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青漸漸康複之後,終是敢去尋法海了。


    小妖們幫她探聽了他的所有消息,他的命懸一線,他因龍珠而勉強複原,他日日都來山頂這棵掛滿琉璃珠子的樹下,盤坐誦經,為那一樹被收的妖怪元神超度……


    醒來隻有一個念頭,她要見他,將過往一切問個清楚……


    可近在咫尺,她卻又遲疑了。


    風動珠響,法海睜眼,便見到了遠處猶豫的青色身影。


    似乎過了許久,法海重新閉上眼睛,口中經文之下,樹上一顆琉璃珠輕聲爆裂,化作雲煙。


    小青望著此情此景,緩步上前,輕聲道:“將來,你收了我的那日,可不要將我放在此處。這裏風景美則美矣,卻沒有半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法海,將我靈珠置於你的佛珠中可好?若真有那麽一日,就讓我天天伴在你身邊……”


    “不會有那麽一日!”法海起身,一杖揮動。


    小青也不閉眼,嘴角揚著絕美笑意,向前迎了上去……


    法海手臂停滯,小青身子一阻,卻見原來法海將法杖橫亙在了兩人之間,聲音淡淡:“我不會親近你,也不會傷你,這一杖之距,這就是你我之間,今生今世的距離。”


    小青麵容慘白,卻反手握住了法杖,笑意淺淺:“你我之間的距離,一杖也好,百杖也罷,我都不在乎了。法海,隻要你活著便好,無論天涯海角,我也歡喜。”


    法海訝然,眉頭一動,收回法杖,轉身走向樹下。


    小青站在原地,抬頭看著琉璃之中法海的身影,神情不複往日張揚跋扈,倒是多了些平時未有的溫柔神色。


    法海不動聲色地悄吸兩口氣後,方沉聲道:“今日你既來了,有句話,我也要當麵同你講……此生我不會再見你,就是見了,也如同一草一木一般,毫無二致。”


    “好。”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法海皺起了眉頭。


    小青巧笑倩兮,反問道:“你不信嗎?法海,你不敢看著我對我講,我卻敢看著你,對你說……我放下了,我已經放下了。”


    法海一滯,胸口情緒如排山倒海,悶得他急需尋個宣泄的出口,可他又能如此,不過是如尋常般淡漠道:“如此甚好,佛度眾生,你能從無盡苦厄中脫出,也是你的造化。”


    “謝法師點撥。”小青唇角帶笑,眼中噙滿了淚,說罷,淚珠滾下,轉身離開。


    待她為他拿回命格,讓他不再受苦,這一生就算再不相見,也值得……


    她終究是妥協了。


    “法海,你可知道?我小青竟然會因為你對命運妥協……”


    她言語極輕,法海如何能聽到?


    知她離開,法海垂首望著手中的佛珠,久久不動。


    許宣見過青帝出來,遠遠看見院中白夭夭俏生生立在一樹梅花之下,下頷輕揚,神色沉靜,人似梅花傲骨錚錚,卻更添柔美幾許。知他走近,她向他望來,盈盈一笑,美得奪目。


    許宣上前握住她手,同她相視而笑,在這對視中,兩人俱知對方已然對即將到來的壓迫坦然無比。


    白夭夭歪了歪頭,問道:“青帝可有責罰於你?”


    許宣將她微涼的手捧在掌心輕輕搓著:“那倒沒有,隻是問了些關於你的事。”


    白夭夭稍一思忖,又問:“這萬象令何去何從,你們可拿出主意了?”


    許宣有些不忍告知她真相,便暫且隱瞞道:“咱們且住上幾日,我再同師父商議。”


    白夭夭眸光一動,正待同他講明自己心中想法,青帝卻從遠處疾步而來,打斷二人敘話:“眼下旁的事都容後再議,饕餮借天罡衛押解他去鎮妖塔之機,逃了!”


    白夭夭擔憂地看向許宣,許宣卻是不慌不忙,似是早有預料一般,低頭思忖道:“饕餮如今唯一的牽掛便是他父王之事,依我看,他這逃脫也未必是要與九重天為敵。師父放心,饕餮定會前來此處尋我,將龍王臨終前的事情問個清楚明白,隻需通知天罡衛前來抓捕就是。”


    白夭夭點頭:“那我也在這裏,陪著你。”


    許宣緊了緊手上力量,頷首認可。


    青帝見二人神色從容,本是十分難看的臉色也逐漸恢複如常,稍稍一笑,踱步離去。


    白夭夭牽起許宣的手:“方才沒同你說完,我想過了,斬荒在天帝手中吃了這樣大的一個虧,怎麽可能就這樣算了,於情於理,他都是要來尋我的。妖族各部得知我獲得了此萬象令,多半是不服氣的,想要從我手中奪了萬象令去。再來,如今,若我的身份是妖帝,又該如何平息妖族與天族之間的仇怨?”


    許宣稍稍皺眉,她搶先續道:“天族、龍族、妖族、人族,本就是一同出現,一同修道,並未有高低貴賤之分。饕餮身為龍子,他這一生行差步錯,連一分都未曾忘卻龍族,而我當時,雖是形勢所迫,卻輕易過蓮火放棄了妖族身份……”


    許宣搖頭,不認可道:“你與饕餮立場不同,本就不可相比。你雖過了蓮火,可心卻從未叛離妖族,身份如何,不過是個形式。”


    “可造化弄人,我如今,偏偏承了妖帝的身份!妖族之所以成今天局麵,與我也有幹係。天意如此,兩族之間的紛爭,該是由我來平息!”


    許宣心內震撼,他本是打算瞞住白夭夭,先另尋他法,卻不料她如此淡然地將責任承擔了下來……


    見他不語,白夭夭繼續道:“最初我也是慌的,自千年前我在九奚山上被你撿到,因著你的照顧教導,才步上了大道。一路行來,都有相公照顧,哪裏受過這樣的風浪。隻是如今我想清楚了,萬象令既到了我手中,我想要扛起這份責任!”


    她的目光堅定,中間有期待,有熱忱,卻獨獨沒有恐懼,許宣輕歎一聲,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我的夭夭終於長大了……待饕餮尋來,我們一同陪著他,將龍王送回龍宮可好?”


    “龍王?”


    白夭夭稍嫌疑惑,而許宣輕輕刮過她的鼻梁,還未來得及為她解惑,山邊便是有金色結界一閃而滅,一聲淒厲龍吟遠遠傳來。


    許宣凝望天邊,淡聲道:“他來得倒快。”


    白夭夭握住許宣的手,暫且放下疑惑,淺笑著點了點頭。


    2


    不知過了許久,許宣孑身一人迎出了山門外,隻見饕餮立在門下法陣之中,與天罡衛作著殊死搏鬥,雖是被困,卻依舊一臉倨傲,見他到來,便急聲問道:“許宣,我此次來便沒打算活著離開,但我父親呢!我自投羅網,隻求將我父親送回東海!我問你,他最後還留下了什麽!”


    嘶吼間,饕餮身上已覆上幾重鎖鏈,生生被天罡衛壓製,跪倒在九奚山門前。


    可他仍舊望著許宣,哀嚎道:“許宣!你告訴我!我父親還留下了什麽!”


    天罡衛拖著饕餮,想將他帶離此處,饕餮不願,奮力掙紮著。


    “且慢!”許宣喚住眾人。


    天罡衛冷言道:“許宣,你莫不是想要再度違抗天命,私縱重犯吧?”


    青帝此時同白夭夭一起從山門中走出,接過話頭:“許宣,將龍王最後的東西交給他,你同白夭夭二人,即刻將他押送東海,全了龍王最後的體麵吧。”


    “是,師父。”


    天罡衛們見青帝發話,一時亦是不敢再有所舉動,收回了手中長槍。


    饕餮眸中的猖狂卻漸漸散去,心中隻餘悲傷和寧靜,隨著天罡衛壓製他的長槍撤走,他也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氣,緩緩委頓在地。


    許宣走到他跟前,為他解去束縛,將一個碧綠的盒子,雙手托起,鄭重的交給饕餮:“這便是龍王的遺物。”


    饕餮看著盒子,目光一下軟了下來,雙手反複搓摩那盒子,低聲喃喃:“父王,我來帶你回家了……千裏路迢迢,這一回咱們回去東海,再不要上九重天!”饕餮說著說著,聲音已經喑啞,將盒子認真收到懷中,上前兩步,湊到許宣耳邊低聲問他,“你上九奚山前可是刻意放出消息說你在此處?”


    “我早知道今天要押送你去鎮妖塔……”許宣淡淡回道,“我曾答允你父親,會給你一條生路,既如此,便會替你安排最妥善的歸宿……”


    饕餮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笑中無奈至極,他搖頭歎道:“父王臨死前,最後的牽掛,原來不是龍族,而是我……”


    許宣目光中有著不忍,卻不知如何相勸,饕餮接著說道:“如今東海瘡痍滿目,我苟且偷生,這樣回去又有什麽意義!許宣,我不願求生,隻願龍族安享太平,父王的龍族,父王的東海,我來替他守護。”


    許宣皺眉:“你這是何意?龍王犧牲自己也要保你一命,莫不是你要叫他失望不成?”


    饕餮沉吟不語,許宣看了他良久,手中重新執起一條鎖鏈:“我們這便上路吧,隻有你安然活著,才能守護東海……到得東海,你或許便全明白了。這鎖鏈,對不住了。”


    饕餮傲然一笑:“鎖便是了,束在身上的桎梏,還算不得什麽。”語罷,竟是主動施法,黑色魔氣自手中湧起,那鎖鏈頃刻間便已綁在他的身上。


    許宣看向白夭夭,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二人陪著饕餮,一並去了東海。


    東海海麵依舊如以往之平靜,如今四海之事,皆由新的南海龍王暫領。


    他性子最是中庸,對九重天更是畢恭畢敬,這樣,無論如何也能保龍族周全。


    饕餮手中捧著碧綠的盒子,站在東海邊上,目光投向海麵,深沉又悲遠。


    許宣上前,握住饕餮的手,低聲道:“打開盒子。”


    饕餮像是失了心神,緩緩打開那碧綠小盒。


    許宣再低聲說:“如今你可明白,為何我說你唯有活下去,才能護住龍族了?”


    饕餮入目之間,隻見盒中有一蠕動的小蟲,仔細觀那小蟲樣貌,讓饕餮神情微微一震,眼中泛起淚光:“你……”


    “那日龍王逼出龍珠化作小蟲,尚未有靈智,身上毫無生氣。我耗費仙力,將他養在九奚山雲池之中,與九奚山靈脈相結,借由天地造化細細溫養,如今回到龍宮修煉,萬年之後,便能恢複。”


    饕餮心中百感交集,深吸了兩口氣,方桀驁道:“我不欠天族人的情,我這條命,你取了便是!”


    一旁的白夭夭也是如今才知許宣所說的送龍王回東海是何意思,聽饕餮如此說,她皺眉道:“這萬年若失了你的庇護,龍王豈不身陷危局?如今到了你反哺之時,難道不應為了你父親而活著嗎?”


    饕餮目光震動,他凝視著許宣同白夭夭二人,見兩人麵上竟是一派擔憂關切,一時心緒沉浮,他緩步走到東海邊上,望著遼闊海麵,徐聲道:“數千年前,父親牽著我的手,讓我去九重天。那時我心中怨恨,怨他不懂我,怨他向天族低頭。數千年後,換我送他落葉歸根,方知他的苦衷。我這一生,功名利祿,一樣未成,忠、孝、仁、義,全然拋卻,有負我父殷殷囑托,今日,卻還能為他做一件事,也為龍族做一件事……”


    他聲音漸低,身上有一層層光暈散出。


    “相公!”白夭夭話剛出口,手上已凝出仙術打了出去,意圖阻止饕餮,卻發現不知何時,饕餮周身已然有了結界,籠罩住了整個東海。


    而在許宣眼中,此情此景與那日牢獄中如何相似,饕餮身影,似乎與龍王重疊在一起,不由也是疾呼道:“他這是要逼出龍珠!”


    一旁嚴陣以待的天罡衛此時齊齊上前攻向結界,當頭之人怒道:“許宣,你為何不出手,若叫他逃了,這罪責便由你一人來承擔!”


    許宣冷笑道:“東海之上,是龍族之地,龍族集合族之力在這裏設下結界,當年數萬天軍尚且不可奈何,如今我又如何能攔?”


    遠處,饕餮升上雲端,神色痛楚,幾息之間,已是一身淋漓鮮血,他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碧綠盒中,盒中小蟲抬頭,周身沐浴紅光。


    饕餮望著那小蟲,勉強一笑:“父王,無論你如何看待我,族人如何評說我,我心中無愧,兒子所行之事,毫無私心,每一樁,都是為了龍族!如今犯下種種罪孽,也全由我一人承擔,斷不會累及全族!”


    白夭夭在岸上神色大急,拉著許宣衣袖緊張道:“相公,他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許宣厲聲喝道:“饕餮,你已然魔化,如何能以龍珠救龍王!”


    饕餮低頭,果然見到胸口龍珠隱隱散發著黑色霧氣……


    他忽然想起白夭夭得了萬象令,便匆匆回望向她,乞求道:“你能用萬象令,替我淨化龍珠!”


    白夭夭一時愣在原處。


    見她不動,饕餮又催促了一聲:“快啊!我已無退路,你若相助,至少能救我父王性命!從前過往,當我對不起你了……我今生欠了你們夫妻二人的情太多,也不在乎再多這麽一樁了!”


    白夭夭遲疑再三,終是走上前去。


    天罡衛頭領怒喝道:“白夭夭,你們兩人一再違背九重天……”


    許宣見她拿定主意,立馬橫劍站在天罡衛前,朗聲道:“娘子,該如何便如何!這些天罡衛由我來擋!”


    “許宣!你這是犯上作亂!”


    天罡衛雖是怒極,卻迫於天乩劍之寒光,不敢上前。白夭夭見饕餮胸口龍珠黑紅之氣更盛,終是將掌心張開,萬象令隱隱流動著光影,忽如利劍般的光束穿透結界,朝著饕餮而出。


    而天乩劍劍光一閃,與天罡衛交戰在一處。


    眼看那龍珠漸漸閃爍出金光,饕餮業已力竭,身子微微一晃,皎潔龍珠透體而出,淡淡光暈慢慢入了饕餮手中的碧綠盒子。


    驀然,盒子一落,饕餮已從雲端向下墜去,忽而一隻蒼老的手將他抱住,竟是一臉痛楚的龍王。他望著饕餮,老淚縱橫:“逆子!你一生從不服管教,我以龍珠換你生路,你為何偏偏不願聽我這一次!”


    饕餮氣息虛弱,卻勾出一絲笑意來:“我一生從未按你心意,果然一事無成,又何妨再違逆你這一次?”


    龍王聽他勉強吐出這些話,更是心如刀絞,為人父者,怎不傷悲:“為父不要你光耀龍族,隻要你好好活著!”


    在老父懷中,饕餮竟也流下淚來,隻是身體已難支撐,有千頭萬緒從心中湧出,開口卻晦澀難言,隻是聲音微弱地歎道:“臨了,又連累父親為我傷心一場。兒子生於此,葬於此,也不算白活……”說罷,他使出渾身最後一絲力氣,一把推開龍王,拚盡全力一躍入東海。


    龍吟在耳邊炸裂,東海水波急速翻騰,驀然竟染上淡淡血紅,再複又重歸平靜。


    龍王淚流滿麵,抬首望天,悲涼壓抑之下,也是一聲龍吟長嘯。


    白夭夭立在海邊,已不自覺淚流滿麵。


    龍王回身望著那些天罡衛,那些年輕的天兵抵擋不住龍王威勢,漸漸垂下頭顱,許宣跨前一步,以身擋住龍王視線,輕輕搖頭。


    白夭夭擦去臉上淚水,也是低聲勸道:“他生前最後的願望,就是龍族安好。”


    水波喧囂,眾人半晌無語。


    龍王闔起雙眸,長歎一聲,再睜眼時,望著白夭夭微微抱拳:“從今後,你便是妖族之主,三界中誰敢為難於你,便是與龍族為敵!”


    蒼老身軀彎身重重行禮:“感謝兩位,龍族記在心上。”


    東海之上,波濤不停,龍王眼神飄遠,緩步步入東海之中,目光所及之處,仿佛見到數千年前的畫麵,年少的饕餮,站在東海邊,一抹張揚的笑意,無聲開口喚他:“父王……”


    眼神是最清澈驕傲的意氣風發……


    3


    天罡衛怒氣衝衝地回九重天複命,許宣上前握住白夭夭的手:“我們也回去吧……”


    白夭夭點了點頭,眼神中卻晃過一絲複雜神色。


    二人回到凡間,許宣在許府安頓好白夭夭,便稱自己要去看看法海身體如何,白夭夭目送他離去,沒過多久,卻也自行出了門,緩步到了臨安府外的一條小溪邊,卻見此處滿樹紫紅色花朵,竟是逆了時節,灼灼盛放。


    溪水潺潺,斬荒於花樹下徐徐轉身,麵上不辨悲喜。


    “你讓饕餮暗音傳我前來,意欲何為?”


    “這是個交易,我助他逃離,幫他上了九奚山,他幫我通知你前來,我隻是想看,你會不會真的背著許宣,來赴我一麵之約……”斬荒望著白夭夭,眸中柔情萬分,唇邊更是魅惑笑意,“我若說我隻是想見你,你信不信?”


    白夭夭麵如冰霜,冷聲道:“相公近日太過疲累,我來,不過是想幫他解決了你,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些齷齪想法。”


    “夭夭,你喜歡這花嗎?”斬荒卻側首仰望樹上繁花,另起話頭,“你總去雷峰塔邊的桃花林,我也曾去過的,入目皆是粉紅花海,而我,似也是從那時起,便在滿樹桃花下,對你起了貪戀……從見到你的那一瞬,我心中便再無天下,隻想同你攜手踏遍天涯,可惜,那處卻是許宣所植……而後我走訪這許多地方,竟找不到一處你所鍾愛的盛景。此處雖比不上桃花林,可經我妖力滋養,也是另一番盛景。”


    白夭夭輕嘲道:“你又不是他,如何明白桃林之美?”


    斬荒自諷一笑:“你說的不錯,虛度了幾萬年華,竟未曾發現,繁花似錦,也有這樣一般綺麗之美。”


    他臉上的溫潤笑意,在白夭夭看來卻實在瘋狂,她素手喚出挽留,指向斬荒:“斬荒,如今你已作困獸之鬥,還是莫要掙紮了。”


    “夭夭,你很自負,敢孤身前來替法海討要破軍,是算準了我不忍心搶奪你的貪狼嗎?”斬荒妖嬈一笑,輕抬手間,白夭夭身上已是落盡花瓣。


    白夭夭神情警惕,絲毫不為美景所亂,而斬荒卻於落英繽紛中,向著白夭夭步步逼近:“那你可知,我方才既說這裏所有的花都是我用妖力滋養生成,此處花林,就是我的陣法……你說我是困獸,就真的不怕我走投無路,舍了你去?”


    白夭夭已覺在此落花紛紛之中,腳步頗受凝滯,她皺眉抬手,使出萬象令,霎時間灼熱狂風卷過,落花盡數燃燒,兩人腳下瞬間已成紅蓮烈火,她咬牙道:“斬荒,你錯了,我來之前並非不懼你奪我貪狼,而是我心知法海雖得龍珠續命,卻不長久,相公為了他必須盡快找到你,而你同樣覬覦他身上七殺,也欲尋他作背水一戰。相公怕我擔心不肯告訴我,但我既然知道你要與我相公決一生死,無論如何我亦會擋在他身前,率先與你戰過。今日我寧願一死,也絕不會將貪狼交到你手中!”


    蓮火之中,斬荒仰首瘋狂大笑:“原來你並不信我……夭夭,我這一生最想要的,你從不曾給我。區區貪狼又如何,難道你真以為,我是在意的嗎?”


    白夭夭愕然:“你若不在意,又何必對我出手?”


    斬荒笑意漸漸沉寂,隻化作唇際的淺淺一點,向來漫不經心的眼中,燃著蓮火的通紅光芒:“我騙你的事,你沒有一樁看透,我真心相訴,你卻句句懷疑。以往我道你是癡傻,卻原來,你隻是沒將我放在心上。這也無妨,你我之間,隻要有一人傾心相待,毫無保留便夠了。往後時光悠悠,你總有一日能明白,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無論你是如何待我……”


    斬荒雙手一揮,天幕漸暗,地上紅蓮烈火更盛,而白夭夭手中的萬象令,竟如火焰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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