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北昌行之四


    第316章


    阿念出遠門兒,其實,當真不算遠,但這年頭出門,快一些的是騎馬,中等行速的是馬車,慢些的就是牛車了。阿念他們一行是帶著馬車去的,竇太醫是文士,雖然年紀不大,但騎馬什麽的也叫人不放心。阿念自己是騎馬,竇太醫坐車,這樣一大早的出門,阿念也說了,到那邵舉人家得有半日車程,當天有可能回得來,也有可能回不來。


    何子衿叫他隻管放心去,自己帶著孩子看朝雲師傅的新家去了。


    朝雲師傅的新家就在縣衙後頭,何子衿都不用坐車的,從後門兒出去,走兩步就到。何子衿看朝雲師傅這宅子,規格絕對超了五進大宅的規格,房舍頗多,還有個極大的花園,園中一處波光浩淼的小湖,湖裏已有小荷初露尖尖角,何子衿見著就眼睛一亮,笑道,“唉喲,師傅,你這裏還有荷花啊。唉喲,再大些就能采荷葉做荷葉粥了。”


    朝雲師傅還以為他女弟子要讚一讚他這宅子的景致呢,結果,聽到這麽一句,朝雲師傅問,“你這是早飯沒吃飽。”


    何子衿瞥朝雲師傅,“你看我像吃不飽飯的?”何子衿正說話,阿曦就不願意讓她娘抱了,伸出小手嘴裏還咿咿呀呀的朝朝雲師傅叫喚,朝雲師傅笑,“阿曦這是想我了啊。”


    何子衿心說,她閨女完全是以貌取人,就喜歡長得好的。朝雲師傅甭看年歲不小,估計相貌符合她閨女的審美,她閨女每次見朝雲師傅都有些小興奮。


    何子衿把人放地上,又給在朝雲師傅麵前放個椅子,阿曦就扶著椅子走路,一會兒走到朝雲師傅跟前,倆人抱人腿,朝雲師傅抱她放在膝上,她還坐不住,不一時就要扭著小身子下去,繼續扶著椅子練走路。阿曄今天可能是初到陌生地方,就乖乖坐他娘懷裏了。不過,他小腦袋一直朝著湖水看,板著一張小臉,不知是在思考人生,還是在欣賞風景。


    朝雲師傅就說,“這倆孩子,一文一武啊。”


    何子衿道,“阿曦有些暴力傾向,阿曄一肚子壞水兒。”


    朝雲師傅:……這可真是親娘。


    何子衿是找朝雲師傅一道過來吃飯的,她自己在家吃飯覺著悶,就過來,既陪陪朝雲師傅,也能有人幫著自己帶帶孩子。何子衿還跟朝雲師傅商量著買人的事,何子衿道,“原本在帝都時想買幾個人使,後來又忙著外放的事。當時就想著,這麽遠,倘是買些小丫頭小小子,路上奔波也是個事兒,就沒買。今到了這裏,師傅,你說能在這裏買人不?”


    朝雲師傅道,“如何不能?”


    何子衿道,“你不曉得,這麽個縣城也複雜著呢。這麽說吧,有些人就想阿念做個牌坊,買人什麽的,我怕是買來倘是別家的奸細可怎生是好?”


    朝雲師傅笑,“你這也想遠了,哪裏有那麽多奸細的,細挑撿著就是了。再者,奸細不奸細的,要有個奸細才好辦呢。”


    何子衿想了想,“這也是。”她又與朝雲師傅說,“原來縣衙裏是給縣太爺備車也備轎的,說來,做官也不是沒有好處。”


    朝雲師傅直笑,“好處還在以後,待日後阿念把沙河縣整飭明白,就沒人笑你吹牛了。”


    何子衿臉上微窘,“我那也不是吹牛啊,正經是真的。”


    朝雲師傅一樂,何子衿見這園中頗有幾樣能吃的野菜,便叫聞道拿個籃子來,何子衿把孩子交給朝雲師傅看著,很是摘了幾樣,還指了一棵榆樹與朝雲師傅說,“這樹上是榆錢,師傅你有沒有吃過?”


    朝雲師傅還真沒吃過,何子衿叫聞道上樹摘了些,先命人去洗幹淨,中午她要露一手。聞道笑,“可是很久沒吃過小師妹燒的菜啦。”


    何子衿一幅小得瑟樣兒,裝做不在意的擺擺手,“哪裏哪裏,這剛做了縣尊太太,近來不是忙麽。”


    聞道強忍才沒笑出來。


    何子衿一向會燒菜,她與朝雲師傅認識多年,也知道朝雲師傅的口味兒,朝雲師傅怎麽說呢,挑剔也是真挑剔,不吃的東西太多,什麽醬鴨醬肉這類的,朝雲師傅都不碰,還有鹹雲鹹肉一類,朝雲師傅也不吃。可是吧,朝雲師傅也不是吃那種特煩瑣特講究一鍋湯用七八樣精貴料,然後不間斷燉十個時辰啥的,朝雲師傅並不是這樣。朝雲師傅的口味兒,怎麽說呢,他就愛吃個鮮。菜,要是鮮的,肉,也要是鮮的,魚,更要是活的,所以,像這些野菜,看著不值什麽,但水裏一抄,拌上油鹽,味兒不要太重,透出春天菜裏特有人新鮮菜香,朝雲師傅就挺喜歡。


    沙河縣有河有水,河裏產魚,這裏的魚不是蜀中那種半大不小的魚,有很多是大魚,大魚的肉不是很嫩,何子衿剁了魚葺拌上豬肉,調味兒做魚圓,朝雲師傅也會吃些,何子衿自己是愛吃的了不得,還蒸一碗細細的魚葺肉給孩子們換換口味兒。


    何子衿道,“對了,前兒我叫人買了些大米,這裏的大米也不比禦米差多少。一會兒我讓人送些過來給師傅你嚐嚐,很不錯。”


    朝雲師傅道,“北昌府山高林密,地廣人稀,其實,土地肥沃,比湖廣之地並不差的。隻是氣侯不同,這裏的大米前朝時還做過宮裏的貢米。”


    何子衿頗是讚歎,道,“那如今怎麽不做貢米了。”


    朝雲師傅道,“自北昌到帝都,一來這裏比是江南湖廣之地,的確貧寒,倘要貢米,怕加重此地負擔。二來,我朝立國未久,多有戰事,皇室對此並不太過講究。”


    何子衿點頭,也就是說國家不大富裕。


    何子衿道,“其實,聽我祖母說,現下比起以前是可好太多了。我祖母年輕時才叫窮呢,兵荒不斷,像我爹小時候,縣裏連個正經書院都沒有。還是後來阿冽他們念書,好幾個縣辦了芙蓉書院。以前我覺著,碧水縣比起州府來差的遠,昨天阿念去了縣學書院,回來與我說,沙河縣這書院,遠不比芙蓉書院呢。”


    朝雲師傅道,“不隻沙河縣,北昌府官學也一向尋常。上科春闈,北昌府闔府也隻中了三個進士。”


    何子衿道,“我看外頭人來人往的,多是南北往來的商賈。”


    朝雲師傅道,“不止於此。這裏離榷場近,自然商賈往來多,在沙河縣歇腳什麽的。北昌因離北靖關近,出了北靖關就是北涼國了。北涼國國家不大,並未與我朝明著打過仗,但也經常好不好就弄夥子山匪什麽的。這裏的事就更複雜了,因為北涼往西就是西蠻了,西蠻兵強馬壯,這兩國,時常聯合起來在北靖關外尋釁。所以,北昌府這裏的兵役也是極重的。許多人都去服兵役了,留下的,能有多少。”


    何子衿問,“這兵役得服多少年啊?”


    朝雲師傅道,“二十年。”


    何子衿驚的,都不知要說什麽了。何子衿道,“那服兵役,能有什麽補貼之類的不?”


    朝雲師傅道,“五口之家,倘一人服兵役,可免一家稅賦。”


    何子衿稍鬆口氣,這還有個活路。


    何子衿道,“其實,二十年有些太長了。現下人,就是尋常人家,壽數能有幾何?一個男丁,十五歲服兵役,二十年後就三十五了,以前在蜀中時,我家的田也是佃出去的,那些佃戶,四十就是老人了。若是能活六七十,就是高壽了。再有,這樣普遍征兵役,還不若訓練出一支精兵,不然,再多兵役也就是拿性命去填了。再者,那些兵役到期回鄉的,還能種田麽?一輩子在軍中,怕也沒種田的本事。他們在軍中,要是有本事混個小頭目,想來還能娶房媳婦,以後自軍中回家,也還有個安置的地方。倘沒本事熬成官員的,又是在軍中,娶不上媳婦的怕也很多。這些人,倘兵役到期,可如何過活呢。”


    朝雲師傅對自己女弟子頗是刮目相看,笑道,“唉喲,你想的倒還挺好啊。”


    何子衿假假謙道,“我這也隻是隨便一想。”


    朝雲師傅:真不想再誇她以助長她的囂張氣焰。


    朝雲師傅道,“要怎麽著,就是阿念他們這些官員的事情啦。”


    阿念是天色將晚才到的家,並沒有讓邵舉人去林教諭家住著,林教諭家的家境,看林教諭的穿戴也能看出來。阿念讓子衿姐姐收拾出間屋子來,何子衿這倒是早預備下了,笑道,“都備好了,叫四喜帶你們過去吧。我白天已升火薰過了,一點兒不潮。被褥什麽的也都預備好了,廚下備著飯食,一會兒我讓丸子給邵舉人送過去。”


    阿念點頭,連聲道,“我也餓了。”


    “早預備著呢。”何子衿先讓他洗手洗臉,笑道,“沒想到你們今天能趕回來,不過也備下了。”


    阿念細致的洗過手臉,道,“虧得早上出去的早,路上可是不大好走,把竇太醫顛的,說以後要好生奇馬,這沙河縣的道啊,坐車實在顛的很。”


    何子衿聽得直笑,給阿念下的是魚湯麵,還放了些小青菜在裏頭,外加個荷包蛋,阿念一連吃兩碗,何子衿都怕他撐著,阿念道,“撐不著,剛好剛好。”


    填飽肚子,阿念先去瞧自家小寶貝們,見孩子們都睡了,阿念就每人往胖臉上親一口,這才跟子衿姐姐說起話來。阿念說到邵舉人家裏時,道,“院子挺寬敞,屋裏也量青磚鋪地,東西廂房俱全,邵娘子見我們去,殺了三隻正在下蛋的小母雞,我這心裏就不大得勁兒。咱們瞧著雞尋常,哎,怕那雞就是邵舉人家的來錢的地方。”


    何子衿聽了歎口氣,“是啊。”不過,何子衿道,“按理,有舉人功名,家裏田地都不必繳稅賦,邵舉人又是正經舉人功名,如何日子還過得這般貧寒呢。”


    “這已是不貧寒的了。”阿念道,“以往聽祖母說以前那些吃不上飯的事兒,我都覺著稀罕。這回出門可是……”阿念道,“尤其是鄉下地方,都是穿麻的。要是能穿上細棉衣的,在當地就是好人家兒了。要是能穿上綢的,這就是大戶。”


    “這麽窮啊。”


    “是啊。”阿念感慨一聲。


    何子衿看阿念這憂國憂民的模樣,笑道,“正因地方窮困,這才有治理的希望。要不,要當官兒的做什麽呢。你且安下心來,慢慢查訪著些,看到底是貧在什麽地方。我就不信,這地方就沒有可取之處了。不說別的,這裏地方就大,也沒有沙暴之類不適宜耕種的,當地人也不是那種饞懶的,總有法子的。要我說,這地方比那江南富庶之地好,那樣的地方,山好水好百姓也好,哪裏還能顯出一地主官的本事來呢。”


    阿念笑,“姐姐可真會安慰我。”


    “哪裏是安慰,原就是事實。”何子衿道,“我在帝都聽舅舅說,就那個生得特俊的蘇才子的父親,不就是先帝在位時的蘇相麽。說蘇相令人敬重,就有一條,別人都是把孩子往好地方安排,蘇相不是,哪裏窮哪裏困難,他就把兒子往哪裏放。故而,人人敬重蘇相人品。要我說,要不人家做首輔呢。人家這才是絕頂聰明之人。不說別個,是在貧寒之地容易出成績呢,還是在富庶之地容易出成績呢?地方不好,能治理的地方就多,能出政績的地方就多。反是富庶之地,從來都是你爭我奪的,何況,人家那地方本就是好地方了,想再好,是很難的。但稍有不好,人人都盯著,反容易出事。”


    何子衿素來一肚子歪理,阿念道,“我倒不求留芳此地,隻是既來了,也不好虛度光陰。”


    “這話很是,人這一輩子,總得做點兒什麽。”


    倆人說會兒話,何子衿還說呢,“怎麽沒把邵舉人娘子一道接來,邵舉人這腿雖是可治,可我想著,咱家丫環再精心,怕也不比邵娘子精心呢。”


    阿念道,“就帶了一輛車,也坐不開。待我明兒細問過竇大夫,再看吧。”


    何子衿道,“要是邵娘子過來,我就收拾個院子給他們。”


    阿念道,“邵舉人家裏三個孩子,聽說他家父母都過逝了,要是邵娘子過來,怕是要將孩子們一道接過來的。”


    何子衿道,“那便一並接過來唄,咱們縣衙邊兒上不就是縣學書院麽,正好可在縣學書院裏念書。”


    說到縣學書院,阿念又與子衿姐姐商量,“姐姐沒親自去看,整個縣裏才十幾個小學生,人少的喲,還不如邵舉人在家裏開私塾來的孩子多呢。”


    何子衿問,“這是為何?”


    阿念道,“一月一兩束脩,讀不起啊。還有些大戶,嫌縣學裏沒有好先生,都把孩子送去州府書院去了。”


    何子衿又問了縣學裏先生的情形,何子衿聽完也不知要說什麽好了。何子衿道,“其實,哪怕考不上功名,多念些人,學些道理,與人也是有益的。”


    “誰說不是呢。”阿念頗是感慨,“誰說不是呢。”


    何子衿道,“可這眼下就是接了邵舉人來,他得先治腿,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且也去不了書院做先生呢。”


    阿念笑笑,“先生的事,我倒是有法子。”


    何子衿看他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好笑道,“你不說十裏八鄉的,隻有邵舉人,林教諭這兩個舉人麽。”


    “這是當地的,姐姐怎麽忘了,咱們這裏離哪兒最近?”


    “哪兒啊。”


    “北靖關啊。”阿念還繼續賣關子呢。


    何子衿也沒鬧明白,道,“北靖關不多是當兵的麽。”


    阿念笑,“北靖關除了當兵的,還有一種人,就是被流放到此的罪臣。能被流放到北靖關的,起碼也得是個進士功名呢。”


    何子衿完全沒有那種,遇到個懷才不遇落魄官員之類的中大獎的感覺,她先道,“這都流放麽,能是好人麽。”


    阿念道,“姐姐不知道官場的規矩,隻要不是真的作死,犯下大罪的,他們這些人來被流放到某地,也是要在衙門或者哪裏尋個差使做的,並不真就做苦役的。”


    何子衿頗是驚訝,想著,看來古今監獄規矩都差不離啊。


    何子衿叮囑他,“先待邵舉人這事兒安穩了,咱們備些禮,去阿涵哥那裏走一趟,跟他打聽一二,阿涵哥興許能知道。就是找,也找個穩重的。還有,你得先想法子把沒學生的事兒解決了,別到時弄回一幫子先生,到時一數,先生數兒比學生還多呢。”


    阿念笑了一回,摟著子衿姐姐在懷裏,笑道,“我一天沒見姐姐,都沒這麽樂一回。”


    “唉喲唉喲,少跟我撒嬌。”


    “那姐姐跟我撒嬌吧。”阿念天生就是個擅長說情話的。


    何子衿忍笑喚他,“郎君,相公,老爺。”


    阿念給子衿姐姐喚的心裏癢癢的,立刻跳下去把門銷插好,倆人在帳子裏就要行周公之禮啥的,阿曄忽然醒了,這小子自來睡覺就輕。子衿姐姐立刻不理他去哄孩子了,把阿念氣的,有一旁叨咕,“明兒咱們在屋裏放個小床,讓他們睡小床吧。”


    何子衿瞥他,“你小時候跟我一直睡到五六歲上,哪兒能這麽小就叫寶貝們去睡小床。”


    阿念:這就是青梅竹馬的壞處啦,他的老底,子衿姐姐一清二楚。


    阿念第二日就跟邵舉人說了,接邵娘子和孩子們過來的事,阿念道,“昨日急著給你看腿,就一時忘了提。看竇大夫的意思,定是得好生養些時日的。”


    邵舉人歎道,“窮家難舍,今承縣尊大人天大恩情,我家裏,一則春天田裏要照應,二則,一家老小過來,就太麻煩大人了。”


    阿念道,“看你不是個拘泥人,我是想著等你腿好後還在書院教書的。我是想著,把嫂子孩子接來,一則你也不必惦記家裏,也可安心養病。二則,反正你是要在書院任教的,書院先生是一月二兩束脩,你在我這裏一應花銷,還有治病的銀錢,我都在你束脩裏扣。就是孩子們過來,也可就近在書院念書,省得耽擱了。就是你家裏田地,佃出一季又如何呢。”


    邵舉人聽說阿念要在他束脩裏扣錢,心裏好過些,他的確不是個拘泥人,但倘一家子受人恩情,便是知縣尊大人是有意施恩,邵舉人這心裏怕也不大好過。讓他出些銀錢,他心裏則坦然了。邵舉人笑道,“客套話不說了,倘來日邵某有出息,定當相報大人。”


    “說這做甚。”阿念就讓江仁去安排了。


    邵舉人治腿的事,連馬縣丞也知道了,過來同阿念稟事時,馬縣丞還提了一句,阿念歎道,“我前兒去看了咱們縣裏書院,真是荒涼啊。聽說連馬縣丞都將家裏孩子送州府書院去了,縣學的情形,想來你也知道。”


    馬縣丞見阿念提他家孩子,老臉上一窘,道,“實在是,哎,實在是,想著,府學書院的先生精細些。”


    “是啊。”阿念道,“當年我念書時也是如此,家裏打聽著哪裏書院好,哪裏有有學問的先生,都是想方設法的想送我過去請教的。我也是有子女的人,如何能不明白馬兄的心呢。隻是,別個都是俗務,隻這書院的事,是斷不能耽擱的。縣裏如馬兄這般能把孩子送州府念書的,畢竟是少數。咱們縣學雖人少,也得對孩子們負責啊。”說著,阿念轉言一問,問縣裏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馬縣丞對於庶務極是清楚,道,“三百七十四兩三錢。”


    阿念道,“縣學裏林教諭田訓導那裏桌椅什麽,實在不齊全,待明兒我叫人添置些個,到時匯了賬,叫人往戶房報去,沒問題吧?”


    馬縣丞連忙道,“縣尊大人隻管吩咐。”縣尊隻管學裏的事,馬縣丞求之不得呢。


    然後,阿念辦了一件轟動全衙門的事,他這不是看到書院裏林教諭田訓導屋裏破破爛爛的麽,他就給添了幾把椅子,給屋裏刷了個大白,這年頭,白灰本也是消毒殺菌的東西,然後,門窗還能用就沒換,但也都漆了一遍,連帶先生傳道授業的屋子,都進行了簡單的裝修,這一係列的事兒幹下來,馬縣丞還想著,縣尊大人這怎麽也要報個幾十兩的,這其實也沒啥,老規矩了,外頭一文的東西,報到縣衙就得三文呢。倘縣太爺想從中再落一些,這麽大折騰,起碼也得二三十兩吧。結果,阿念攏共花了二兩三錢。


    這件事,簡直轟動全衙門。


    倒不是縣尊大人花錢花得狠,實在是,花得太少了有沒有。


    馬縣丞媳婦閻氏聽聞此事,立刻又與娘家嫂子金氏笑了一回縣尊太太何小仙,倆人笑道,“果然是個窮的,唉喲,二兩三錢,還往戶房去報。說不得,縣尊太太頭上首飾裏頭都不是包銀而是包銅的。”閻氏這般說,這是也平常婦人們裝富的一種手段,就是銀首飾往外鍍金,俗稱,金包銀。這種還是好的。有一種更加裝富的就是,金包銅,就是首飾的芯兒是銅頭,外頭鍍金粉,別人瞧著金燦燦,就都以為是金的呢。


    閻典史之妻金氏則道,“她那瓔珞,瞧著是塊兒翠,說不得就是尋常石頭在藥水裏泡的。”這是另一種玉石做假手法,就平常白石頭,據說有藥水泡出來也是綠汪汪綠汪汪的。


    姑嫂倆偷笑一回,然後,何小仙兒在沙河縣的名聲,就很苦逼的又窮了一層。


    何子衿聽聞些事你說給氣的,估計她就是拿出塊兒金磚,人家也得以為裏頭包的是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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