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來?


    永平長公主視線重新落在馮桃身上。


    小姑娘難掩緊張,正小心翼翼觀察她的反應。


    永平長公主聲音還算平靜:“你大姐為何沒來賞花宴?”


    小小的花箋被壓在掌下,因為過於用力,手背青筋凸起。


    那隻握慣長刀利劍的手,此刻卻忍不住輕輕顫抖著。


    憑直覺這個回答很重要,馮桃越發緊張了。


    若說大姐因為要靜養沒有來,長公主就此作罷怎麽辦?


    若說祖母攔著不讓大姐來,豈不讓長公主覺得她不敬長輩?


    小姑娘想了想,回道:“大姐出了事才回家,祖母心疼她,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牛老夫人讓馮大姑娘好好休息,說明馮大姑娘身體無恙,隻是當祖母的不想孫女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出門。


    永平長公主長眉微挑,側頭吩咐女官:“翠姑,你去一趟禮部尚書府,請馮大姑娘來賞花。”


    “是。”女官恭敬退了出去。


    涼亭內隻剩下永平長公主與馮桃二人,一時間,亭內針落可聞。


    注意到這邊的貴女越來越多,低低的議論聲四起。


    “馮二,那不是你三妹嗎?”一名貴女滿眼不可思議,拉了馮梅一下。


    另一名貴女亦驚訝不已:“馮二,今年入了長公主眼的該不會是你三妹吧?”


    馮梅麵上維持著淺笑,臉皮卻陣陣發熱。


    今日馮桃若真得了長公主青眼,那她以後就別想在這些貴女麵前抬起頭來了。


    可眼睛騙不了人,此刻與長公主同在亭中的就是馮桃,甚至連先前唯一留在亭中伺候長公主的女官都退出去了。


    長公主為何把馮桃叫過去說話?


    就算如何得長公主青睞無跡可尋,也不該是馮桃!


    馮梅攏在袖中的手收緊,想到剛才自己還在費勁巴力彈琴,以至於連馮桃究竟何時被叫過去都不知道,就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她抿了抿唇,笑道:“我三妹最是單純——”


    至於是因為單純討了長公主喜,還是惹了麻煩被召去問話,那就由人猜測了。


    果然有貴女輕笑道:“單純是好的,不過有時候也容易闖禍呢。馮二,你當姐姐的可要把妹妹照顧好。”


    說話的是韓首輔的孫女韓煙凝。


    韓家與馮家同在康安坊,韓煙凝與馮橙姐妹也算幼時玩伴,隻是近些年漸漸疏遠。


    馮梅知道韓煙凝與馮橙不對付,聽了這有些刺耳的話,好脾氣笑了笑。


    涼亭內,永平長公主開口打破了沉默:“去玩吧,園中有這麽多漂亮的牡丹花。”


    馮桃暗暗鬆口氣,屈膝退了出去。


    永平長公主獨坐良久,壓著花箋的手緩緩翻開。


    花箋上沒有一個字,隻有一輪明月落在紙上。


    永平長公主的手還在抖。


    她的女兒出生在八月十四迎月日,這也是迎月郡主這個封號的由來。


    迎月失蹤三載,從拐子手裏逃脫回家的馮大姑娘把這麽一張花箋送到她手中,若說與迎月毫無關係,那就是戲弄她。


    一個處境不樂觀的小姑娘敢戲弄長公主嗎?


    永平長公主相信堂堂禮部尚書的長孫女不會這麽蠢。


    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馮大姑娘。


    三年了,愛女杳無音訊,哪怕從馮大姑娘口中得到一星半點的線索也是好的。


    風吹起垂掛在亭簷下的紗帳,永平長公主垂眸靜坐,再無心看其他。


    馮桃才回到貴女那裏,就被馮梅拉過去。


    “三妹,你怎麽去了亭中?”


    這話一出,無數道目光落到馮桃身上。


    馮桃彎唇:“殿下叫我去的。”


    簡直廢話!


    馮梅覺得馮桃在故意挑釁,眾目睽睽之下卻不好表露不快,關切道:“殿下為何召你說話?三妹若有事,一定要和我說。”


    馮桃笑盈盈道:“我哪有什麽事。殿下叫我過去是問大姐怎麽沒來。”


    “問大姐?”馮梅以為聽錯了,險些控製不住表情。


    “是啊,殿下一聽我說大姐沒來,就命女官親自去請了——”


    “不可能!”


    馮梅一驚,以為沒控製住脫口而出,緩了緩才發現開口的是韓煙凝。


    韓煙凝俏臉緊繃,冷笑道:“我可不知馮橙有這麽大的臉麵。”


    馮桃沒接話。


    與韓煙凝交好的貴女笑道:“馮大姑娘不是遇到拍花子了嗎,殿下許是好奇呢。”


    眾女一聽,複雜酸澀的心情稍稍紓解。


    被貴人當稀奇看,那就沒什麽可羨慕了。


    可馮梅卻覺沒這麽簡單。


    昨日馮橙的話猶在耳邊:“說不定長公主府見我未去,來請我呢。”


    當時聽了,她暗笑馮橙癡人說夢,可此刻怎麽覺得她才在夢中?


    同樣覺得做夢的還有牛老夫人。


    “殿下請大丫頭去賞花?”


    “尚書夫人沒有不方便吧?”


    女官態度恭謹,牛老夫人卻不敢輕看,笑道:“怎麽會,這是那丫頭的福分。”


    牛老夫人很快打發婆子去請馮橙,直到女官帶著馮橙離去,也沒旁敲側擊出個所以然。


    一名年輕人從柳樹後走出,收回追逐馬車的視線,摸著光潔的下巴喃喃自語:“那好像是永平長公主府的馬車……”


    他很快趕回國公府,向陸玄稟報發現。


    “你是說,長公主府的馬車去了禮部尚書府?”


    盯梢的人是他早上從尚書府那邊離開後安排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異常。


    略一琢磨,陸玄豁然起身。


    永平長公主府的馬車,定是去接馮大姑娘!


    “主子,您去哪兒?”


    “不必跟著。”少年大步流星走出去。


    牡丹園中,隨著女官把馮橙領進涼亭,眾貴女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盯著那裏。


    永平長公主覺得等很久了,久到以她的定力都要撐不住,終於見到了近來傳聞中的馮大姑娘。


    “殿下——”


    女官才開口,永平長公主便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青紗帳被風吹得飄飄搖搖,亭中似乎更靜了。旁人望去,二人身影朦朧。


    “那封信是你讓令妹給本宮的?”


    長公主問得開門見山,馮橙回得直接:“是。”


    少女素衫紅羅裙,美得純粹又耀眼,若定要評個不足,便是有些蒼白的麵色。


    望著皎若明月的小姑娘,長公主壓了壓高懸的心,沉聲問:“馮大姑娘有話對本宮說麽?”


    少女垂眸,聲音雖不高卻字字清晰:“臣女好像……知道迎月郡主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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