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下意識往後一躲,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馮橙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眼神越發疑惑。


    陸玄今日怪怪的。


    被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注視著,仿佛不給個答案別想逃開。


    少年輕咳一聲,以若無其事的語氣掩飾尷尬:“這不叫猶豫,這叫慎重。畢竟關乎你安危,難道要我輕飄飄說你肯定沒事,幕後之人絕對不會派人刺殺你?萬一出事——”


    他本想說萬一出事那他豈不是有責任,誰知才開口就說不下去了。


    那樣的後果,他好像無法想象。


    陸玄垂眸喝了一口茶。


    他想,那不叫猶豫,也不叫慎重。


    那叫關心則亂。


    意識到這一點,陸玄有些慌。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是幕後之人大有來頭,有些棘手嗎?”馮橙把對方的反常理解成為難。


    陸玄壓下心亂,說起正事:“買凶的人失蹤了,現在林嘯他們正在找。”


    馮橙眸光微閃,問道:“這是被滅口了?”


    陸玄神色冷下來:“估計凶多吉少。那人是個能混的,三教九流朋友不少,出大價錢買凶殺害尚書府姑娘,他顯然隻是個中間人。”


    馮橙皺著眉,若有所思。


    陸玄見她如此,語氣放軟:“你別擔心,林嘯找人還是有一手的,我這邊也在梳理他的人脈關係。就算人沒了,也不可能掩蓋一切痕跡。”


    無非是多費些事。


    馮橙歎口氣:“我就是想不通,我是什麽關鍵人物麽,先是有人算計我與你弟弟‘私奔’,現在又有人要我性命。”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關乎國運呢,把她幹掉就盛世太平了。


    馮橙是真的想不通。


    陸玄聽著“私奔”兩個字,格外刺耳。


    “想不通就別想了,這不是在查麽。”少年伸出修長手指,點了點少女眉心,“看你苦大仇深,當心長皺紋。”


    指腹柔軟,落在眉心微涼。


    馮橙抬手拍開:“長皺紋也是你先。”


    他反手把她的手握住。


    馮橙愣了愣。


    陸玄飛快鬆開手,一本正經道:“你那麽大力氣拍我,我還以為被襲擊了,下意識的反應。”


    “你這是麵對誰都有戒心啊。”馮橙笑著打趣。


    她就沒這麽高的警惕意識。


    剛剛握住她手的如果是表哥,第一反應就是一腳踹飛。


    是陸玄——握就握了。


    麵對著這個曾經朝夕相處過的少年,她好像很難生出正常的反應來。


    陸玄麵色越發嚴肅了:“習武之人應當如此。”


    他練了這麽多年武,剛剛那隻手為何不聽使喚?


    馮橙察覺對麵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想想許是查案壓力大的緣故,於是放下茶盞:“那我先回去了,有進展再通知我。”


    “還有件事。”


    準備起身的人又坐好:“什麽事?”


    “那個義士……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陸玄琢磨一宿了。


    馮橙笑了:“哪有什麽義士,我和小魚對付五個人綽綽有餘,還需要義士?”


    “哦,我就說哪會正好碰到急公好義的人。”少年眸中一點點沁出笑意。


    “走啦。”馮橙擺擺手,離開了雅間。


    陸玄目光投向窗外,很快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從眼前駛過,往前邊去了。


    來寶走進來。


    “公子。”


    陸玄收回目光看著他。


    “給馮大姑娘準備的小食,您沒要啊。”


    陸玄皺皺眉:“忘了。”


    打發時間的時候才吃零嘴兒,剛剛一直談正事,誰想得起來這個。


    來寶:“……”


    他應該直接端進來的。


    本來想著公子當著馮大姑娘的麵吩咐他端小食進來,好讓馮大姑娘知道公子的體貼,結果公子忘了!


    陸玄懶得看哭喪著臉的夥計,抬腳離開了茶館。


    到了黃昏時,林嘯過來了。


    “有進展?”


    林嘯點頭:“找到了。”


    人是在一條水溝裏發現的,早已死透了。


    陸玄跟著林嘯去了停屍處,冷眼看著仵作檢查。


    天邊的晚霞由火紅轉為青紅,天色越來越暗。


    仵作最終沒有給出什麽有用訊息:“死於溺水,自殺、意外還是謀害,難以判斷。”


    “走吧。”林嘯拍拍陸玄肩膀。


    二人就近找了館子,也沒要酒,埋頭就是一頓猛吃,吃飽了開始談正事。


    “這個人認識的三教九流太雜了,如今人死了,很難把背後的人翻出來。”


    陸玄喝了口茶,把茶盞往桌麵上一放:“買凶者死了,那就從馮大姑娘這邊查吧。”


    林嘯讚同點頭。


    這種精心設計的謀殺,施害者與受害者往往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既然買凶者已經無法開口,試著從受害者這邊推測動機,若是運氣好就可能把幕後真凶揪出來。


    “那個叫三刀的交待說對方給了他們五百兩銀,許諾事成再給他們一千兩。”


    陸玄冷笑:“手筆不小。”


    一千五百兩銀,難怪幾個混混願意賣命。


    “是不小,所以這肯定不是內宅紛爭。”林嘯想一想那個半夜去墳頭的少女,語氣篤定。


    哪個女孩子敢跟馮大姑娘過不去啊。


    “馮大姑娘應該是妨礙了某些人的利益。”林嘯分析著。


    “她幾乎每日都去長公主府。”


    陸玄想來想去,覺得問題最可能出現在這裏。


    無論馮橙在他眼裏有多特殊,世人看來就是一個普通高門貴女。


    一個出過一次事的貴女,再一次被算計的價值大大降低,可偏偏她就遇到了。


    又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布局。


    而馮橙近來最惹人注目的地方,就是與永平長公主走得很近。


    特殊之處,往往就是關鍵所在。


    林嘯皺眉思索:“對馮大姑娘出手的會不會是馮尚書的政敵?對方考慮到如果與馮尚書撕破臉,永平長公主因為馮大姑娘的關係很可能對馮尚書施以援手,所以要把尚書府與長公主府之間的聯係斬斷?”


    陸玄眼底噙著冷意,一字一頓道:“不如查一查韓首輔的小舅子,謝誌平。”


    林嘯一驚:“韓首輔的小舅子?”


    還沒開始排查,就準確到這人身上了?


    “林兄別忘了科舉舞弊案。”陸玄淡淡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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