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冰雨下過之後,陳北望三人皆是淒慘不已。


    皇甫光彥和王霸倒還好,避開了絕大部分的尖刺,隻有些許擦傷。


    而陳北望這邊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從冰棱破土而出的時候他便和淩慕華雙雙滾倒在地,此時二人蜷縮在數根鋒利冰棱的縫隙之間。


    陳北望將淩慕華壓在身下,用身體為她擋掉了密集的冰刺,而自己背上卻已經插滿了冰刺,猶如一隻刺蝟。


    數不清的傷口卻沒有血流下,因為冰刺的溫度極低,將傷口的血液全部凍結了起來,好在血液中血煉草的效果抵禦了一部分寒氣,勉強沒有被凍成冰棍。


    當他們以為就此結束的時候,卻發現已經無法行動了。腳下已經被堅固的寒冰牢牢凍住,與地麵連接在一起。


    皇甫光彥試圖禦氣將堅冰破除,卻發現內力無法運轉,而腳下的冰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上凍結。


    不出片刻,所有人都將化為冰雕。


    陸江河惡狠狠地說道:“快將功法還給我,我還能留你們個全屍,不然的話……”


    “什麽功法?你到底在說什麽!”皇甫光彥不是傻子,自己這幾人命都快沒了,陸江河不至於繼續說謊。


    “哼!盜我武功秘籍,敢做不敢當?皇甫光彥,可別讓我瞧不起你。”陸江河怒道。


    “哪裏有什麽武功秘籍?我皇甫光彥做便是做了,沒做便是沒做!”


    陸江河見他不像有假,心中也起了懷疑。


    “不可能!就是這小子的同夥潛入我陸家堡,盜取我秘籍!”


    “不錯,據我所知確實是他們盜取了你府上東西,不過……那分明是你密謀造反的鐵證。”


    “什麽!造……”


    陸江河話未說完,便神情凝滯,雙眼漸漸失去光彩,口中不斷流出粘稠的血液,已然氣絕。


    隻見陸江河身後一團血霧漸漸凝聚,顯現出一個灰袍裹身的人影來。


    幾人心中驚駭,此人乃是陸家堡二長老趙雲姬!


    不待他們緩過神來,那趙雲姬將右手從陸江河的後心抽了出來,手腕輕輕一震,便將手上的血汙全部抖落幹淨。


    陸江河的屍體砰然倒地。


    王霸心中五味雜陳,不忍去看。


    覆蓋在陳北望等人身上以及遍布幾條街道的冰棱、冰塊盡數化為齏粉,晶瑩閃爍在空氣之中,而後徹底消散。


    “你究竟是何人?”皇甫光彥眯著眼質問道。


    趙雲姬突然一把揭去身上的灰袍。紅色的緊身衣物下,嫋娜娉婷,楚腰盈盈,曼妙身姿顯露無疑,竟是一女子!


    她上前對皇甫光彥施了個萬福禮,媚然一笑,紅唇似火,柳眉彎彎。一對銀色的魚龍耳墜尤為顯眼。


    “回大人的話,小女子血宗小鈴兒。”


    皇甫光彥冷冷盯著小鈴兒,隨即哈哈大笑。


    “原來是雁宗主高徒,血宗聖女小鈴兒,早有耳聞,果然厲害。居然能在我聖境之中假死,騙過了所有人,真是好手段!”


    這女子同蕭應行之前在聖境之中中了自己全力一擊,蕭應行都已經死了,而她不但活了下來,並且還瞞過了所有人,確實讓皇甫光彥另眼相看。


    “還請皇甫大人恕罪,此前我若是不假意與大人打鬥,他們定然會識破我的身份。不過皇甫大人的武功實在是高,若不是有血宗秘法,可能已經被皇甫大人誤殺了呢。”


    這小鈴兒不但模樣妖媚,說起話來也酥軟撩人。


    那頭王霸和陳北望見著這千嬌百媚的美人魂兒都要丟了去,神智都有些迷亂了。


    皇甫光彥冷笑道:“還不收了你這媚功?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眼前這人畢竟是鑒武盟長老,小鈴兒不敢太過放肆,便收了暗中發動的魅惑功夫。


    陳北望二人頓時清醒了過來,才知道剛才是中了魅惑之術。心知這女子不簡單,不由對其生出些警惕。


    小鈴兒看著陳北望的窘態,嗬嗬嬌笑幾聲,隨後說道:


    “數月前,宗門收到消息,說是陸家堡中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圖謀不軌。師父遂安排我潛入陸家堡去,趁著二長老趙雲姬外出辦事,我們擒住了她,隨後我便扮成趙雲姬一直潛伏在陸家堡之中。”


    王霸聽這些人口口聲聲說陸江河謀反,莫非真有此事?真是陸江河瞞了自己?


    陳北望受傷頗重,坐在地上調息。聽到小鈴兒此話,恍然大悟,便問道:


    “你可是那天夜裏幫晉城引開方問之人?”


    “正是。那晚趁陸江河前去萬興商會,我中途找了個理由返回陸家堡中,本想去書房查探一番,不想被人搶了先,我以為是師父派來的人,便幫忙引開了方問等人。後來才知道,是你們的人。”


    小鈴兒的解釋和陳北望所描述的情況大體上都對得上,沒有什麽出入。


    不過皇甫光彥和陳北望心中仍是各有疑慮。


    “哦?你血宗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這江湖上哪裏有風吹草動都清清楚楚。”


    小鈴兒仿佛聽不懂皇甫光彥言外之意一般,嫵媚一笑道:


    “哪裏,皇甫大人過獎了。心係武林安危,是我血宗該做的,自當義不容辭。”


    “哦對了,此次前來武道大會,師父未防不測調集了大批人手,此刻已經將陸家堡門人全部拿下,燕昭王知曉陸江河謀反,估計也已經撤軍。”


    剛說完,便見大批人馬出現,帶頭之人便是血宗宗主雁歸。


    “雁某來遲,還望大人見諒。”


    雁歸走到皇甫光彥身前請罪道。


    “雁宗主言重了,這次破獲陸家堡謀反一案,血宗可是再次立下汗馬功勞啊。”


    事到如今,皇甫光彥還不明白其中玄機的話,便枉做了這麽多年的官。


    “爹!”


    雁歸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哭喊聲。


    隻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在人群中掙紮著,想要去到陸江河的屍身旁邊,不過很快被血宗的弟子拉住,一掌打在後頸,昏了過去。


    陳北望看那女子眼熟,忽然想到前幾日在沉香閣遇到的那個小白臉。


    是了,一定是她。


    “她叫陸顏,是陸堡主的女兒。”一旁的王霸小聲告訴陳北望。


    雁歸冷漠地看了一眼昏倒的陸顏,又回頭笑嗬嗬地對皇甫光彥說道:


    “這些陸家餘孽,雁某會命人送到鑒武盟的臨時駐地,就交給大人處置了。”


    “雁宗主放心,我會親自將這一幹逆賊押送進京,交由皇上定奪。”


    “如此甚好,那雁某就先告辭了。”


    說罷便領著小鈴兒及一眾弟子離開了。


    淩慕華和孫蘭之仍然沒有醒來,皇甫光彥將孫蘭之扶起,對陳北望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慮,不過聽我一句,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否則定會招致大禍。過幾日朝廷應該會嘉獎於你,你安心受之即可。”


    說完後,皇甫光彥苦笑搖頭,也帶著孫蘭之離開了。


    陳北望和王霸皆是神情落寞。


    “唉,沒想到陸堡主真是反賊……”王霸唉聲歎氣道。


    “不,陸江河沒有謀反。”


    王霸徹底糊塗了,之前說陸江河是反賊,現在又說不是,到底誰說的才是事實?


    不過王霸怎麽問陳北望都不開口了,隻是坐著調理內息,自行療傷。


    半個時辰後,陳北望勉強回複了一些體力。淩慕華也已經醒了過來,不過她醒後就像什麽都不記得了一樣。


    看到陳北望和不遠處的王霸,關切地問道:


    “你沒事吧?他……”


    陳北望笑容溫暖,昏迷之前的一幕幕,他堅信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個女人不顧性命也要救自己,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些他不敢正視的感情。


    “大家都沒事,陸江河已經死了。回客棧我再跟你慢慢細說。”


    淩慕華輕輕點頭答應。


    “喂,王八,你不是沒地方去嗎?跟我們一起回客棧好了,大家都傷得不輕,好好休息休息。這幾日你也可以做做打算。”


    王霸確實沒有容身之所了,身上又沒有分文,略微考慮了下便也同意了。


    三人正準備起身離開,突然從那斷壁殘垣之中鑽出一條碧綠小蛇,緩緩爬了過來。


    “咦……這不是三長老的尋香螭嗎?”王霸訝異說道。


    “不錯,正是那尋香螭。這玩意兒害得我身份暴露,不然也不用在此和陸江河等人打得你死我活了。”


    說到此處陳北望心中有些怒氣,想一劍斬了這奇物。


    淩慕華卻阻止道:“這小東西生長不易,若是殺了著實可惜,我看它似乎有些喜歡你,不如將它帶回去好了。”


    果然,那小青蛇渾然不怕陳北望,從他腳下一下竄到了肩上,嚇了陳北望一跳,想要伸手將其抓下去。


    淩慕華抓著陳北望的手臂笑著搖了搖頭。


    小青蛇圍著陳北望的脖子繞了三圈,冰涼如玉。而後沿著手臂一直爬到了他手上,吐出蛇信舔食陳北望手上的傷口。


    陳北望隻覺酥酥癢癢的,傷口處竟然在緩緩愈合,雖肉眼看不見,不過陳北望自己能感受得到。


    淩慕華解釋道:“你血液中蘊含天材地寶,對它來說極為大補,因此想要跟你親近。此外,尋香螭的唾液有助傷口愈合。”


    “原來如此,看你還有些用處,便留你一命。今後定要乖乖聽話,為我所用,知道了嗎?”


    那小青蛇竟仿佛聽得懂人話一般,小腦袋上下擺動,就像在點頭答應陳北望。


    三人一道往客棧而去,不過一路上陳北望都心事重重,情緒相當低落。


    不久之後,燕昭王和鑒武盟的大隊人馬都趕了過來,著手收拾殘局。


    以往燈火通明、夜夜笙歌的花街已經全部化作了廢墟。


    這次事件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無論是對燕昭王還是鑒武盟,都必須想方設法把事情往小裏壓。


    而這場慘烈的戰鬥,無疑給這個已然沸騰的江湖又添了一把火。


    此時雲開月明,再過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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