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時的藥師宮中,也是濃霧彌漫,藥師宮中眾人漸漸混亂起來,小青和齊霄使出法力,對抗著想要竄入許宣房內的濃霧。


    小青用術法圈出青色光暈,阻開濃霧,眉毛擰緊,疑惑問道:“不見妖不見人,這些霧是怎麽回事?”


    齊霄也是神情警惕地捏出金色法訣,在青色光暈外加了一重法罩,憤然道:“這不是真的霧,是妖用來隱身的迷幻霧。妖物想入內傷人!”


    小青望向旁邊的元一:“元一大俠,你想想辦法啊!這樣下去,姐姐跟許宣都會有危險。”


    元一露出一絲冷笑,想著濃霧正是他幻化出來的,他本就打算趁此機會將白夭夭困於許宣神識內,讓瘟妖殺了她!


    齊霄見他沒有回應,便也追問道:“師父,你的法術是不是出了問題?”


    元一忙凜然道:“這妖太厲害,大家小心!”隨即又開始念咒,“敕東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惡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


    眼前濃霧便猛地退了開來,小青正麵露歡喜,卻沒料到忽然一陣狂風吹來,直接將濃霧吹破二人法障,直卷入房中。


    小青見狀心急如焚,對齊霄道:“齊霄,你在外頭擋擋。”便躍窗進入房間。


    “你身上有妖氣,不能進房!”齊霄大喊道,卻是來不及阻止,隻聽小青的尖叫聲劃破濃霧傳出,齊霄趕快追進去,隻見小青在陣法中翻滾,紅色的光芒卻如同火灼燒小青,小青忍著痛站起,揮開要來攙扶自己的齊霄,顫抖著走向許宣,卻因為疼痛不得不蹲下。


    齊霄衝她怒吼道:“陣法要破了,你趕緊隨我出去!”


    小青再次揮開齊霄的手,蜷伏在地,那張美豔奪目的臉都因為痛苦而變了形,但她依舊不願隨齊霄出門,掙紮著往床邊爬去:“不行!我得護著……許宣,否則……姐姐……出……出不來!”


    小青爬到了許宣床邊,扶著床沿掙紮站起,用身體擋住漸漸彌漫的煙霧,緊咬著唇,不願倒下。


    突然間,許宣抱著頭在床上翻滾,表情極為痛苦,囈語道:“我的頭……好痛……”


    小青大驚失色,雙眸圓睜,忙不住地喚他:“許宣!許宣!”急得都要哭了出來。


    白夭夭受了方才瘟妖的一擊,伏在地上,一時竟站不起來,連眼前視線也開始恍惚閃爍,耳邊竟傳來了紫宣急切的呼喚:“夭夭!”


    白夭夭唇角勉力勾出一絲滿足的笑容,千年後,終於聽到他喚了自己的名字……


    手指漸漸蜷起,再重重掐入掌心,一時不知道又是哪裏找來的力氣,白夭夭奮力站起,將劍舞成光圈,對瘟妖道:“若是陣法破了,今日即使我出不去,我也勢必要和你同歸於盡!”


    瘟妖卻是毫不介意地怪笑道:“我不過是饕餮一魄幻化成的妖,除掉我又如何?至少我還拉了你們陪葬!”


    突然,一陣紅光閃過,響起震耳欲聾的巨響,瘟妖低聲邪笑:“陣法果然破了,我與饕餮內外夾殺,你們輸慘了!”


    白夭夭發現隨著濃霧散去,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漸漸成煙,心底一震,白夭夭回頭,望向仙障內的紫宣,輕聲說了句:“再見。”


    紫宣神情絕望,都怪他無法對她傳訊,她才中了饕餮的圈套!


    仙障的裂痕越來越大,表明白夭夭的仙力飛散殆盡,紫宣隻見她闔上雙眸,唇角帶笑,白衣染血,衣袂翩躚,她手執“挽留”,劍指朝天放於心口,默念術法,劍光愈盛……


    她竟然化周身仙力附於劍上,想作最後一擊……


    仙障轟然碎裂,“挽留”脫手而出,紫宣嘶吼道:“你不能這麽做!”


    白夭夭在劍光照耀下,回頭遙望著從仙障中飛奔而出的紫宣,淺淺一笑。


    那笑虛弱,卻又極美,但不多久,她便帶著那笑容軟倒在地。


    白夭夭的一劍震碎了瘟妖的全部妖力,那些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如黑色幕布被劃破一般,化成黑色碎片,片片飄落,有純白光線照了進來,再次將許宣的神識照的如雪地般純淨而不染纖塵。


    紫宣接住白夭夭,抱她在懷裏,看著她的手逐漸變成透明,便將自己殘存的仙力一點點輸進去。


    白夭夭幽幽醒轉,望著他道:“我真傻,又中了別人的暗算……”


    紫宣搖頭,唇邊彎出寬慰的弧度:“你不傻,隻是太倔了。”


    白夭夭笑了,又掙脫他正在給她輸送仙力的手:“陣法破了,我被困死在這裏再也出不去了,你輸再多仙力給我也是於事無補……”


    紫宣環顧四周,隻見瘟妖已經化成一隻小獸,正在角落裏掙紮,他執起掉落在地的挽留,上前一劍刺去,瘟妖四肢撲騰幾下,便消失了。


    “它死了,你便可以放心出去了,”紫宣回身,將“挽留”遞給白夭夭,溫柔笑了,“我就算拚盡全部仙力也一定要送你出去。”


    白夭夭倉皇搖頭,紫宣若真這麽做,怕他僅存的元神與仙根就再也保不住了……想到這裏,白夭夭掙紮著想要站起,卻被紫宣封住脈門,他衝她安撫地笑笑,柔聲道:“相信我。”說罷,便捏了法訣,試圖破除追魂水和饕餮邪術所造成的羈束。


    紫宣四周白色光芒漸盛,他卻幾乎站立不穩,在白夭夭滿麵的淚中,白色光芒化成一片祥雲,托著白夭夭緩緩往外送去,白夭夭動彈不得,隻能漸去漸遠。


    “饕餮附身在元一身上,你出去後務必殺了饕餮,救回元一。”


    聽見紫宣最後這句話後,白夭夭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再不見點點白光。


    2


    此時許宣的房內,八角陣法早已消失,小青跌坐在地,四處尋不到白夭夭身影的她,麵現絕望之色,眼淚奪眶而出,衝齊霄大喊道:“小白沒逃出來!你快來想想辦法啊!救救她啊!”


    齊霄大步上前,覆手許宣的額頭上,試圖催動許宣神識,可許宣卻依舊毫無反應地躺著。


    齊霄麵現慚愧地搖頭:“我無能為力……”


    小青拉著齊霄衣擺,不肯鬆手:“你再試試,再試試啊!你除妖不是很有本事嗎?怎能說無能為力!”


    忽然,許宣開始痛苦掙紮,額頭上的紅點漸漸消失,小青惶恐地看著他,齊霄則是神情一凜:“你看宮上他……”


    隻見許宣緩緩張開眼來,齊霄忙將他扶起,許宣還沒站穩,就被小青急急抓住衣領逼問:“你知不知道小白……”


    她話音未落,許宣身上忽閃過一道白煙,飄散於房中,漸漸凝聚成人形,隻見滿身是血的白夭夭搖搖晃晃地站在房中,環顧四周,神色茫然。


    小青一下子喜笑顏開,衝上前抱住白夭夭,問道:“你殺了瘟妖?”


    白夭夭點頭,再環顧了四周一遭,突然急急問道:“元一呢?”


    眾人四下張望,發現元一早無蹤影。


    白夭夭拔步欲追,身子一晃,終於倒了下去,許宣眉間一蹙,連忙上前抱住。


    元一趁眾人不備,跌跌撞撞往外一路逃去,半路上忽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抬眼一看,竟是斬荒。斬荒不發一言,捏了個法訣,帶元一回了往日他修煉的山洞。


    元一方一進洞,便癱坐地上,重重喘氣,斬荒則悠閑靠在石壁上打量著他狼狽的樣子。


    元一憤然道:“利用完我了,便終於肯現身了?”


    斬荒緩緩搖頭:“我千年前便對你說過,操之過急,不是好事。眼下你技不如人,倒也不必不甘心。許宣雖是一介凡人,也不是那樣好對付的,畢竟他依舊身懷命格。”


    “命格……”元一眸中現出嗜血紅光,“當初就是有人傳我身上有貪狼命格,才為九重天忌憚,害我一生至此境地,如今竟然連個凡人都鬥不過,還受到反噬,失了大半功力。”


    說罷,元一低頭看了眼自己已經開始灰敗的雙手,憤憤道:“這個肉身看來已經用不了多久,好在我早有對策。”


    斬荒唇角一勾:“你的對策,便是等我來救你嗎?”


    元一搖晃站起,嗤嗤冷笑:“今日救我的這份情,算我承你的。隻是這個肉身敗壞前,我還可以好好利用一把,用一場好戲,讓白夭夭死無葬身之地!”


    元一臉部逐漸扭曲,“哼”一聲坐在地上,不再搭理斬荒,兀自開始修習禁術。


    斬荒不在意地一笑,轉身消失了。


    3


    冷凝走入客房,見到許宣正在小心翼翼地為白夭夭擦去額上汗珠,心口便似被誰揪了一把般酸疼不已。


    她勉強定了定神,出言相勸:“師兄,你已經衣不解帶的照顧白姑娘三天三夜了,你自己也是大病初愈,不如讓我來吧?”


    許宣卻堅定拒絕:“白姑娘是因為替我除妖受了重傷,自然應該由我親自照顧……”眼見白夭夭於睡夢中露出痛苦神色,許宣麵現疼惜,將已經浸濕了她冷汗的帕子投入水盆中,對冷凝道:“你讓清風再去熬千年靈芝,替我去丹藥房再取金針來。”


    冷凝冷冷地背過身,怕被許宣看到自己麵上的不滿:“靈芝已經用盡,恐怕得另想辦法。”


    許宣聞言,立馬起身,急急走出房門:“那我去丹藥房看看!”


    冷凝望著許宣背影,手緊捏成拳,再目光森寒地瞥一眼床上的白夭夭,追著許宣出去了:“師兄!你等等我!”


    兩人剛離開,一紅色身影走進房中,搖晃著白夭夭:“醒醒,快醒醒!”


    白夭夭悠悠轉醒,見到眼前之人便是一愣:“紅芯,是你?”原來是在西湖水底救過她的鯉魚精。


    “白姑娘,是我!”紅芯神色急切,“我知道你受傷,可眼下,我沒有其他辦法,求你救救我們,饕餮濫殺無辜,修習密術,再下去我們全都得喪命於他手中!”


    白夭夭倒吸一口涼氣,強撐著勉力起身,對紅芯道:“我這就去九奚山借冰鏡,將他從元一身上逼出來!”


    紅芯攙扶住她,再盈盈拜下:“多謝白姑娘了。”


    到得九奚山,白夭夭麵見青帝,依舊是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子。青帝麵色嚴峻地打量著她,如同斥責一般道:“弄得這一身的傷……”不待白夭夭有所回應,又問,“你見到了紫宣?”


    白夭夭打量著青帝的神色,緩緩點頭。


    青帝深歎一口氣,頗是無奈,終於是承認了紫宣被聚魂一事:“淩楚不顧天命,勉強凝聚紫宣魂魄,雖然淩楚下凡曆劫,但此事並不算了。天命難違,他與紫宣終究得曆天劫。”


    白夭夭盈盈拜倒:“眼下隻求青帝助我,不能再讓饕餮為所欲為。”


    青帝搖頭歎道:“這件禍事也是淩楚惹出來的,當初聚魂燈凝聚的可不僅僅是紫宣的魂魄。”


    白夭夭知他不肯,貝齒咬住下唇:“當日之事雖然我們有錯,但自有天道懲處。現在饕餮借元一肉身作惡,隻有冰鏡才能逼出饕餮,難道青帝忍心見到元一喪命於饕餮之手?”


    青帝慨然一歎:“冰鏡的確是既能預知未來,也能驅魔逐妖。但別忘了你也是妖,除妖的同時,你定然會受到傷害。”


    白夭夭闔眸:“我自然知道,但眼下我也別無他法,隻能博命一試!還請青帝顧念蒼生。”


    青帝看她神情堅定,揮手召來冰鏡,隻見鏡中饕餮吞食人、妖精血用以修習密術,身後已是白骨累累,青帝重歎一口氣,將冰鏡遞往白夭夭:“除了饕餮後,立刻將冰鏡歸還,畢竟冰鏡對你也有影響。”


    白夭夭接過冰鏡,向青帝行禮,神色毅然決然:“隻要能除饕餮,在所不惜。謝青帝慈悲。”


    許宣手中拿著白夭夭留下的紙條,既是擔憂又是不解:“這麽重的傷她能上哪兒去?我得趕緊找到她!”


    眼見著許宣匆匆奔出門的樣子,冷凝的牙齒狠狠刮過下嘴唇:“現在師兄的眼中隻有白姑娘,一切都以白姑娘為重!”


    眼中妒火熊熊燃燒,冷凝忽而一掌擊向院牆,隻聽“哢”幾聲碎響,竟被她擊下幾塊牆磚來。冷凝愣住,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有了這樣的力量……


    許宣先尋得了小青詢問,小青也是一臉詫異,卻漸漸浮上焦急和擔心:“姐姐法力高深,一般人肯定找不著,我讓小妖們幫忙尋找。”


    “那你可知,她不顧傷勢,執意要辦的事情是什麽?”許宣拉住想走的小青,嚴肅問道。


    “唉,”小青歎了聲氣,“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日除了瘟妖後,元一大俠也不見蹤影,齊霄這幾日也是瘋了一樣的尋找他師父。姐姐暈了過去後,一直沒機會問那日除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許宣臉色略微一沉:“我也派藥師宮弟子出去尋過,但都說沒有元一大俠的下落,若是他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小青卻忽然念起一事:“姐姐從你神識中出來後,第一個問的便是元一大俠的去向,或許她這麽急也是為了尋找元一!”


    許宣聞言便是一震:“那若是找到元一大師,便能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應該是如此,”小青頷首,又看向許宣眼下烏黑,“你這幾日衣不解帶照顧姐姐,現下還是先去休息片刻,我先去找齊霄,問問他那邊的情況,再回來找你。”


    “我與你同去……”許宣竟是摩拳擦掌便要當先衝出,卻被小青伸手攔住。


    “你聽我的,先回去休息,不然你和姐姐這輪流倒下的,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翻了個白眼,小青便轉身離去。


    許宣撫著下巴,心想小青說的有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堂堂藥師宮宮上,竟然被一個自己壓根看不上眼的蛇妖教訓到沒有還口,真是有辱名聲。


    畢竟之前誰也說不過他的……


    想起白夭夭,心底忽然柔軟,仿佛給自己找了莫大個借口一般,嘀咕了一句:“還不是看她是你姐妹,給你麵子。”


    小青來到山林中,四下尋找齊霄的蹤跡,卻忽聽得遠方傳來慘叫聲,急忙快步走入林中,正好看到齊霄抓著自己手下的錦鼠和小鹿。


    錦鼠嚇得涕淚橫流,一直擺手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少俠,求你不要收了我!”


    小青見狀匆匆上前喝道:“齊霄!你敢在我的山頭動手!”


    齊霄回眸看她一眼,鬆開兩小妖,錦鼠和小鹿早嚇得不敢動彈。


    齊霄深深吸了口氣,神色平靜地對小青道:“我隻是在尋找師父的下落。”


    小青將兩小妖護在身後,憤憤問道:“你師父與他們何幹?”


    齊霄聳了聳肩:“他們是妖,我師父是捉妖之人,難道沒有幹係? ”


    小青望著他那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愕然許久才問:“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冤枉他人!”


    齊霄冷笑一聲,不屑說道:“你是妖,哪裏懂得人的情感?自然明白不了我此刻的心情。”


    小青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氣的手指都在顫抖:“我為了幫你找,早將手下都派了出去,誰知道你卻在這裏為難他們!你師父若真在山中,我自然一早就告訴你了!”


    齊霄有些不相信地瞥她一眼:“你會有這麽好心?”


    小青怒瞪著他:“你什麽意思?”


    齊霄不欲與她多言,便提步離開。


    “站住!不說清楚不許走!”小青伸手去拉齊霄,卻不料剛碰到他衣袖,齊霄便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小青嚇得花容失色,看看自己的手,僵在原處。


    錦鼠和小鹿見狀卻十分開心地圍在小青身邊,道:“山君果然法力無邊,一出手就將他滅殺了!”


    “休……休要胡說!”小青慌亂否認,“我隻是輕輕碰了他一下!”


    錦鼠笑嗬嗬道:“山君不必謙虛,此人收了那麽多的妖,終究死在山君手中,可見山君實力非凡呀!”


    “我沒有,不是我……”小青越發驚慌,正待蹲下身查看齊霄的狀況,卻見其忽然皺了皺眉,嘟噥了一聲,小青嚇得跌坐在地,錦鼠和小鹿更是趕緊躲在小青身後。


    片刻後,小青見齊霄再無異狀,便壯著膽子上前探查,卻發現齊霄隻是昏迷而已,不由奇怪道:“平日裏不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怎麽這麽容易便昏了?”


    小鹿見狀便諫言道:“山君,不如咱們趁機結果了他吧?這幾日他在山中,從早到晚十二個時辰連續不停歇的晃悠,我們已經好幾日沒睡個好覺了。”


    小青聞言,再凝神看向齊霄,果見其雙眼之下泛著青黑,不由翻了個白眼,原來是欠瞌睡。


    長歎了聲氣後,小青吩咐小鹿和錦鼠:“你們兩個,幫我把他抬起來!”


    兩小妖麵麵相覷,遲疑著不敢動。小青隻能喝道:“還愣著做什麽?”


    小鹿和錦鼠才壯著膽子上前,將齊霄抬了起來。


    三個時辰過後,齊霄在溪邊的草地上悠悠轉醒,他揉揉酸脹的雙眼支起身來,隨著視線漸漸清晰,他看見自己身邊燃著一團篝火,而另一頭小青正笑顏如花地持著匕首向自己走來。


    見他醒來,小青喜悅道:“你醒了?”


    齊霄看看火堆,再看看匕首,伸出手指顫抖著指著小青:“妖女,你……你竟然要吃了我!?”


    小青一愣,旋即如花笑顏漸漸被怒意代替:“你……你可真是不識好人心!吃你?我怕髒了我的肚子!你自己回頭看看我是準備吃啥!”重重哼了一聲,小青轉身大步離開。


    齊霄回首,這才看到,自己背後的溪水邊有一個小竹簍,簍裏放著幾尾新鮮的魚……齊霄急忙起身,追上小青,嘀咕一句:“你之前也不是沒說過要拿我來包餃子啊?”


    小青本是氣鼓鼓的,聽到這句卻“噗”的一下笑了,隻是沒回頭,依舊大步沿著小溪往前走。


    齊霄撓了撓腦袋,也隻得一路跟著。


    小青終於先忍不住了,強自硬著聲音問道:“你做什麽跟著我!難道不怕我吃了你麽?”


    齊霄輕輕“哼”了一聲:“就知道你一貫小肚雞腸!我寧願身死,也不要落人口實,你要吃我便吃吧。”


    小青才消了的火又上來了,但知道自己說不過齊霄,於是便更加快了步子。


    齊霄也隨著加速跟上去,邊走還邊揶揄道:“我跟著你,便是要盯著你,有沒有到處同人家講我冤枉於你!”


    小青轉過身,顫抖著指著齊霄,怒道:“從今後,我嘴中要是再吐出你的名字,就叫我被人抓去泡酒喝!”


    齊霄見她是真生氣了,便上前兩步攔住她,抓了抓耳邊,神情艱難地說道:“師父到如今仍是音訊全無,我自小便是師父養大的,眼下著實憂心,行事未免有些唐突……你……”一句“你別在意”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畢竟要他學著對一個妖誠懇示好,還是太過陌生艱難。


    小青怔怔盯著齊霄看了一陣,看的齊霄越發窘迫之時,她卻神色疑惑地問:“我不明白,你到底對元一大師懷著何種心思?才會三日不見,就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齊霄隻覺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正要發怒,卻見小青猛地一拍腦袋,急聲道:“壞了!被你耽誤了我的大事!我要快些去找姐姐!”


    小青二話不說就走,齊霄被她遠遠丟在身後,有些摸不著頭腦:“瘋言瘋語的,怎麽這世間還有這樣蠢笨的妖?”


    一邊搖頭一邊轉身,卻忽然見到一道傳音符飄來……


    齊霄麵色劇變,驚道:“師父!”


    饕餮修煉的山洞中,幽暗裏透著幾縷幽幽鬼火,顯得格外陰森。


    元一手臂上已經現出焦黑,麵上氣色已是極為慘淡。


    忽然麵前人影一晃,他抬頭發現是斬荒,便冷聲道:“你又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嗎?”


    斬荒似笑非笑:“你我多少年的同盟,講出這話,實在令人心寒。我知你一心複仇,便送了一份大禮。白夭夭,就在洞外了,許宣和齊霄,我也幫你通知到了。”


    元一神情微微一變,連忙催動邪術,開始布陣。


    斬荒卻似是心情愉悅,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悠閑自在地道:“你要當心,她可帶了一樣寶貝,能要了你的命。”隨後便帶著唇角的玩味笑意轉身離開。


    白夭夭利用冰鏡中的指示,在山中尋覓著,突然間,冰鏡微微晃動,照向元一所在的位置,冰鏡霎時便破了此處的幻術,露出了洞口,白夭夭急匆匆走進洞中。


    隻見山洞當中,元一正好整以暇地坐著,麵上帶有不屑的冷笑。白夭夭一眼瞥見元一身體敗壞的程度,神色便是一凜,怒斥道:“你究竟是從何時起,附身於元一身上?竟然瞞過了所有人。”


    元一臉上是邪氣十足的微笑:“這些年來,我不斷的轉換肉身,元一可是最好的一副,要不是被你們破了陣,我還真舍不得傷了這副肉身。”


    白夭夭怒極,橫眉冷對道:“你利用元一胡作非為,將他的神識禁錮在身體中,實在歹毒!而你這些年,更借除妖之名,抓了小妖修煉禁術,眼下仍毫無悔改之心,真是可惡!”


    元一“哈哈”一笑,狂道:“他口口聲聲要替天行道,我這麽做不過是給他小小的教訓,”停了停,他飽含戲弄之意地看向白夭夭,“你別急啊,我很快就把這肉身還給你!”


    白夭夭神色一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冰鏡使出,照向元一:“饕餮,我今天非將你逼出現形!”


    卻不料元一突然也從懷中掏出一顆明晃晃的明珠,將冰鏡的光擋了回去,直直射向白夭夭,白夭夭慌不迭地喚出“挽留”,將光芒蕩開,連退了幾步後,穩住腳步,將冰鏡收進懷中。


    元一嗤笑道:“你竟敢用冰鏡,難道不怕冰鏡連你一並收了。”


    白夭夭憤憤道:“若不用冰鏡一試,隻能眼睜睜看著元一死在你手上。”說罷,白夭夭提起“挽留”向元一攻去,卻又不敢傷了元一的肉身,一時左支右絀,落了下風。


    元一趁白夭夭一個空隙,便欲下殺招,卻不想竟是白夭夭故意露的破綻,等元一一靠近就再度掏出冰鏡,冰鏡的萬丈光芒剛射向元一,元一立馬發出一聲驚叫。


    隻見金光環繞的冰鏡中,元一的身影漸漸成了兩個,饕餮還在元一體內掙紮,元一卻已恢複神智,此時向著白夭夭開口懇求道:“白姑娘,快,快殺了我!這些年這個妖孽利用我的手,不知殘害了多少生靈!”


    白夭夭自是不肯,隻繼續用冰鏡照射:“我會用冰鏡逼出他!”


    元一緩緩搖頭,沉痛道:“我被他附身十年,這副肉體已經撐不住了,既然如此,不如將他封死於我體內,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元一抓著胸口,用力喘著氣掙紮對抗著體內的饕餮,一字一句憤然道,“我絕不會再被你利用,這一次我要拖著你一塊死!”


    說罷,元一又看向白夭夭,催促道:“快啊!你快動手!若是等他修練成形便一切都來不及了!”


    白夭夭看向冰鏡中,隻見元一體內,饕餮正在奮力往外剝離,糾纏不休。白夭夭神色痛苦糾結,卻寬慰元一道:“大師,我一定會救你,等冰鏡將他元神剝離……”我再一劍殺了它!


    不料她話沒說完,元一便已拚著最後的力氣,挺身衝向了白夭夭手中的“挽留”,長劍穿身而過,而他體內饕餮的影子也被硬生生剝離下來。白夭夭掐起法術向黑影襲去,卻忽然自洞外來了一道紫氣。饕餮的黑影吞了紫氣,速度極快地向外掠走。


    白夭夭愣在當處,本能是要追,身後元一卻直撲撲地倒在了地下,白夭夭連忙回身,扶起元一,皺眉道:“你怎麽能……”


    元一虛弱至極,尚看不到饕餮已經逃走,還以為自己已經將饕餮封在體內,十足安慰,道:“我終於又除了一妖,這些年我被饕餮禁錮神識,他的所作所為我無能為力,卻又實在愧對我良心,今日與他同歸於盡,也算功德圓滿了……”


    眼見李元一是不行了,白夭夭輕輕將他放在地上,手上一收,“挽留”自元一體內消失,重新回到白夭夭手上,她擰身便欲去追饕餮,卻不料突然一杖揮來,齊霄一把攬起地上的元一,退後兩步,目眥欲裂地悲憤道:“師父!”隨即又杖指白夭夭,“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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