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笑已經被警察涼在一間小房間裏不知多久,這裏和電視劇裏的審訊室不同,沒有大鏡子,隻有一個牆角攝像頭和一桌一椅相對。蕭笑並不介意這種獨處,她經常也這樣待在房間裏什麽也不幹。隻是身處派出所的小單間裏畢竟還是和隨便一個房間不一樣,腦海裏曾經看過的各種警匪劇,懸疑劇,甚至恐怖劇的劇情與畫麵開始不受控製的開始輪播放映。回想起那包被說成毒品的安眠藥,想起小販的**,蕭笑不自覺腦補了劇情:小販看上了她單純的蠢樣,想著萬一她暫時不想死,吃了安眠藥求好眠,結果毒品上癮就會回去找他於是成為那些人的玩物,被賣被控製,然後……如果她陷入那種情境她會怎麽樣呢?蕭笑突然間發現自己想不出來。從來沒有對什麽東西上癮過,她想象不出電視劇和電影裏那些毒癮犯起來什麽都能幹出來的感覺,所以她不確定自己到時候是不是還能硬起脖子說寧死不屈,或者像某些劇集裏的苦命女配那樣死得其所。


    可萬一那根本不是毒品呢?一個路邊賣鼠藥,蟑螂藥的居然是毒販?這和蕭笑平時認知的毒販的世界相去甚遠,不禁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警察騙了。但轉念一想,他們騙自己幹什麽呢?遇上黑警察想訛詐她家人一筆,還是繼父的競爭對手把她當突破口了?不無可能,可也覺得滑稽,這些難道不都是電視劇情嗎?要不要再來個帥哥敵人對她一見生恨,再見鍾情,然後兩人再來個恩怨情仇剪不斷理還亂,期期艾艾感人肺腑啊?


    蕭笑被想象的劇情給逗樂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不自覺笑了出來,想起屋裏還有一個攝像機在運轉,她用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抬頭看了一眼鏡頭,扯扯嘴角。轉眼看見桌對麵空蕩蕩的,並沒有為審訊員準備椅子,她心裏又不禁猜想“一會兒審問我的人難道還要自己搬凳子進來,審完又搬走嗎?不累哦。”然後她再次放任自己的思緒胡亂飄動,飛向不自知的領域。


    就在蕭笑不知第幾次因為脖子酸痛更換姿勢的時候,那個便裝中年男人終於走了進來,真的帶著一張椅子。“蕭笑你好,你可以叫我李隊長。你覺得求死不得的感覺怎麽樣?”男人微笑著,開門見山的招呼讓蕭笑就是一愣,接著眉頭輕皺,“他不是應該問毒品的事嗎?怎麽會知道我求死不得?”


    男人笑容更大了,那是一種強者看到弱者被擊敗時的笑容。蕭笑心情突然放鬆了下來,這種笑她太熟悉了,那意味著此刻她對眼前的男人有利用價值。他這是在消磨對手等待時機給予致命的一擊,然後被打敗的一方就會被掌控,被操縱,被利用,但相對的性命暫時還不會有危險。蕭笑不知道對方在打什麽主意,無論是藏毒還是怪異力量被公開都是她不願承受的後果,被對方牽著走隻怕是無可避免,問題是如何在這樣的局麵中爭取到最好的退路。蕭笑嚴肅起來,決定以靜製動,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認真地打量起對方。


    一張幹淨而普通的臉,除了一直上翹的嘴角以外並沒有太多特征,走在人堆裏絕對是容易被人忽略的類型。隻是細看之下,又感覺他的眼神似乎不如他的臉這般老氣,有一種嘲諷,更多的是狡黠,令蕭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要比看上去的年輕一些,真實年齡也許隻有30出頭。男人身上的衣服很隨意,深色的休閑夾克敞開著拉鏈,裏麵穿的是黑色t恤,一條同樣深色的寬鬆休閑褲配上雙圓頭皮靴,再加上180左右勻稱的身形到是很符合警察的形象。再看那骨節分明布滿薄繭的雙手,突然讓蕭笑聯想起前不久在電視劇裏看到的一段情節,裏麵的人物憑借了解他人手繭的厚薄來估計對方擅長的武器和水平。但是,蕭笑明顯沒有電視劇裏人物的能耐,看了看李隊長的雙手,完全沒看出門道,索性把眼神移回了那張帶著笑的普通麵容上。


    一抹欣賞閃過男人的眼睛,稍縱即逝。李隊長也不廢話,翻開手裏的資料說道,“一次突然衝上高速,一次從天橋上跳下,一次跳進地鐵鐵軌,一次衝向火車,一次爬上高壓變電塔,一次跳河,一次衝撞機動船,在你屋裏發現違禁的劇毒滅鼠藥和毒品。你似乎嚐試過很多種死法都沒成功啊。我真佩服你,求死的決心這麽大。不過你看起來並沒有吸毒,不幸中的萬幸,否則我可有得煩了。”


    李隊長抬起頭觀察片刻,沒能從蕭笑臉上得到任何預料中的反映讓他覺得有趣,似乎這樣的蕭笑才是他期待的。“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麽總能在最後關頭脫險嗎?”眼前的女孩依然沒有反應,天知道她現在心裏正有千萬頭草什麽馬的在奔騰。蕭笑還以為自己隻被抓住了兩次,卻沒想到全被警察看在了眼裏,那為什麽沒有早點抓她?想到這她開始懷疑起眼前男人的身份和目的來。李隊長口中所說的毒品無疑就是指那包所謂的安眠藥了,沒想到那賣鼠藥的小販還真是個毒販,幸好沒吃。但問題是眼前的男人是什麽意思?她吸毒他煩個屁啊,還有他問自己想不想知道為何死不了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什麽?國家神秘的超能力者管理機構,x-man,神盾局?


    蕭笑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想掀桌子的衝動,繼續和男人沉默對峙。


    對視片刻,李隊長似乎很滿意從蕭笑臉上看到的眾多微反應,決定不再繞彎子,“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你將會以危害公共安全和藏毒的罪名被捕,證據確鑿,進去呆的時間不會短。你會繼續困惑自己為什麽死不了,你的資料會被存入公共檔案庫被科研人員發現,然後當成怪物研究、展覽。”一邊說著,李隊長還一邊做出“好可怕啊”的誇張表情。蕭笑看得目瞪口呆,剛才還一臉算計的大叔瞬間變逗比是怎麽回事?


    李隊長又滿意地咧嘴笑出來,繼續道,“第二,所有罪名一筆勾銷,不良檔案銷毀,你跟我走,我告訴你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並教會你如何運用這種能力。”


    “跟你走之後要幹什麽?”蕭笑馬上抓住了重點。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並不是警察,或者說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警察。


    李隊長似乎洞察了她的擔憂,“放心,我們可是正規的國家機構,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勾當。更詳細的信息得等你確定加入後才能告訴你。”


    說完男人也不停留,拿起文件夾轉身向門口走去,出門前頭也不回地說:“你有24小時的考慮時間。”


    蕭笑繼續一個人在小屋裏安靜的等待著,心裏並沒有在思考剛才的問題,其實在對方說完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跟對方走了。無論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終究是要弄清楚,擺脫它,才有可能去死。一開始的擔心在經過簡單的交流後基本已經沒有了,仔細思考下來,那男人既然能調動地方警力,還能銷毀檔案,那最壞的也就是情報機構需要一個死不了的女間諜。到底以後做不做間諜先兩說,能學點技能,對自己的力量有所了解,也了解一下“超能力者的世界”未必不是好事,總比日後被發現報道引起轟動後再被“黑暗組織”欺騙控製好。總體來說,年僅18沒有真正離過家的蕭笑對人性之惡,與對社會的複雜陰暗程度的想象力還是很有限的,和大多數國民一樣,本能的認為政府的機構基本就能代表正義,值得信任。她之所以剛才沒有立即答應那李隊長,隻是因為她還想等,想再等等心裏最後那一絲總也放不下的期盼。


    此刻無聊,她竟研究起被留下的椅子,木質的普通辦公椅上麵沒有一點裝飾,棱角都有斜切使得邊緣不那麽尖銳,很多地方的油漆都有磨損,看來是經常使用。相比之下自己坐著的這張椅子反而更新一些,不知道是因為換過了還是用得少。桌子也隻是普通的單層木桌,稍微有些磨損,上麵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汙漬,主要集中在靠近她的這一側,該不會是之前坐在她的位置上的人破壞的吧。正當她抬頭準備看看屋裏唯一比較上檔次的攝像頭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一位警察走進來用一種沒什麽情緒的大嗓門說,“蕭笑,有人來接你了。”隨後讓到了門邊,等著她走出去。


    蕭笑的心中有那麽一絲希望,希望來的人會是自己的母親。可是,沒有母親的身影。來的人是張媽,一個總是麵無表情地執行著說是母親的囑咐,實則來自繼父的命令。張媽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臉,“你媽媽讓我先帶你回家梳洗,稍後和你一起喝下午茶。”女孩看了一眼張媽,“告訴她我不去。”隨後轉向帶她出來的警察,“剛才審問我的那個人呢?”


    不待那警察回答,蕭笑前方不遠的一扇門就打開了,李隊長微笑著和另一名警察走出來,兩人友好的握著手,一邊朝她們走來一邊說著客套話。看到蕭笑和她身邊的中年婦女,李隊長露出了職業笑容,“蕭笑,準備回家了嗎?”他和那名警察一起朝蕭笑走過來。


    “不回,我是想問你,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去你說的地方。”蕭笑一臉嚴肅的回答。


    她的話讓李隊長一愣,轉頭看了眼中年婦女。張媽與李隊長對視了一下輕皺眉頭,然後轉過頭認真地對蕭笑說,“蕭笑,你媽媽要和你喝下午茶。”


    蕭笑看也不看張媽,繼續對著李隊長說話,“我的情況肯定你是很了解的,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早飯也沒吃,你請我吃午飯怎麽樣?要我辦事也得先讓我吃飽。”


    李隊長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裏不禁有點苦澀,為蕭笑。他的神情變得很深,“你打算要兩手空空就走嗎?”


    蕭笑仍舊一臉嚴肅,“如果你能給我買套換洗的衣服,我會連身上的衣物都留下。”


    李隊長的眼神更深了,盯著蕭笑思考著什麽。


    張媽看不下去了,嗬斥道:“蕭笑你在幹什麽,這男人是誰?……”誰字剛一出口,張媽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在瞬間變得冰寒,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寒氣的來源。蕭笑冷著一張充滿怒氣的臉,緩緩轉頭看向張媽,一字一頓地對她說:“沒人要和你說話。”


    說完,蕭笑也不待張媽反應,迅速收起氣勢轉回頭,繼續一臉平靜而嚴肅地問李隊長:“我們去吃什麽?”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現場不僅是張媽,就連一眾警察都被剛才的寒氣驚到了,誰也沒想到一個看起來柔弱無骨的女孩能散發出宛如殺人慣犯一般冷冽的氣勢,隻有李隊長在瞬間的驚訝後換上了淡淡的笑容。


    李隊長給剛才和他一起走過來的警察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把張媽帶到一邊安撫。自己則微笑著對蕭笑說:“你想吃什麽,今天你就隨便點,想買衣服的話我們可以吃完飯再去。”


    蕭笑也不客氣,轉身就往派出所外走,“香辣烤兔,皇家奶酪,芒果布丁,我還要兩套修身帶帽子的休閑運動衣,一雙戶外鞋,一個睡袋和一頂帳篷,最好連內衣褲和襪子也換了,再去剃個光頭。”


    “睡袋,帳篷,光頭?”李隊長有點疑惑於這三樣東西。


    “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其它東西是還不了了,至少把頭發還了。”蕭笑走在前麵也不回頭。


    “那睡袋和帳篷呢?你不會以為我們沒地方給你住吧。”


    蕭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悶悶的回答,“沒有這兩樣東西我睡不好。”


    李隊長心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癖好,更何況這個在特殊家庭長大的孩子。於是他沒再多說什麽,讓女孩帶路去吃了她想吃的東西,又買了需要的物品。蕭笑也沒狠宰李隊長,買的東西都是經濟實惠型的,也沒有額外的要求。


    最後就剩剃光頭了,蕭笑找了一家美發店,問過後對方說不能刮得很光,隻能用推子剃成寸頭的樣子。蕭笑不管那些店員像看猴子一樣的眼神,徑直走向下一家。還是一樣,再一家……蕭笑感覺自己快要生氣了。這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笑。


    “這些靠頭發吃飯的地方又怎麽會讓你沒了頭發?尤其還是最好騙錢的女人。”李隊長對回過頭來的蕭笑說道。


    “我就不信沒有一家能刮光頭,否則街上那些反光的頭皮都哪來的,別告訴我全是天然禿。”


    “我可沒說沒地方能刮,隻是說你去的那種店不能。”


    蕭笑聽出了門道,立刻回過身湊到了李隊長的跟前討好道,“李叔叔,就麻煩你帶我去能刮光頭的地方唄。”


    李隊長看著眼前變臉像翻書的女孩,勾著嘴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對這裏不熟,還真不知道哪裏能刮光頭。”看到蕭笑又要變臉,李隊長立刻又說,“不過一般城市都是類似的,我大概知道去什麽地方找最好。”


    之後李隊長把蕭笑帶到附近一個較大的老式居民小區,問了保安幾個問題後就很快帶著她在小區的一角找到了一個服務站。服務站裏有個小間,一麵半身鏡掛在牆上,鏡前放著把椅子,上麵還搭著理發店常用的那種罩袍,幾種剪刀和簡單的工具放在旁邊帶滾輪的架子上。


    李隊長和一位60歲左右的老師傅說了情況,老師傅很驚訝地看向蕭笑,蕭笑皺了皺眉毛,顯然她不喜歡這樣被打量。


    老師傅走到蕭笑麵前關心地問了幾句,蕭笑愛理不理地表示刮光頭是她確定無疑的堅持,心裏正想著要是老頭再問一句她就去下一個小區找另一家。老頭很無奈地讓蕭笑坐到了鏡前的椅子上,一邊自言自語地感歎現在的漂亮女孩追求的時尚是越來越怪,他老了雲雲。蕭笑和李隊長都沒有要聊天的意思,就沒人搭腔。


    終於完成了所有的目標,光頭的蕭笑並沒有顯得多高興,安靜的坐在李隊長的車裏前往派出所安排的賓館。李隊長突然問道,“看你一下午的表現並不像是對生活絕望或自暴自棄的樣子,你是為什麽那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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