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北昌行之五十二


    第364章


    餘幸得慶幸, 來前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不然, 麵對一屋子二手家俱,她當真得懵。就是現在,也有些懵。不過, 人性裏或者天生就有種欺善怕惡的基因吧,因著這是在厲害的不好惹的大姑姐的地盤兒上,餘幸很有些容忍度的。


    就是, 何子衿把二手家俱的事說了, 餘幸也強忍著沒露了嫌棄嘴臉,隻是在心裏後悔沒有把自己家俱拉來的事, 更沒有說什麽。


    何子衿道, “讓丫環們收拾吧, 我帶妹妹在後宅裏各處轉轉。”


    餘幸就把收拾屋子的活交待給田嬤嬤, 田嬤嬤笑應了,請何子衿留下個小丫頭子, 不為使喚, 因著剛來, 又要收拾屋子,問個水啊掃帚什麽的。何子衿就將小雪留下了,帶著餘幸認認路。


    餘幸大家出身,氣人時真氣人,這要是示起好來,也挺有些小手腕,譬如,頭一回來大姑姐家,知道大姑姐這裏還有兩家親戚,餘幸早聽丈夫提起過,以前沒放在心上,可如今她這帶著自己的小算盤過來,準備的頗是周全,一家一家的都備了禮物。長輩的是長輩的,平輩的是平輩的,就是孩子們,也人人都有。而且,除了給太婆婆大姑姐的是血燕啊啥的貴重物,與江仁一家、三姑娘一家走動起來,都是些實用卻不顯奢侈的東西。這倒也不是說餘幸摳門什麽的,時人來往,講究禮尚往來。就是走禮時,不一樣的人家,送的東西也不同。並不是眉眼高低勢力眼,而是,你要是與個尋常人家走禮總是金珠玉寶,說實在的,這禮是走不起來的。故而,走禮也有走禮的一套規矩。餘幸這幾家的禮物就備的很不錯。


    待阿冽下午回來,一看媳婦來了,把阿冽也驚了一驚,問,“你怎麽來了?”


    餘幸嗔丈夫一眼,“我怎麽就不能來了,記掛你就來了,你難道都不記掛我的?”


    阿冽自然高興見到新婚媳婦,雖然阿冽是個實誠的小夥子,但隨著年紀漸長,且也是成親的人啦,阿冽也頗會說話,笑道,“哪兒能不想,做夢都想哩。”這話逗的餘幸一笑,卻是叫何老娘聽得直翻白眼,覺著大孫子這成了親怎麽倒越發沒出息了。


    餘幸接了丫環端上的茶給丈夫,道,“先潤潤喉。”何老娘此方暗自點頭,知道給她孫子遞茶,還算有眼力。


    阿冽在祖母屋裏打聲招呼,就同餘幸回了新院子。何老娘直與自家丫頭嘟囔,“你看阿冽,媳婦一來就找不著北了。”先時回來都要在她這屋裏呆半天的,這媳婦一來,立刻就跟媳婦回房啦~


    “一會兒吃飯時我問問阿冽,北在哪兒呢。”何子衿笑,“您老人家要是見不得孫子孫媳婦親密,以後就甭提抱曾孫的事兒啦。”


    何老娘立刻閉嘴。


    小夫妻二人回了新院子,餘幸先讓丫環打水服侍著丈夫洗過臉,一麵道,“你在書房的東西,我都收拾過來了,一會兒你看看可還齊全?姐姐給咱們安排的這院子寬敞,明三暗五的正房,我給你收拾出了一間書房,以後你就在這書房裏和功就是。”


    阿冽接過媳婦遞過的手巾,擦淨臉道,“唉喲,咋這才幾天不見,你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餘幸瞪他,“少說這些酸話,我過來難道不好?”


    “你不修園子了?”


    “我托祖母尋了個可靠的管事看著,反正園子圖都畫出來了,修園子雖然重要,跟我相公也沒的比。”餘幸眼裏含笑道,“自你走了,我是挺掛心的。還想著讓祖母給你在府裏尋個有學問的先生,讓你回府裏念書。祖母說羅先生學問極好,到底你一人在這裏,我哪裏真放心的下,就同姐姐一道過來了。”


    當天,不要說下午回來阿冽沒咋在祖母屋裏呆,就是吃過晚飯,也不咋在祖母屋裏呆,略說兩句就帶著媳婦回屋歇著了。何老娘是一點兒意見都沒了,還同自家丫頭片,“那啥,你在卜一卦,看咱阿冽啥時當爹。”


    何子衿:……


    夫妻倆的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


    就是餘幸吧,何家女眷都覺著這是個作女,就是阿冽,成親不久倆人還能吵一架。結果,餘幸一來,立刻就又好了。就是晚上,嗯,也挺和諧。


    阿冽還說她,“看吧,我早說了,就是開始一兩回有些疼,這回舒坦吧。”


    餘幸到底是個女人,而且,步入女人的時間不長,羞道,“快閉嘴,不許說這種話。”


    “不說就不說,這原也不是靠說的。”阿冽正是血氣方剛的青春年紀,就又和諧了一回。餘幸,嗯,餘幸也得說,得了滋味兒,就一點兒不難受了。餘幸又有些懷疑,道,“你怎麽突然就,嗯,這麽,嗯,你是不是有人啦?”


    “胡說什麽。先前老說疼,不要人近身,這會兒舒坦了,又疑神疑鬼。”阿冽道,“你不是一直說疼麽,我就找了本書研究了一下。”


    “看什麽歪門邪道的書啦?”


    “明晚咱們一道看。”


    “去!我才不看呢。”


    “那我看了教你。”


    “我也不學。”


    “成,你躺著就行。”


    “越發壞了。”


    田嬤嬤聽著裏間時不時有笑聲傳出,心下總算鬆了口氣,想著,小夫妻剛成親,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合的。這回姑娘過來,可算是過來對了,跟姑爺情分多好啊。


    因著新媳婦過來,阿冽好幾天都是笑眯眯地,別說阿冽,就是餘幸,嫌沙河縣苦啊啥的,結果,小夫妻一團圓,氣色很是不錯,尤其添了幾分小女人的嫵媚。當然,餘幸很有些看不上沙河縣本土的士紳太太,也是真的。尤其莊太太,還愛帶著針線過來,一麵做針線一麵巴啦巴啦的說些本土八卦,一下午得喝三壺茶水,點心也要吃半盤子,餘幸簡直見不得莊太太,覺著莊太太太過粗野。


    見得見不得吧,反正日子就這麽過。孩子們對於多了個舅媽、嫂子、嬸子的長輩,也很快就接受了。阿珍還給了個評價,瞅著餘幸道,“比成親那天好看多啦。


    何老娘好笑,“你還知道好看難看啊?”


    “知道。”阿珍點頭,“阿曦妹妹第一好看。”


    阿曦投挑報禮地,“阿珍舅舅跟我一樣好看,也是第一好看。”


    阿曄聽這話氣地,與阿曦道,“咱倆是龍鳳胎,才是一樣的。”


    阿曦揚著小肉脖子,道,“我比你好看,阿珍舅舅也比你好看。”


    阿曄道,“明兒祖父再考你千字文,休想再叫我幫你了。”


    “我才不用你幫,珍哥哥都教會我了。”


    阿曄氣地,自從紀珍舅舅來了後,他妹妹就總跟紀珍舅舅在一塊兒,明明小時候妹妹都是跟他在一起的好不好!而且,有了紀珍舅舅,妹妹也不如以前好欺負啦。


    阿曄每每想起,小小心靈便十分鬱卒。


    餘幸時常聽阿曦阿曄說“祖父”,私下還問丈夫,“我聽說姐夫親生父母都不在了,阿曦阿曄叫的祖父是誰啊?”


    阿冽道,“是朝雲師傅。”


    餘幸心頭一跳,同丈夫打聽,“就是皇後娘娘的舅舅,方先生嗎?”


    阿冽有些訝意,道,“你也知道啊?”


    餘幸道,“我知道有什麽稀奇的,你忘了我祖母姓什麽了?”


    阿冽這才想了想,“是哦。”他成天的忙,把太嶽母姓謝的事給忘了,就聽妻子道,“說來,我家同方家也算姻親,方先生也是我的長輩,你說,我要不要過去請安?”


    阿冽道,“不用了。朝雲師傅不見外人。”


    “我是外人麽?”餘幸不滿。


    “那他也不一定見你,再說,謝家跟朝雲師傅隻是姻親,又沒什麽血緣關係。”


    “那也不能問候都不問候一聲吧。”餘幸道,“這樣成不成,我寫個帖子,備份禮,托姐姐遞過去。要是方先生肯見,自然好,就是不見,咱們的心意也盡到了。不然,虧你還成天師傅師傅的,就不從我娘家論,我嫁了你,也得叫師傅知道一聲,是吧。”


    阿冽道,“朝雲師傅知道的啊,聘禮裏那對鴛鴦佩,就是朝雲師傅給的。”


    餘幸大叫一聲,捶丈夫一記,“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


    “你也沒問我啊。”阿冽頗是無奈,覺著女人腦子想的東西真是叫人理解不透。


    餘幸又捶他一記,忙叫丫環把鴛鴦佩取出來,再賞鑒了一回,道,“原我就瞧著是塊古玉,平日裏都沒舍得戴。”


    “都是謊話,初時都戴的,上回拌嘴後你就不戴了,帶把我的也收了回去。”阿冽拆媳婦老底。


    “閉嘴閉嘴閉嘴。”餘幸白眼,自己又笑了,道,“上牙還有磕著下牙的時候呢,拌嘴怎麽了,以後拌嘴的時候還多著呢。”


    阿冽把媳婦攬懷裏,道,“幹嘛要拌嘴呢,你看姐姐、姐夫,一次都沒拌過嘴。”


    “姐姐說什麽,姐夫都聽,我說什麽,你都不肯聽。”餘幸心說,大姑姐跟隻母老虎似的,誰敢跟她拌嘴呀。


    “你要說得對,我也都聽。”


    小夫妻嘰嘰咕咕的說些私房話,餘幸雖是個作人,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也自有歡樂時光。隻是第二天就叫阿冽幫她去遞帖子,阿冽道,“你跟姐姐說不一樣麽。”


    “我就要你去說。”


    “你先放一邊兒吧。”


    “你可不要忘了。”


    “曉得曉得。”


    “我還備了禮,你一並托姐姐帶去。”


    “知道知道。”


    結果,不出阿冽所料,禮啥的,朝雲師傅根本沒收,帖子當然也退回來了。餘幸給鬱悶的,同丈夫道,“朝雲師傅是不是不喜歡你啊?”


    “是啊,朝雲師傅又沒收我做弟子,就姐姐能時常過去,姐夫要去,都得跟我姐一道。”


    “為啥?”


    “他一人去,也見不到朝雲師傅。”


    餘幸道,“真是個怪人。”


    “朝雲師傅是長輩,不許這麽說。”點妻子鼻尖一記,阿冽撿了本書看。餘幸倚著一畔的引枕問,“那朝雲師傅喜歡什麽,是不是我備的東西不合師傅的意?”


    阿冽道,“我也不曉得朝雲師傅喜歡什麽,就是姐姐也不大曉得啊。哦,對了,朝雲師傅不吃醬菜,不吃鹹肉,不吃死掉的魚,就這樣。”


    “跟娘娘挺像的。”


    “舅甥麽,自然是像的。”阿冽道,“阿曦就像我,自小喜歡吃肉。”


    “阿曦有一點兒胖了,小時候胖些自然好看,女孩子大了還是瘦些好,姐姐應該在吃食上給她克製一些。”


    阿冽翻過一頁書,道,“沒事兒,咱家沒胖人。我小時候,姐姐小時候,都胖。興哥兒也是近兩年才開始抽條長個瘦下來了。”


    餘幸總是打聽朝雲師傅的事兒,在阿冽這裏,阿冽還不會多心,一打聽到大姑姐那裏,何子衿就都明白了。餘幸種種,當真叫何子衿想到朝雲師傅的評價。


    哎,甭看大姑姐與弟妹相處的不大融洽,餘幸要給朝雲師傅遞帖子送禮物啥的,何子衿還真給她辦了。朝雲師傅一聽是餘幸送的東西,直接都沒看那帖子,淡淡道,“謝氏血統,天然就有牆頭草的勢利。幸而娘娘不像謝家人。”


    對比餘幸所作所為,何子衿也隻得說:朝雲師傅你不愧是我何小仙的師傅啊!隻是,大仙師傅你既然知道,你咋不早說啊。


    對於女弟子此等疑問,朝雲師傅也有些不解,看向女弟子道,“朝中這種勢利眼的牆頭草多的是,餘家也是巡撫之家,餘氏之父在朝為正三品侍郎,這出身並不委屈阿冽啊。想在官場上得一席之地,聯姻也是很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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