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純微微挑眉,到了這個地步,臨時退縮可不是她會做的事情,倒不如爽快一些,想到此處,她心中的糾結也便不在了。


    她拍了拍衣擺,走了過去坐了下來,笑得如沐春風,“自當奉陪。”


    “如此,請!”東辰凡笑得溫和如春。


    “請!”洛純恣意飛揚。


    就在這露天的比試台上,兩人相視而笑,心中各有算計,各自了然。


    “問蒼空誰主天下,待我閱盡滄海,春暖花開。”洛純手持黑子,一子落在一片空白的土地上,世間空蕩皆全無,虛空難測,一枚棋子如同蒼空落下的巨石,極其了千山萬水滄桑,落地生根。


    於此同時,那一對青黃雀鳥撲扇著翅膀,飛到地上抱起零落地比試台上的棋子,飛上了棋局,將黑子落在了棋局之上,使得在場圍觀的諸位都能看到這一棋局。


    “遙遙相望,高山一曲覆水。”東辰凡微微挑眉,瞳孔之中略有些深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笑了,“姑娘喜歡定乾坤,而我,恰巧喜歡覆乾坤。”


    洛純的一子落定,便是為自己將要打下的江山布上一個中心點,而東辰凡恰恰相反,手下的棋子與殘局形成了流水之勢,正巧撞上了洛純要開闊勢力連成一片趨勢。


    洛純見此輕笑,“也未必見得你我誰人勝負,歸還三元,遊龍翻身。”


    “八方乾坤,四麵楚歌......”


    日過中天,因著正是春日,天上的陽光十分的溫暖,比試台下的人仰頭踮腳看著棋局上麵局勢,壓低著聲音議論,額頭和手心都是汗水,猜測著棋局的走位和脈絡,較比台上端坐的二人,可是急得臉色黑白變化,險些吵起來。


    此時的兩人一人一句旁人聽不懂的話語,然後一顆棋子接著一顆棋子下,那青黃雀鳥一顆棋子接著一顆棋子抱著飛上棋局,最後那一片殘局上再次布滿了棋子。


    一派的風淡雲輕,似是他們不是在比試,而是在桃花盛開的樹下,擺上了棋盤,兩人坐在哪裏,品著桃花釀成的茶水,風吹來,桃花隨風而落,氣亦寧靜,於世安好。


    洛純閉上眼,東辰凡也閉上眼,兩人定坐在那裏,宛如一個雕塑,如不是洛純穿著道士的裝扮,麵上還敷著厚厚的粉,許是會成為一道風景,美得驚心動魄。


    姿容恣意,仙姿玉瓊,世上竟有如此女子。


    “棘哥哥,他們為什麽閉上眼?!”離策看著一眼棋局,扭頭回來扯百裏棘的衣袖,一旁的姬言和雲翌也死死地盯著這棋局。


    “他們在下棋。”百裏棘抬頭看著這棋局,目光之中有了一些驚駭之色,那一片棋局廝殺如同戰場,隻需看一眼便覺得心驚肉跳,這樣的棋局,可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文弱書生能下的,兩人必定會武,會行軍布陣。


    謝錚,看了他也該好好查一查這個人了。


    “可是閉上眼睛怎麽下棋呢?!”離策的一雙眼眸像是盈了水,清透明亮得讓人驚歎。


    “你看這棋局上。”百裏棘神色深邃,似乎是看到了遙遠的地方,讓人看不清他的心緒。


    “棋局......”


    此時的棋局的風雲變化莫測,那棋台之上像是籠罩了一層薄霧,似有風吹起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氣場,兩人對坐麵前的棋局似是有一股小小的漩渦,旁人隻需看一眼便心驚肉跳,有一種連同靈魂都吸進去的震撼感。


    “臥槽!傳聞之中的八極乾坤對上九曲連環!”姬言驚叫了一聲,“這、這是傳聞之中的.......”


    棋藝與行軍布陣自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棋藝上的陣法自然可以用到行軍布陣上,而行軍布陣的本事也可以用在棋藝對陣上,隻是可惜,棋藝上摸索出來的路子在行軍布陣上用的卻少之又少罷了。


    古國的棋藝流傳了不知多少年,其中各位前輩摸索出來的路子不勝其數,唯一成了上絕世的不過十種棋陣,其中有八極乾坤和九曲連環稱之為奇陣,可惜在千萬年流傳當中,這十種棋陣早已失傳,後人無不為之扼腕痛惜,今日他們竟然看到了兩大棋陣對決?!


    納尼?!什麽玩意?!兩個千古棋陣也可以對決麽?!


    在流轉之中,這兩個棋陣是兩大殺陣啊!殺陣!!!


    在場衝著棋藝來觀戰的人不再少數,隻要是對棋藝有些了解的都聽聞過這十大棋陣,如今聽聞傳說中的陣法出現了,個個臉麵露出狂熱之色,眼底像是又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燃燒!


    “竟然是八極乾坤和九曲連環.......”年老的棋師最先反應過來,抖著手中的拐杖似乎要從人群之中走過來,比試台下圍觀的眾人聞聲回頭,見到他走來,紛紛停下議論,讓出一條容一人走過的道路。


    “是玄先生!”


    “竟然是玄先生!”圍觀之人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不由地驚叫了出來,玄先生名棋玄,是天下最受人敬重的棋藝大師,且祖上一脈相承,說一句棋藝之家也不為過,玄先生棋藝上的造詣可謂居南朝難逢敵手,年輕時候收徒無數,天下棋藝之士都稱一聲玄先生,此時他已經七十高齡,在府中頤養天年不見外客,今日竟然連玄先生都來了麽......


    玄先生晦暗的眼瞳已經有些模糊了,長至胸前的白胡子不停地顫抖著,他的身軀已經枯敗,行將就木,可是這會兒晦暗模糊的眼中露出了狂熱之色,臉龐開始一點點地染紅,似是回光返照一樣,令人心驚膽顫。


    “父親,慢一些。”他的身旁扶著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少年,看著像一對父子,正是棋玄的兒子和孫子。


    “我要瞧瞧,瞧瞧這八極乾坤和九曲連環......”玄先生手抖了抖,不管不顧地往前麵走去,弄得兒子和孫子哭笑不得。


    棋玄的兒子名棋章,是四十歲的中年,正當沉積了風華之後的內斂,他們家祖上原本不姓棋,但是向來狂熱於棋藝,後來開了棋府廣收開課,成了南朝唯一的棋先生,曆經百年,後來便以棋為姓,延續至今,此時的棋章,正是棋府的主人,走在外麵人稱一聲棋府主,在天下文士心中的地位的僅次於謝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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