馬車旁邊的一個赤?裸少女。她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顯眼,將士們都悄悄地看她,一個不穿衣服的少女,總是容易引起一群男人的注意。


    章照走了過去,從旁邊的親兵手裏接過一個火把,就近去看少女。眾軍默不作聲,眼神裏都有些惋惜,大概在惋惜一個少女又會香消玉碎,因為他們的總兵章照在揚州羅家莊時,就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親手手刃過兩個美貌的雙胞胎姐妹。


    許若杏的肌膚很柔嫩,身材也好,光滑的背部展現出了一個少女特有的流暢曲線,隻是那姣好的背上有許多殷紅的傷痕。


    章照拿著火把蹲下去,仔細地看著她背上的傷痕。許若杏停止了笑,她抓住地上破碎的車簾抱在懷裏,勉強遮住身上的重要部位,她轉過頭,看向章照。章照身披戰甲,厚重烏黑的鐵甲讓他看起來更加英武,他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淫?邪,隻是默默地觀察著許若杏的傷疤。


    “啊……啊……”許若杏由衷地想說兩句感激的話,她想感激這個將軍幫自己報了仇。


    “你的舌頭……”章照說道。


    許若杏點點頭,表情沒有絲毫傷心。她的心已經冷了,就在她的夢破碎那一刻起,割舌頭也好,砍手斷腳也罷,她已經不在乎。


    章照不再說什麽,他取下自己背上的紅色鬥篷,蓋在許若杏的身上,將她包了起來。


    眾軍不解地看著章照,原本以為章照會一刀砍了這女人……章照不隻一次這樣幹。章照回顧眾軍說道:“好生照料她,她和福王一黨沒有任何關係。”


    就在章照想站起身走開的時候,許若杏突然拉住了他的盔甲,就一件鬥篷,一個動作,頓時讓少女感受了些許的溫暖……章照轉過身,她突然撲到了章照的懷裏嗚嗚大哭起來。


    章照的身上有冰冷的盔甲,但是他寬厚的懷抱裏有陽光的味道,讓許若杏立刻就感覺到了溫暖,她就像溺水的人的抓住了一根稻草,這個年輕的將軍,就像一座山一樣穩靠……許若杏越哭越傷心,她在哭泣命運捉弄,在哭泣紅顏薄命,她在哭……在自己最美好的時候,為什麽不遇到這樣充滿陽光味道的懷抱。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章照這種英武的男人了,所以她哭得撕聲裂肺,嚎得絕望淒楚。


    這樣的哭聲讓章照心裏一陣揪心,他輕輕拍了拍許若杏的後背,好言道:“好了,朝廷的將士們會對你以禮相待,好生照料你,等忙完了,我把你送回家。”


    家,一個遙遠的詞。許若杏使出全身的力氣死死抱住章照,成千上萬的軍士,茫茫人海,她生怕放手既是永遠。


    眾軍見到眼前的情形大為感動,鐵血柔情,將士都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頓時起哄起來。


    章照見許若杏抱住自己不放,他便用鬥篷裹緊她,攔腰抱起她,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在歡呼聲中,許若杏哭得更加厲害,她充滿怨毒地盯著被圍困的福王,指著他“啊……啊”地叫了幾聲,章照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狼狽的福王,說道:“福王是皇家血脈,我無權處決,隻有讓太後和皇上下旨,你放心,處決福王那天,我帶你去看。”許若杏看著章照點點頭……章照在這個少女的心裏,成了大英雄。


    就在這時,又一隊騎兵衝上了山崗,隻見其中有個身穿紅色衣服的老頭,正是兵部尚書朱燮元。眾將紛紛向朱燮元見禮,朱燮元從馬上跳下來,左右看了看,他的目光從福王身上移到章照身上,見章照抱著一個少女,朱燮元眉頭一皺,沉聲道:“章照,你過來。”


    由於許若杏一直摟著章照,章照隻得對許若杏道:“你先下來,有我的親兵照顧你,我還有正事要做。”


    許若杏隻得從章照懷裏下來,章照走到朱燮元麵前抱拳道:“末將拜見尚書大人。”


    朱燮元沒好氣地低聲說道:“這裏是軍陣!當著這麽多將士的麵,你抱著一個女人做什麽?俘虜?一刀砍了不得了。”


    章照道:“那是被福王劫掠的民女,身上全是傷,連舌頭都被割了,末將見她可憐……”


    “你管她是哪裏來的?隻要和福王有關的人,全部殺。”朱燮元冷冷道,“老夫已經收到朝廷的公文,所有俘虜,全部斬殺,西大營要盡快開進京師。”


    “四萬多降卒也全部殺了?”章照不禁問道。


    朱燮元道:“全部,全部殺!”


    章照應了一聲,殺人他又不是沒幹過,別說降兵,就是平民,隻要張大人說的,他都敢殺。至於那個許若杏,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且和福王沒什麽關係,章照身為一個總兵官,護下她還是很容易的。


    朱燮元又道:“把這裏的俘虜帶走,押到降卒一處,福王押到軍中,隨軍押解回京。”


    “末將得令!”


    章照隨即轉身走到軍士們麵前,喊道:“傳令,把一幹人等全部押走!”


    這時隻見一個身寬體胖的老頭跑了出來,大喊道:“朱大人,朱大人請留步,下官是王德勝啊,以前下官還和朱大人一起喝過酒,您不記得了?”


    “王德勝?”朱燮元冷冷打量了一番,“哦,我記起來了,你不是在開封府投降了?老夫以前瞎了眼,和你這樣的人喝酒,無恥叛國之徒,老夫不認識你!”


    王德勝要跑過來,被軍士攔住,他急忙說道:“朱大人,您聽學生解釋,當初福王賊軍打到開封,學生生怕牧下百姓遭受兵戈之禍,便假意投奔,然後打入叛賊內部,專門誤導福王……要不是學生從中攪胡,朱大人您要打贏叛軍可沒這麽容易……”


    就在這時,皦生光突然“哈哈”狂笑,高喊道:“王爺,王爺,您都聽見了!這樣的小人、牆頭草,老夫早就看透了,王爺怎麽沒看明白呢?”


    王德勝忙說道:“朱大人,這皦生光是福王的死忠。您聽聽皦生光說的就明白了,如果不是學生故意離間他和福王的關係,您的西大營也沒那麽輕鬆啊……學生的心可是一直向著朝廷、向著太後和張閣老的,日月可鑒啊。”


    王德勝跪在地上,不斷給朱燮元磕頭:“看在曾是同僚的份上,看在學生一心向著朝廷的份上,朱大人,朱大人您可要給學生一條生路呀……”


    朱燮元鄙夷地看了王德勝一眼,轉頭看著皦生光,說道:“原來是皦先生,本官久仰大名啊。兄弟們聽著,好生看管皦生光,定要留下性命。”


    “少了這套!”皦生光怒道,“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王爺雖然敗了,但是天道仍在!爾等竊取國之柄器,盤剝天下,為所欲為,定遭天譴!”


    朱燮元冷冷道:“皦先生,我看你是會錯意、自作多情了!我留下你的性命,可不是因為佩服你的愚忠和無恥。哼,你們那篇卑鄙下流的檄文,捏造風言,損害太後佳名,是你寫的吧?就這麽殺了你是便宜你了……你就準備把自己寫的東西吃下去,然後等著誅滅九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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