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瑤這個莊園裏對張問來說,真的是人間天堂,他在這裏呆了好幾天,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基本都在做同一件事,一件他很喜歡的事。他很喜歡這種沉迷的感覺,沒有戰爭和權謀,隻有極樂。張問覺得自己的女人都很好,隻是繡姑還不太習慣這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她說更願意過簡單的日子,男人出去做事,每天都會來吃飯,她為自己的男人做飯、洗衣服。可惜這種生活張問給不了,隻有勸她錦衣玉食的生活會很好,慢慢就習慣了。


    縱欲過度讓張問覺得身體有點虛了,幸好他吃得下東西,每天都吃各種大補的東西。


    他坐在桌子麵前,桌上擺滿了一桌子菜肴,多是用砂鍋燉的東西,湯裏有股藥味,天天吃這種東西,已經吃得他有點惡心。不過軟綿綿的身體讓他拿起了筷子……今晚上隻能用嘴侍候妻妾們,否則身體非得被掏空了不可。


    張問吃過飯,旁邊的丫鬟端著一杯溫水遞到他的麵前,他端起杯子漱了一下口,另一個丫鬟就遞上了茶杯,讓張問喝口熱茶。另外一些丫鬟很快就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剩了許多食物,張問本身是不願意浪費食物的,可是擺上來的太多了,他根本吃不完。吃一頓飯有十幾個丫鬟服侍,很奢侈的生活,不過時下士大夫都時興這樣的生活,張問也就習慣了。


    就在這時張問見他的夫人張盈走了進來,便隨口問道:“盈兒吃了嗎?”


    張盈看了一眼周圍的丫鬟,丫鬟們很自覺地放下手裏的活兒,紛紛退了出去。張問見狀正色道:“生了什麽事?”


    張盈從袖子裏掏出幾張紙來,說道:“京師堂口送來了急報,相公先看看,可能很有用。”


    張問接過東西,快地瀏覽了一下,抬起頭說道:“宮裏的情報?你們是怎麽得到的,可靠嗎?”


    “紫禁城裏有上萬個太監,幾千個宮女,進出采辦用品的、出宮辦事的、還有太監在宮外也有住宅,隻要想辦法,總能打探到裏邊的消息。況且人總有弱點,有人貪財、有人被拿住了把柄,都可以利用。”


    張問提醒道:“你們可得小心點,這些東西要是被東廠錦衣衛查出來,麻煩就大了。”


    張盈坐到他的旁邊,笑道:“相公盡可放心,都是單線聯係,要順藤摸瓜查到我們身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玄衣衛下邊辦事的,都是些吃江湖飯的人,想抓也不容易。”


    那密信上寫的皇宮裏的探報,被張盈篩選過,張問看到的都是比較有價值的東西。最吸引張問注意力的是其中一條:去年皇後小產,有宮女在皇後麵前告密,說是魏忠賢的人點了皇後的穴道導致了小產;告密的宮女被東廠拿住,嚴刑拷問,招出了主謀,主謀太監竟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體乾的人!那太監被捉到東廠拷問,絕口否認此事,說什麽也不知道,最後被虐打致死。


    張問沉吟道:“這麽說,魏忠賢和王體乾產生了矛盾……王體乾本來就是魏忠賢的人,現在地位已經很高了,他為什麽和魏忠賢過不去?況且王體乾居然讓自己的人教唆宮女告密,還被人拿住了宮女,這事辦的也太失敗了吧!”


    張盈冷冷道:“這個魏忠賢,竟然這樣狠毒!可憐我妹妹才十幾歲,怎麽鬥得過這個大魔頭?”


    張問搖搖頭道:“盈兒先別生氣,事有蹊蹺,皇後懷得是龍種,魏忠賢恐怕沒有那麽大膽子!他要是真敢這麽幹,皇上能放過他?”


    “哼,皇上?妹妹要是指靠皇上,恐怕性命都難保……”


    張問站起來,踱了幾步,沉思許久,“三年前,當今皇上還是皇長孫的時候,我就和他有過接觸,那時他不過四五歲,就是個心機極深之人。時過三年,又做了兩年皇帝,恐怕沒有外廷大臣們想象得那麽簡單。我覺得,這事說不定是皇上下的套!”


    見張盈麵有疑惑,張問便解釋道:“東林黨覆滅,甚至輔被誅殺,都是魏忠賢一黨做的,但是後麵撐腰的是皇權!沒有皇上的肯,輔葉向高這樣在朝野德高望重的人,魏忠賢敢說殺就殺了?現在天下士人都痛恨魏忠賢,我覺得這也是皇上高明之處,借刀殺人,既除去了東林黨,又不用背上罵名。


    現在士林口中的閹黨,已經遍及朝廷,勢力極大,維魏忠賢馬是瞻。這樣的狀況,皇上能安心得了?皇上肯定已經有兔死狗烹的打算,正在有謀劃地給魏忠賢豎立敵人!”


    張盈聽罷他的一番論道,愕然道:“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成天都呆在後宮裏玩木工,他真的有這樣的心機?”


    張問心道,愛好能說明一個人的心機?嘉靖皇帝還成天愛好玩女人呢,不照樣把底下的人玩得團團轉。


    “天恩難測啊……”


    張盈皺眉道:“我想起還有一個消息,本來覺得沒有什麽用,可相公這麽一說,好像有點關係。”她一邊說一邊又拿出一疊紙來,翻找了一番,挑出一張遞給張問。


    上麵寫了一件小事,說是捷報傳到京師那天,魏忠賢給皇上報喜,後來皇上在王體乾麵前數落魏忠賢的心眼越來越多。


    張問看罷笑道:“一葉落而天下秋,這樣的小事不正說明皇上的心思?如何皇上心裏完全沒有朝局,他怎麽會去注意是誰報喜呢?”


    他低頭沉思,來回踱步,慢慢地走出房間,看著當空的太陽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官,當官,萬般路子,唯有一條地方要站對!”


    皇帝要倒魏?張問看到了危險,也看到了機會。他打過好幾次打勝仗,但實際上對他的仕途影響都沒有決定性的影響;**年的為官生涯,對他有決定性影響的一次,是朱由校登基之前的救駕擁立之功,沒有那件事,張問肯定還在個什麽冷清衙門裏呆著、沒有出頭之日,有了那次擁立之功,立刻就穿上了紅袍,而且被推到了要害位置,這才有他的今天。


    現在皇帝要倒魏,隻要抓住機會成了事……權力無疑對張問誘惑極大,他就像貓聞到了葷腥、商人看見了利潤,雖然明知是刀山火海,也想試他一試。


    “拿劍來!”張問豪氣頓生。等淡妝把一把長劍呈到他的手上,他唰地一聲就拔出長劍,把劍鞘扔在地上,他的身體有點虛,不過張問沉住氣,定住心神之後,依然能舞得虎虎生風。劇烈的運動讓他氣喘得有點厲害,胸口撲騰撲騰亂跳,額頭上很快就滲出了汗珠。


    這種狀況讓他有點鬱悶,不過想著八個女人天天都被自己侍候得起不了床,張問頓時又找回了自信,老子還是挺硬板的。想起女人,張問又想起了吳氏,她還在尼姑庵裏,自己馬上要回京了,得把她從那地方弄出來。


    回到杭州之後,妻妾們讓張問一步也脫不了身,這事兒倒給耽擱下來。張問想起來之後,說辦就辦,他停下手裏的劍,遞給侍立在旁邊的淡妝,淡妝忙拿著毛巾擦額頭上的汗水,她自然知道張問這些天晚上都幹些什麽事,她也是天天被張問折騰得死去活來的,見張問還生龍活虎的樣子,臉上不禁一紅。


    淡妝這個毛濃密,精力旺盛的女人,在張問走回房間時,悄悄拿著擦過汗的毛巾在鼻子前輕輕聞了聞。男人的汗水裏,好像有一種女人喜歡的味道,帶著激素。


    張問拉住張盈的手,在她的耳邊悄悄問道:“我後娘吳氏的事情,當時是你安排的,她在什麽地方?”


    “城西十裏梅花庵。”


    張問脫下身上的外衣,說道:“淡妝,給我拿件布袍來。我們現在就去那裏,不用太多人,就盈兒和玄月和地、一千兩香油錢,請師太引見一下,我們有點事要叨擾主持。”


    老尼姑一聽,眼睛頓時一亮,看來她修行了這麽多年,仍然有塵根未了,無法做到對錢財不動心。這也怪不得別人,出家人也是人,這麽些人生活在這裏,算是一個小社會,開銷進帳等俗事也無可避免。


    “幾位施主請到齋房休息,貧尼這就去通報主持。”


    張問等人其實壓根就不信世上有神這麽回事,去年張盈捐了大筆錢財,不過是想吳氏在尼姑庵裏住得舒坦而已。一百畝地和一千兩銀子,對這樣的尼姑庵來說可是一大筆數目,恐怕她們整個尼姑庵也值不了這麽多錢。


    不多一會,便有一個更老的尼姑來了齋房,應該就是主持。張問等便站起身向她告禮,不管怎樣,佛教在大明是合法的,不管信不信神,多少還是要給點麵子。主持也合手行禮,她還認得張盈,立刻就說道:“無塵在庵中每日吃齋念經,大家都很照顧她,並沒有吃苦,請紀施主放心。”


    聽主持話裏的意思,無塵應該就是吳氏的法號,張盈皺眉問道:“她已剃度牒了?”


    “無塵一心向佛,一再要老身為她剃度牒,老身知她塵緣未了,遂未同意,但她自己把青絲剪斷……”老尼姑從容地說道,意思就是她把頭剪了,不關老身的事。


    張問鬆了一口氣,隻是剪了頭也沒什麽事,膚受之父母把頭剪了雖然不太好,但短了可以再長嘛。


    張盈從袖子摸出一張銀票放到桌子上,“師太說得不錯,她的塵緣未了,我們是她的家人,今天來就是想接她回家。這點香油錢,請師太收下,多謝貴寺照顧她,也聊表我們對佛祖的敬意。”


    這老尼姑主持確實比剛才院子那尼姑道行高,看也沒看銀票一眼,但也沒拒絕,佛祖的香油錢,名義上庵寺隻是替佛祖代收,同時也成全施主的善心,錢是收得正大光明理直氣壯。


    主持合掌道:“請施主喝杯淡茶稍後片刻,老身這就叫人把無塵喚來。”說罷便轉身欲走。張問拿起桌子上的銀票,遞到老尼姑的麵前,說道:“請師太成全我們的善心。”


    老尼姑便從容不迫地接過銀票,繼續走出門去。


    過了許久,主持又走了回來,麵有難色道:“無塵說她的心已皈依我佛,不願意見施主,請施主回去……無塵讓老身轉告施主,請把她忘了。”


    張問心裏一緊,說道:“不行!她又沒有度牒,我必須得帶她走。”


    “這……”


    張問道:“你帶我去她住的地方,我去勸她。”


    主持道:“後麵是眾尼起居之所,不方便外人進去。”


    張問麵有怒色道:“官府給你們地、給你們田,你們敢私自扣留人口?”


    老尼姑見狀張問咄咄逼人的神態,出手又十分大方,便正色道:“施主少安毋躁,佛門之地豈會強人出家之理?這樣,老身進去讓眾尼回避一下,再叫人請施主去見無塵如何?”


    張問收住怒氣,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等一個尼姑來請張問時,張問等人便跟著那尼姑穿過大殿,向後院走去。院子裏也種著梅花,不愧它的名字叫梅花庵,房屋收拾得整潔樸素,住在這地方倒是幽靜,加上張盈給了他們那麽多錢,張問也覺得吳氏沒受什麽苦。


    帶路的尼姑指著一間房屋道:“無塵就住這裏。”


    房間的門開著,吳氏應該已知道張問會自己跑來了,她並沒有閉門不見,因為這樣消極抵抗不可能有效果,張問不會輕易罷休。張盈和玄月停下腳步,站在院中,讓張問一個人進去勸她,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說話。


    張問走進房間,就見吳氏正坐在一張木桌前麵,好像正在等張問。隻見她戴著一頂帽子,把短藏在了裏麵,穿著一身灰布緇衣,這衣服又寬又大,做工粗糙,十分影響她的美觀,但是依然掩不住她豐滿的身材,她尺寸極大的兩團把緇衣胸前的那塊布頂得老高,腰肢卻無多?肉,所以腰上的衣服看起來空蕩蕩的更顯寬大。隻見吳氏雖然神色平靜端莊,但是她這麽一個身材、這麽一張秀美的臉,根本和出家人毫無想通之處,特別是她的嘴唇,上唇像初菱一般的形狀,下唇豐盈,這樣的嘴唇十分性感,就算不抹唇紅,照樣風情無限。


    總之她怎麽像是出家人?張問絕不願意她待在這寂寥的地方青燈古佛地孤苦度日。


    吳氏站了起來,默默地看著張問。張問張了張嘴,他不想再喊什麽後娘了,便說道:“我給你取了個新名字,叫蘅娘,你要是覺得不好聽,咱們再換一個。我現在接你回家,現在就可以走了。”


    張問大步上前,欲拉吳氏的手,吳氏把手背到身後,退了兩步,咬了一下嘴唇,說道:“你回去吧,我現在已經心如止水,以前的罪孽,在這裏都可以贖清了。這裏很安靜很好,我總算找到了歸宿,你讓我留在這裏,就是對我好了。”


    張問愕然道:“這個世上沒有哪裏是天堂,如果不是我們給梅花庵送了大筆銀子,恐怕你的日子沒這麽省心,你跟我回去,我們的家才是你的家,你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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