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帝都風雲之二十


    第468章


    不過是太皇太後賞賜諸皇孫之事, 哪怕何子衿已聽阿念說太皇太後沒同意, 但何子衿進宮給大公主和嘉純郡主授課時, 仍是覺著宮內氣氛有些低迷沉鬱。


    尤其是那些有子妃嬪, 在慈恩宮侍奉起太皇太後愈發殷勤。


    何子衿心說, 看來這些太妃太嬪皆不願兒子們離開帝都就藩去啊。


    何子衿受前世刷劇影響, 一向認為沒有繼承權的皇子們早些就藩的好, 可如今真正看到感覺到,當皇子年紀太小而無自保之力時,尤其母族不顯時, 縱是這樣的皇室貴胄,何子衿都能看出淒惶與不安一。


    大公主還與嘉純郡主說呢,“自小與皇兄皇弟們在一處, 不覺什麽, 一想到他們將來一日必要就藩,我就很是舍不得。”


    嘉純郡主勸她道, “皇祖母都說了, 暫不叫就藩呢。”


    大公主年紀雖小, 但, 這樣的話卻安慰不到她了,她輕聲一歎, “終有散的一日。”


    看她們年紀小上就愁緒上心頭的大人模樣, 何子衿溫聲道, “人這一輩子,聚聚散散的事兒可多了。殿下們生於皇家, 有這樣的苦惱,我們百姓之家,也有這樣的苦惱呢。”


    大公主不解道,“百姓之家,緣何要分離?”又不必非要就藩。


    何子衿道,“像我姑媽,當初嫁的離老家縣城有一些路程的人家,自姑媽一出嫁,因離得遠,見麵就不容易了。後來,姑丈科舉做了官,姑媽可不得隨在任上嗎。自上遭在帝都與姑媽家分別,我家與姑媽有十幾年沒見了呢。姑媽家還有一個表哥一個表弟,先時中了進士,可惜我們回帝都前,表哥表弟也都外放了。”


    同理心往往都能引起共鳴,大公主道,“先生很想念姑媽家吧?”


    “是啊,不過,知道姑媽家都好,也就放心了。”何子衿道,“如當初我家在北昌府做官,我娘家兄弟考了進士便留在了帝都,也是好幾年不得見。我心裏也是惦記啊,可想一想,他們也都長大了,自然要娶妻生子,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何況,我們小時候姐弟情分便好,並沒有辜負少年時的歲月,也就是了。”


    何子衿一向很會講道理,把二人勸得展顏後,帶她們練兩趟拳,歇一歇,喝點水,吃些點心,課程便結束了。


    何子衿回家有些急,倒不是別個緣故,父親任期已滿,轉任帝都任職,眼瞅就要回來了,算著就是今天到帝都。何子衿回家沒見動靜,就知還沒回來,換了家常衣裳,聽說餘幸杜氏都到主院去了,何子衿也就過去了,道,“祖母她們還沒到呢。”昨兒小福子騎馬進城,說快到了。


    餘幸遞盞茶給大姑姐,笑道,“大姐姐別急,馬上也就到了。”


    杜氏道,“是啊,剛阿忠回來說已是到城外,就是這進城得排隊,咱家東西又多些。”說著話,抬手扶一扶鬢間的牡丹釵。說來好與丈夫成親好幾年,還是頭一遭見公婆。


    何子衿笑,“可不是麽,真是搬家了。還是大老遠的從北昌府搬回來。”


    宮媛有些畏熱,已是七月底,仍是扇不離手,宮媛搖著團扇道,“老祖宗他們一來帝都,定覺著熱的。”宮媛是盼丈夫的,一來一回的,都快兩個月了。


    餘幸笑,“說來,我們剛回帝都時也有些相念北昌府的氣侯,冬天雖冷,屋裏暖和,夏天也一點兒不熱。”


    杜氏道,“嫂子說的,我都心向往之了。”


    餘幸道,“你要是乍去,會有些不慣,但住熟了,當真覺著那是個好地方。外頭賣的野味兒,都是貨真價實的,野雞滾出來的湯,鮮的了不得。在咱們帝都,都是山雞家養,充個野雞的名兒罷了。”


    何子衿笑,“是啊,用野雞燉的山菇,菇子裏浸透了野雞的鮮香,唉喲,香的要命。”


    說著說著,大家不禁餓了,何子衿看也到了晌午的時辰,就道,“咱們先吃飯吧,我看怕得午飯後了。”


    何子衿做閨女的直接,餘幸做媳婦的就這能這般,笑道,“要不,還是等一等祖母他們吧。”


    “無妨,叫廚下留出爹娘他們的飯菜就是,咱們要是餓著肚子等,爹娘他們怕就要心疼了。”何子衿這般說,幾人就都應了。


    果如何子衿所言,幾人用過午飯,又吃過茶,一大家子此方到了。


    院子已是安排好了的。


    餘幸與阿冽夫妻早就想從主院搬出來給姐姐、姐夫住,何子衿說搬來搬去的倒麻煩,叫他們隻管住著。如今長輩們都回來了,小夫妻再不能答應繼續住主院,阿燦已是大了,搬到前院與表兄弟們一道住,阿烽尚小些,與父母同住,故而,餘幸收拾了處小院子,他們夫妻搬到小院子盡夠住的,主院給長輩起居。


    今已是處處停當。


    何老娘一進二門就說,“唉喲,可真熱啊!”


    何子衿見她老人家都穿上夾的了,笑道,“祖母穿得厚了,阿幸阿杜已經給祖母備下了新衣,要不要先換衣裳。”


    何老娘笑眯眯看在餘幸身畔的一個著櫻桃紅的年輕小媳婦,杜氏性子爽快,雖是頭一遭見長輩,卻不是新媳婦了,上前給太婆婆問安,何老娘眼尾都笑的飛了起來,直道,“不多禮不多禮。”


    因杜氏頭一遭見太婆婆和公婆,餘幸和何子衿都有心讓她露露臉,給長輩們留個好印象。杜氏也很有眼力,上前扶了太婆婆一臂,扶太婆婆進去了。餘幸在後頭扶著婆婆,何子衿看阿曦抱著的金哥兒,笑著摸摸女兒的頭,伸出胳膊,道,“來,我抱抱咱們金哥兒。”


    阿曦道,“娘你可抱不了,小舅不找別人。”


    何恭笑,“剛換了地方,金哥兒就認阿曦。”


    何子衿看金哥兒圓潤潤的小臉兒,眼睛還有些發紅,笑道,“金哥兒這是怎麽了?”


    “無妨,路上有些鬧騰。”何恭道,“這小子,我也沒少抱,就跟阿曦親。”


    “那是。”阿曦很明顯繼承了她娘哄孩子的天分,金哥兒見人多,且多是沒見過的,嘴一撇,又要哭,阿曦立刻胳膊一抖,顛了兩下,金哥兒就由哭轉笑,扭著小腦袋看……嗯,既不是看爹也不是看娘,更不是看頭一遭見麵的大姐,金哥兒看的是阿曄。


    阿曄二郎一大早就去接長輩們,接到車隊後跟著一道回來的。阿曄見金小舅眨巴著眼望自己,就對金哥兒伸出一隻手,金哥兒這剛被親爹鑒定為隻認阿曦的家夥,立刻伸出小胳膊要阿曄抱。何恭直笑,道,“興許是瞧著阿曄阿曦長得像的緣故。”


    阿曄倒不是頭一遭抱孩子,小時候他還常抱雙胞胎呢,一隻胳膊抱住金哥兒屁股,金哥兒那叫一個高興,也不哭了,還拿自己的小胖臉兒去蹭阿曄的臉。阿曄給他蹭半臉口水,忙一指戳金哥兒的小胖脖子,想叫他別蹭了,不想這可是戳了金哥和的癢癢肉,金哥兒都笑出聲來。


    何老娘已被杜氏扶著坐在上首,見寶貝小孫子這般高興,何老娘一拊掌,“好!帝都風水就是不凡啊!金哥兒一路上都不大樂嗬,這一來帝都就開臉兒!果然風水好!”讚金孫,“這孩子,識得好歹!”看吧,一來帝都就笑,多吉利啊!


    何子衿笑道,“主要是見著我高興。”


    何老娘笑瞪自家丫頭一眼,道,“明擺著金哥兒是稀罕阿曄。”


    何子衿笑,“祖母先換衣裳吧,別在孫子媳婦跟前不好意思,熱出渾身汗來。”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這倆這麽好看的孫媳婦,我正美哪。”何老娘也的確是有些熱,道,“帝都就這樣兒不好,秋老虎。”


    見太婆婆起身,杜氏就要扶,何老娘拍拍她的手,“叫你大姐姐服侍我就行了,你還是頭一遭見公婆,先給公婆見禮說說話,別叫公婆挑理。”


    沈氏笑道,“母親又打趣我們,母親從沒挑過我的理,母親怎麽待我,我就怎麽待媳婦。”


    “就得這麽著。”何老娘自覺是天下第一好婆婆,帶著自家丫頭換衣裳去了。何老娘精神頭極好,到自己屋見樣樣妥貼不說,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怎麽說呢,有一種特別的貴氣,便很高興,點頭道,“這屋子收拾的好。”


    何子衿一麵把準備好的衣裳取出來,一麵笑道,“都是阿幸阿杜瞧著收拾的。”又說,“嬤嬤的衣裳我也叫人準備了兩身,你們自北昌府來,我想著就得穿的厚。就擱在屋裏的衣箱裏,叫葡萄告訴嬤嬤。”


    餘嬤嬤自小就伴在何老娘身邊,在何家,就是長輩一般,餘嬤嬤欣慰道,“咱們大姑娘還跟以前一樣,誰都想得到的。”


    何子衿笑道,“想祖母的時候,自然就想到嬤嬤了。”


    餘嬤嬤知道祖孫二人定有私房話要說,便與小丫環葡萄到自己屋裏歇著去了。


    何老娘誇自家丫頭,“這份兒仁義,就是像你祖父,像你姑媽。”覺著自家丫頭知老知少,也不跟弟妹們搶功,仁義!


    何子衿將新衣放祖母手上,笑,“哪裏,最像祖母。”


    何老娘嗬嗬直樂,低頭自己這新衣,撫摸著那光潤柔軟的料子,道,“這料子可真好,是不是太皇太後賞的那個?”


    何子衿道,“那料子祖母你不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叫我存起來,我怎能忘呢?早存起來了,這個是阿幸和阿杜自己私房的好料子孝敬您老人家的。”


    何老娘一聽這話就歡喜,點頭道,“是兩個好孩子。”懂事!


    她老人家換了衣裳,對著屋裏的大穿衣鏡很是照了照,自言自語道,“這帝都的樣式,就是比北昌府的耐看。”


    何子衿忍笑,“非但樣式好,還是孫媳婦給做的,這豈能一樣。”


    “就是這話,主要是這片心。”雖然何老娘看東西一向是先看價值的,但自從做了誥命,何老娘這些年與官宦人家來往的也多了,很學了幾句官宦人家說的麵子話。


    讚一回新衣,何老娘悄悄與自家丫頭討論一下新見的二孫媳婦,道,“阿杜長得挺不錯,是不是?”


    “那是,要不然就俊哥兒那自小就稀罕好看的,小兩口能過得這麽好?”


    見自家丫頭也這般說,何老娘從左袖管裏摸出個藍布帕子包裹的東西,再從右袖管裏摸出個紅布怕包裹的東西,想了想,將藍的布帕子重揣了起來,托著紅布帕掂了掂,道,“這個分量足。”


    何子衿好笑,“你還給孫媳婦準備了兩樣見麵禮啊?”


    “都是好東西。”她老人家來前就想好了,這是頭一回見二孫媳婦,要是二孫媳婦好,就給紅布帕的東西,要是一般,就給藍布帕裏的。當然,這事何老娘當然是不會承認的。


    總而言之,何老娘是準備充足啊。


    都準備的這般充足了,換了衣裳,稍稍洗漱了一番,何老娘也沒顧得上多跟自家丫頭說幾句私房話,就忙不迭的出去吃孫媳婦的茶了。


    何老娘是太婆婆,杜氏敬茶也得先是給太婆婆敬,何老娘樂嗬嗬的吃了孫媳婦的茶,就給了紅布帕裏的見麵禮。之後便是沈氏與何恭,杜氏依舊是奉上給翁姑做的衣裳鞋襪,就是金哥兒這四小叔子,杜氏也給做了一雙虎頭鞋,沈氏給了杜氏一對翡翠玉璧,那玉璧碧透如一汪春水,成色極是不錯,這也是比照著先前餘幸敬茶的例了。


    杜氏出身不同於餘幸這等世宦書香,杜氏就是寒門出身,哪怕家裏父親現下做了大理寺卿,因父親生性清耿,故而,家裏雖吃穿不愁,但也沒有什麽奢侈享受。杜氏原想著,婆家亦是寒門出身,況婆家兄弟多,杜氏都沒料到婆婆給這樣貴重見麵禮。


    阿曦也上前給二舅媽見禮,杜氏給阿曦備了一對金釵。


    杜氏給太婆婆、公婆敬了茶,又叫了阿烽給長輩們行禮,阿烽明年就是上學的年紀了,懂事的很,乖乖的給長輩們磕頭,何老娘連聲道,“我的乖寶兒誒,不用磕,過來,給太奶奶看看,唉喲,我的寶兒啊!長得真好,一臉福相。”叫身邊丫頭取來一套文房四寶給了阿烽,何老娘道,“咱們家,祖上就是念書的,以後你也好好念書,以後考狀元。”


    阿烽點點頭,仍是一本正經的嚴肅臉,“是,曾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之後,沈氏何恭給孫子的見麵禮更是不少,阿曦都送了一對小玉兔給阿烽,阿烽是屬兔子的。


    杜氏瞧著阿曦直笑,道,“原本聽大嫂說,阿曦阿曄是極像的,不想這般相像。”倆人並不是誰男生女相,或是女生男相,其實,論容貌線條,自然是阿曦更柔美一些。但,二人的眉眼,真真是像極了,皆是那一種令人不能逼視的俊美。倘先時杜氏觀紀珍之俊美,都不曉得何人可相配,如今見了阿曦就覺著,能配紀玉樹之人,也就是阿曦了。


    餘幸笑道,“你沒見過他們小時候,那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略說幾句,長輩們畢竟遠道歸來,身上疲乏,沈氏何恭知道孩子們都用過飯,就讓孩子們自去休息,待傍晚再過來。


    大家便各回各房了,餘幸走前特意交待廚房給老太太、老爺太太送飯過來。唯有一事,金哥兒這據說最粘阿曦的人,如今是粘在阿曄懷裏,揭都揭不下來了。


    何子衿笑與阿曄道,“你就先帶帶金哥兒,算是先適應一下。”明年阿曄成親,若是順利,做父親的日子也快了。何子衿拉著阿曦回房說話。


    阿曦從出生都沒離開過父母這樣久,路上就蹭著自己娘問,“想不想我?”


    “想得我心肝兒疼。”何子衿滿眼喜悅與思念,道,“不隻我想,你爹也想你想的不成,你哥還買了好些東西,我都給你存著呢。”


    阿曦一聽這話,心裏才平衡了。雖然住在外祖家也很好,但,哪裏都沒自家好呢。


    阿曦嘀嘀咕咕的在自己娘耳邊說這半年多的思念,母女倆回屋就想好生絮叨絮叨,結果一看,阿曄抱著金哥兒也跟著來了,何子衿還奇怪呢,“你怎麽也來了?”


    阿曄一麵給金哥兒擦著吐出的泡泡,鬱悶道,“我就不能跟胖曦說說話啊。”


    好吧,阿曄也想妹妹了好不好!


    阿曄:想妹妹難道不正常,他跟妹妹自小龍鳳胎,娘胎裏就在一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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