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寺在京郊,富貴人家去上香,一般會在寺中用過素齋才回去。


    郊野的路兩邊是一片片的樹林與大塊大塊的田地。


    這個時節田地已經光禿禿,曾經鬱鬱蔥蔥的林木也蕭瑟淒清。


    “等得無聊嗎?”陸玄靠著樹問身邊“少年”。


    “不無聊,做這麽大的事哪能這點耐心都沒有。”馮橙也靠著一棵樹,神色自在,“再說我們不是一起嘛。”


    靠著樹的少年揚了揚唇。


    “不過——”


    陸玄看過去。


    馮橙指了指衣裳:“青天白日,我覺得穿黑衣服不是那麽好遮掩,為什麽不準備土黃色的?”


    “沒必要。”


    他又不是對付馮橙的那幾個蠢貨,連底細都沒摸清就敢動手。


    今日謝誌平出門帶了幾個人,每個人實力如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就連用多長時間解決那些人都有預計。


    這種情況下穿什麽顏色的衣裳算什麽問題。


    覺得剛剛回答太簡單,陸玄淡淡道:“太醜。”


    馮橙聽了,反而放了心。


    陸玄能這麽說,其實就是很有把握。


    “估計快了,再等等吧。”陸玄說著望向前方。


    初冬時節,陽光清透,枝葉稀疏。


    他的視線沒受遮擋看到那條路。


    那其實不是從萬福寺回來時必經的路,而是一條岔路。


    從這條路走也能進城,隻是要繞路,因而藏身林間這麽久也不見行人。


    馮橙活動了一下手腳:“希望運氣好,他按著我們的預計走這條路,不然還要擔心被過路人撞見。”


    另外一條路,來來往往的人就多了。


    “這是最大的可能。”陸玄懶懶靠著樹幹,神色從容,“真要出乎意料,謝誌平不選擇走這裏,那我們就趕去下一個埋伏點,無非是多些麻煩罷了。”


    在陸玄看來,謝誌平不選擇走這裏的可能很小。


    一個專門去萬福寺求轉運的人,最在乎的就是兆頭好壞。


    人心難測,但有時也沒那麽難猜。


    馬車中的謝誌平,心中踏實下來後整個人都輕快了。


    在萬福寺捐了一筆不小的香油錢,上了頭柱香,求了轉運符,還美美吃了一頓素齋,可謂收獲滿滿,不枉天沒亮就折騰。


    謝誌平靠著車壁,美滋滋哼著小曲兒。


    突然馬車一停,整個人往前撲去。


    “怎麽回事?”穩住身子後,謝誌平怒問。


    外麵傳來小廝的聲音:“老爺,前邊有棵樹突然倒了,把路給擋住了。”


    謝誌平一聽,一陣膈應。


    又沒打雷又沒下雨,好好的樹怎麽會倒了?


    他掀起車門簾下了馬車,果然就見一棵樹橫倒在路上,正好攔住了馬車去路。


    “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兒。”謝誌平沉著臉吩咐下去。


    兩名護衛走過去,圍著倒地的樹仔細檢查。


    “這樹怎麽倒的?”


    一名護衛回道:“老爺,這棵樹被蟲蛀空了,外邊就是一層皮。”


    “沒有人為的痕跡?”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沒有看出人為的痕跡。”


    謝誌平抬腳走過去,打量那棵倒地的樹。


    進了十月,樹的葉子早已掉光,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看著就死氣沉沉。


    樹幹斷掉的地方是自然裂茬,沒有鋸過的痕跡,露出空洞洞的內裏。


    腐朽頹敗。


    謝誌平盯著被蟲蛀空的樹,好心情瞬間沒了。


    這就純粹是湊巧了,這棵被蟲蛀空的樹不早不晚,剛好倒在他馬車前。


    謝誌平隻有一個反應:晦氣!


    太晦氣!


    “老爺,小的們把樹挪走吧。”一名護衛試探提議。


    主家陰沉的臉色實在駭人,令五大三粗的護衛說話聲音都小了許多。


    “挪走,挪走。”謝誌平多看一眼都覺得膈應,連連擺手。


    倒地的樹看起來不小,實則沒多少重量。


    幾名護衛合力,很快就把樹抬起來丟到了一旁林子裏。


    馬車前沒了障礙,隻有斷裂的幾截枯枝躺在那裏。


    小廝是個眉眼靈活的,心知老爺瞧了晦氣,忙上前把枯枝撿起來扔到路邊。


    “老爺,上車吧。”小廝跑回謝誌平身邊,小心翼翼道。


    謝誌平沉著臉鑽進馬車,等馬車一動,喊了一聲停。


    馬車立刻停下來。


    車夫自然沒有說話的資格,幾名護衛也安安靜靜守在馬車旁。


    小廝湊過去問:“老爺,您有什麽吩咐?”


    “掉頭。”


    小廝一愣。


    謝誌平麵罩烏雲,沉聲道:“不走這條路了,走另一條。”


    “是。”小廝立刻應了,忙指揮車夫掉頭走另一條路。


    老爺心情正差著,不趕緊按著老爺吩咐的做,那是要挨罵的。


    另一條路雖然繞點遠,也沒這條官路好走,隻要老爺樂意就行。


    感受著馬車調轉方向,謝誌平靠著車壁神情陰鬱。


    來往這麽多人,偏偏那棵樹倒在他馬車前。


    要是再快一步,豈不正砸在馬車上,說不定他就要受傷甚至喪命。


    這時候,謝誌平不由慶幸剛拜了菩薩。


    這是菩薩保佑,才躲過一劫。


    遇到這麽膈應的事兒,這條路是不能走了。


    謝誌平閉上眼睛,感受著路麵顛簸,心情越發低沉。


    車輪轉動,發出咯吱聲。


    在枯燥沉默的聲響中,謝誌平漸漸有了睡意。


    突然馬車又是一個急停,毫無防備之下,謝誌平往前一栽,勉強用手撐住車板。


    “又怎麽了?”謝誌平高聲喝問,沒等外麵的人回答就怒氣衝衝鑽出車廂。


    第二次了,今天到底怎麽回事兒?


    看清外麵情形,他登時變了臉色。


    馬車前站了一排數個蒙麵黑衣人,陽光下,手中長刀閃著寒光。


    “打劫!”正中間一名身材魁梧的蒙麵大漢大聲道。


    小廝的話後知後覺響起:“老爺,有劫匪!”


    謝誌平第一反應竟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他一腳把小廝踹開,怒道:“幹什麽吃的!”


    他都下車了,再說這話有個屁用。


    憤怒過後,謝誌平稍稍定神:“各位好漢有話好說,隻要你們不傷人,想要銀錢盡管拿。”


    “你身上有多少?”


    “五百兩銀。”


    大漢愣了愣,興奮道:“把人抓了,找他家要五千兩,兄弟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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