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嗆人的硝煙裏,鐵軍營官兵怒吼著衝進了敵軍人群。其中有個小個子軍士拖著沉重的盔甲也跟了上去,他就是開戰前跟張問說了兩句話的小子,張問說打完仗給他找身小號衣甲。小子有個外號叫肉湯,獵戶出身,因為肉湯煮得特別好喝,得了這個綽號,他的甲長喝不到肉湯煮的湯就渾身難受,所以特意留下他做勤雜兵,人手不夠時也做鳥槍手。


    肉湯才十幾歲,其實沒殺過人,用鳥槍打獵和殺人完全是兩碼事,他提著一杆眉尖刀,緊緊跟在他的甲長後麵,昏頭昏腦地跟著跑。甲長壯得像一頭狗熊,衝得特別猛,一開始是勢如破竹直?插敵營,根本就不顧有沒有人跟上來,很快就變成了甲長和肉湯兩個人被一大群敵兵圍住。


    敵兵像潮水一般到處都是,肉湯感覺自己就像溺水到了大海裏,他的手腳不聽使喚,愕然地看著狗熊一樣的甲長被一大群人圍攻。肉湯想上去幫忙,可以由於太緊張了腿上像綁著鉛塊一般怎麽也邁不動。


    “哐!”肉湯隻覺得背上一陣劇痛,好像被人砍了一刀,盔甲很厚,沒傷到他的皮肉,但是骨頭幾乎都被打碎了,肉湯撲倒在地,背上立刻又挨了幾腳,疼得爬也爬不起來。


    這時高大得就像狗熊一般的甲長也被一大群敵兵擠到了中間,有個敵兵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去掐他的脖子,還有兩個敵兵摔倒在地,去抱他的大腿,更多的敵兵則拿著各種兵器在甲長的身上亂捅。甲長疼得“哇哇”亂叫,肩膀使勁一甩,把背上那敵兵甩了出去,那敵兵飛到空中,雙手亂刨,就像在遊泳一般,“哐哐……”飛翔的敵兵掉到地上,撞翻了好幾個人。


    “啊!”甲長暴嗬一聲,兩腮鼓漲鼓足了一口氣,雙目瞪圓,太陽穴上青筋暴突,右腿一使勁,將抱住他右腿的敵兵一腳踢了出去,地麵是光滑的磚地,那敵兵“嗖”地一下就梭了出去,攪翻了一竄敵兵。


    突然一個敵將雙手舉著長槍,大吼一聲,從幾丈遠地地方向狗熊甲長奔去,借著衝力,狠命用長槍刺向甲長的後背,甲長一聲慘叫,背上鮮血彪了出來。那將領抓著插進狗熊甲長左背的槍杆,側起身體,一腳踢在甲長的背上,把長槍拔了出來,甲長一個踉蹌,撞到了前麵的一群敵兵身上,盔甲相撞哐當作響。“翟!”一個敵兵彎著腰,一刀向甲長的腿上掃了過去,“哐”地一聲巨響,甲長腿上一曲,單膝跪倒在地,背上、肩膀上、頭盔上立刻又挨了無數的拳腳棍棒,甲長撲倒在地,一群人圍了上去,手執刀槍瘋狂地在他身上亂捅。


    甲長哇哇慘叫不已,他爬在地上,被一群敵兵圍著群毆,渾身是血動彈不得。這時甲長看到不遠處的肉湯正蜷曲在地上渾身亂抖,他痛得受不了,大喊道:“肉湯!快來幫老子!肉湯,老子快成篩子了,快來給老子一個痛快!”


    肉湯聽到甲長的聲音,放開抱在自己頭上的雙手,看向甲長,隻見甲長一身都是血汙,撕聲裂肺地慘叫,慘不忍睹,仍然在喊肉湯給他一個痛快。


    肉湯大哭起來,眼淚亂飆,他想幫幫大哥一樣的甲長,可是自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褲?襠都被尿打濕了,最主要的是手裏兵器都已不在,肉湯驚恐而愧疚地哭著:“嗚嗚嗚……肉湯對不起大哥,肉湯……”


    就在這時,肉湯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一個身披黃燦燦的金甲的天將一般的人飛奔而過,後麵隨即跟來了一大群鐵軍。


    身披黃金甲的人當然就是張問,張問雙手舉著重劍,大吼一聲,衝到狗熊甲長麵前,用劍一掃,“哐哐哐”重劍砍在鐵盔上,火花都撞了出來,亂掃之下,也割到了一個敵兵的脖子,那敵兵鐺地一聲丟掉兵器,雙手捂著脖子,大張著嘴、泛著白眼,踉蹌後退,踢到一個東西仰麵摔倒。


    張問身邊的軍士急忙衝了上來,護住張問的左右,一群渾身鋼鐵的軍士怒吼著衝了上去,雙方的長槍捅來捅去。張問對麵那敵兵的長槍從張問的腋下滑過,張問左手抓住槍杆,使勁向懷裏一帶,那敵兵撲了過來,張問瞅準脖子,一劍劈了下去,一顆腦袋滾落在地,無頭的身體鮮血彪了張問一身。


    “殺!”張問眼睛火紅,大吼一聲,跳將出去,見到一個敵兵,舉劍就劈,那敵兵急忙用刀迎上來,“鐺!”地一聲,火花在暗淡的燈火下飛濺。張問沒有任何遲疑,馬上身體一轉,和敵兵肩膀貼著肩膀轉到了敵兵的身後,一劍向後倒?插回去,“噗哧”一聲,利器刺?進肉?裏。這時又有個敵兵用長槍向張問刺來,張問躲閃不及,胸口上挨了一槍,“釘”地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他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不及多想,急忙拔出插在身後的鐵劍,向攻擊自己的那敵兵橫掃了過去,卻不料“哐”地一聲,砍到了旁邊另一個敵兵的腰上。


    對麵那敵兵一槍刺了張問的胸口,卻沒捅進去,立刻又向張問的臉上刺了過來,張問頭一偏,躲了過去。那敵兵刺了個空,身體慣性地向前衝了幾步,和張問抱了個滿懷,張問偏過腦袋,用頭盔使勁向那敵兵的臉上撞過去,隻聽得一聲慘叫,那敵兵鼻梁被堅硬沉重的黃金頭盔撞碎,牙齒估計也掉了好幾顆,敵兵滿臉是血,張問的頭盔上也濺上了一片鮮血。


    血順著張問的頭盔流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嘴邊,張問嚐到了微鹹的味道,“唄”一吐了一口血水,一腳踢在那敵兵的腿上,“哢”地一聲,堅硬的鐵鞋撞折了敵兵的腿骨,敵兵跪倒下去,張問雙手舉起重劍,狠命向下刺去,劍尖從敵兵的鎖骨處插了進去,鮮血彪了張問一臉,連眼睛裏都濺上了,以至於張問眼睛的景象在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後麵那個肉湯正抱著滿身血汙的狗熊甲長嗷淘大哭,甲長一身都是血窟窿,還沒斷氣,軟軟地躺在肉湯的懷裏,牙齒咯咯直響,微弱地說道:“老子……好冷……”


    “大哥不要死,肉湯不要你死……”肉湯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盔甲上也被甲長染上了一身血。


    從乾清門等門外擠進來的敵兵越來越多,搞得廣場上擁擠不堪,有的地方連轉個身都很困難,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人。張問的鐵軍營和敵兵擠到了一塊,隻見夜空下刀劍在空中亂舞,吵鬧成了一片,光是被踩死的就不計其數。


    敵兵被不要命的鐵軍營將士打得死傷慘重,前麵的人想跑想後退,但是根本就沒地方跑,太擁擠了,他們絕望地大吼,充滿恐懼地麵對可怖的腸子、內髒、斷肢殘臂……這裏就像人間地獄。


    眾軍有的在怒吼,有的在慘叫,有的在討饒,刀光劍影,人流如潮,鮮血橫飛。這時隻聽得敵兵那邊有個人大喊道:“兄弟們都是被宋虞那***害的,咱們被害死了!”


    “別……別……啊!”


    “兄弟!都是老鄉……啊呀……”


    ……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爬到了牆頭上,手裏提著一顆腦袋大喊道:“宋虞死了!老子把這個害人精的腦袋砍了下來,兄弟們別殺了……”


    廣場上的喊聲漸漸小了下來,許多人都看向宮牆上麵,光線太暗看不清楚那顆腦袋的模樣,但是並沒有聽見宋虞辯解的聲音,恐怕死的人真是宋虞。


    那牆上的將領喊道:“兄弟們都被這害人精賣了!咱們和自己的兄弟殺個你死我活,有什麽好處,啊?”


    就在這時,張問喊道:“賊已經斃命,都是咱們大明的兄弟,有什麽血海深仇?放下兵器便可化敵為友。兄弟們,放下兵器,將功贖罪,本官饒你們不死!”


    廣場上的廝殺停止了,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張問又下令鐵軍營退回去,和叛軍分開。隻見地上全是屍體,磚地已經整片變紅,鐵軍營的對麵,一大片的叛軍怔怔地站在那裏。


    兩軍分開之後,張問和鐵軍營官兵看到密密麻麻這麽多人站在對麵,腦子一冷,這時才十分後怕。


    鐵軍營官兵仍然十分緊張,緊緊握住各自的兵器,瞪著對麵,嚴陣以待。四下裏漸漸安靜下來,寒風在宮牆之間回蕩,出鬼嚎一般淒慘幽幽的聲響,風聲中夾雜著沒死透的傷病痛苦的呻?吟,宮燈忽明忽暗,這裏就像是在閻王殿前一般。


    “鐺!鐺!”敵營前麵的許多士兵把兵器丟到了地上,隨之而來,“鐺鐺……哐哐……”的聲音響了起來,無數的人把兵器丟下了。


    張問喘了一口氣,穩住呼吸,大聲喊道:“放下兵器者無罪,慢慢從乾清門出去,排成隊列,等待調遣。”


    他喊完對旁邊的一個將領說道:“你帶人去,把地上的兵器收攏。”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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