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夭夭施法化作一個透明水球,包裹著自己安然無恙地潛往西湖深處,逐漸接近八心蓮子。


    待還有十步遠的距離之時,白夭夭停住,催動法術,引著八心蓮子緩緩脫離淤泥,悉數浮出。白夭夭手指再是一轉,白色仙氣誘著蓮子遊向水球,突然蛟龍呼吸帶出的氣泡衝來,竟是將蓮子衝得脫離她的控製,眼見就要隨波逐流地落向蛟龍所在位置,白夭夭心口一緊,連忙再釋出一道法力,擋在蓮子與蛟龍之間,一扯一拉,終是將數顆蓮子收入懷中。


    她鬆了口氣:“幸好順利得手,可以回去跟紫宣……不,許宣交代了。”


    可她笑容還沒完全綻開,淤泥深處八心蓮子的葉片卻突然幻化成無數利劍向她攻來,白夭夭趕緊回神,禦法阻擋。利劍被她的法術彈開,卻又射向蛟龍,白夭夭沒有辦法,情急之下隻得趕緊伸手,生生接下一劍……霎時間鮮血便在水底蕩漾開來,蛟龍似乎有所察覺,竟是微微一動。


    但無論白夭夭如何施法,傷口卻根本無法止血……


    突然,有一雙手用水草捂住白夭夭的傷口,白夭夭心頭一驚,抬頭看去,隻見麵前一紅衣女子,烏黑長發如同水草在水裏伸展,拉住她的雙手晶瑩剔透,見她視線對來,紅衣女子便用密音傳話道:“八心蓮子的葉片非用七星草不能止血,否則沒出水麵,你的血就會引來蛟龍了。雖不至於完全蘇醒,但拿你來填個肚子卻是輕輕鬆鬆。”


    白夭夭一怔,同樣用密音傳話問她:“你是鯉魚精?”


    “是的,我叫紅芯,”鯉魚精紅芯頷首,“我帶你離開,八心蓮子的葉劍可不好對付。”


    說著,便有另一棵八心蓮子的葉劍攻來,紅芯帶著白夭夭閃避開來,迅速遊往水麵。


    待出了西湖,白夭夭對紅芯拱手:“謝謝。這個恩情白夭夭記下了,日後必當尋機會報答。”


    紅芯有些羞澀,隻對白夭夭揮了揮手:“白姑娘想必是有急用,快去吧,以後有緣再見。”


    白夭夭頷首,匆匆一揖,便是告辭。


    白夭夭回到村莊病房之時,許宣正待差清風來尋她,見她歸來,許宣露出欣喜神色,不過轉眼便隱藏起來:“挺好的,安全回來了,不需要我派人前去支持。”


    他本以為自己的諷刺會讓白夭夭如同以往一般發火,卻不料她盈盈笑著,十分乖順地說:“我絕不會讓宮上擔心。”


    許宣愕然,差點咬著舌頭。倒是旁邊的冷凝迎上前,接過白夭夭手中的蓮子,興奮道:“太好了,前輩有救了!”又對白夭夭解釋道,“不知為何,前輩身上的疫症發作的特別快,若白姑娘你再不帶著蓮子回來,怕是連一刻鍾都撐不過了。”


    白夭夭聞言,往病榻上望去,見元一大師奄奄一息的樣子,大吃一驚:“李元一!?”


    許宣皺眉:“你們認識嗎?”


    白夭夭頷首:“有過一麵之緣。”


    許宣也顧不上深問,便轉身拿著八心蓮子出去製藥了。


    2


    元一大師服下八心蓮子後,病情總算是安定下來,許宣又吩咐冷凝帶著眾弟子依法炮製,村莊裏的疫情便算是控製住了。


    許宣也得了片刻空閑,坐在村莊中的涼亭裏,慢慢地品著一杯茶,可能是因為太過忙碌緊張,不光昨夜在荒野昏迷,今日也是精神頗為不濟,此刻頭一陣一陣的發暈。


    白夭夭從遠處背著晚霞慢慢行來,衣袂翩躚,手上不知何處折來的晚桃,玫粉的顏色襯著她白裏透紅的麵頰,真是美極,看的許宣的神態也不自覺溫柔起來。


    “我采了一些桃花,正想給宮上送去。”白夭夭將花遞到了許宣麵前,唇邊的笑意,卻比桃花更美。


    許宣接過桃花,卻是突然皺眉,細細打量,神情莫測。


    白夭夭見他似是不太喜歡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畢竟桃花節時,他站在花下駐足觀望許久,她以為他還如千年前那般喜愛桃花呢……一時不免失落地喃喃:“難道你不喜歡桃花了?你的個性真難捉摸。”


    許宣抬眸盯著白夭夭,神色嚴肅:“我挺喜歡桃花的,隻是……”


    白夭夭望著許宣,神情像極了千年前靜候紫宣發落的樣子,囁嚅道:“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許宣輕歎一聲,一把抓過白夭夭的手,拉起袖子,露出她手臂上的傷口:“這是被八心蓮子的葉劍所傷的吧?雖用七星葉止了血,但若沒有好好照料傷口,在手上留下疤痕……”


    白夭夭忙說:“我不在意,沒事。”


    許宣嚴肅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在意。”


    白夭夭以為他是關心自己,麵露嬌羞:“你……”


    許宣卻沒有等她開口便兀自點頭繼續道:“不錯,你為藥師宮采藥,若是留下傷疤,我這個宮上必定會遭人腹誹!如此大事,豈容兒戲!”


    白夭夭愣住,眼睛鼓得溜圓,真是千算萬算都算不出許宣的思路來。


    許宣恍若未覺白夭夭的驚詫,將手中桃花舉到她麵前,示意她看那上麵隱隱的血痕,然後搖了搖頭,惋惜般歎道:“你肯定沒發現桃花上染了血,既然受了傷,如此大動作采花,傷口肯定裂了。太不小心了!你這麽粗心大意,還能全身而退,實在太讓人訝異了……”


    許宣以為白夭夭定會反駁自己,卻沒料到白夭夭竟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一臉感動與崇拜的說:“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以為你刻薄,心胸狹小,視錢如命,高傲不易親近……”


    許宣臉不由自主抽動幾下,冷冷打斷她:“原來你之前是這麽看待我的!”


    白夭夭神色一派天真:“豈止啊,大家都是這麽說的呢!”


    許宣狠狠嗆了一口,憤憤瞪著白夭夭,聲音冷冽,仿若恐嚇般道:“你的傷口一日之後會發炎,兩日後潰爛,三日後手臂將會發黑,不僅僅是留下疤痕,七日後手臂基本廢了,不過因為我刻薄,心胸狹小,視錢如命,高傲不易親近,所以我也不打算重視宮上的顏麵替你醫治了。”


    白夭夭完全不怕,隻是眨著清澈的杏眼,拚命搖頭:“你會替我醫治的,因為你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許宣倒吸一口涼氣,隻覺背上汗毛都皆已豎起,他幹幹地咧了咧嘴,探了探白夭夭的額頭,試探地問:“你……是不是采八心蓮子時,遇上了什麽事?怎麽好像換了一個人?”


    白夭夭再度死死捧住他的手,一臉情真意切:“以前是我無知,你放心吧!沒有還清救命之恩之前,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許宣晃了幾下手都沒有甩開白夭夭,終是無奈失笑,又問她:“真的認清我了?”


    白夭夭點頭如擂鼓。


    許宣唇邊笑意如春風拂麵:“那你也得先鬆開手,讓我為你包紮啊。”


    白夭夭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鬆開他手,轉過臉,羞澀又尷尬。


    許宣輕笑著起身,去取來傷藥,為白夭夭細細包紮,神色專注而溫柔。白夭夭側首窺望著他,終究沒忍住,忘神般伸手去撫許宣的眉間,低聲喃喃:“我一犯錯你就皺眉,這習慣還是一樣。”


    許宣一怔,停下手中動作,疑惑地抬頭看她。白夭夭對上許宣的眼神,趕緊收手,轉頭看其他地方。


    許宣唇邊蕩開溫暖笑意,語聲卻是強作正經:“別趁機動手動腳,男女授受不親……”


    白夭夭眼睛轉轉,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宮上與我相見以來,似乎常皺著眉頭,不知是否又給你帶來麻煩?”


    許宣綁好紗布,得意笑著說:“這世上,還沒有什麽事能讓我感到麻煩,隻怕遇上麻煩的人……”說罷,意有所指地望了白夭夭一眼,還沒來得及繼續打趣,卻忽覺胸口巨震……


    “咳咳咳咳!”許宣無法控製地狂咳起來,白夭夭著急起身,拍著他後背,關切問道:“宮上,你沒事吧?”


    許宣眼底全是血絲,勉力站起,強撐道:“不……不礙事,我好得很。你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這幾日切勿沾水,三餐戒腥戒辣,很快便可複原。”


    白夭夭見他神情無恙,便稍微鎮定了些:“多謝宮上關心。”


    許宣覺得一陣又一陣的頭暈襲來,卻不想要白夭夭擔心,便匆匆告辭:“多謝你的桃花,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查看病人。”


    白夭夭卻拉住許宣,見他不解地望過來,便從懷裏掏出一方白色伸出手帕,當中露出三顆雪櫻子:“宮上連日操勞,身體匱乏。這雪櫻子有補血提神的功效,正適合宮上服用。”


    許宣有些驚詫:“如此貴重的藥材,你怎麽得到的?”


    白夭夭微微一笑:“此物凡間少有,可我生在驪山,要尋雪櫻子絕非難事。”說著,就把雪櫻子往許宣手上塞,“你先嚐一個?我之前一口氣吃了三個,精神可就大好了!”


    許宣聽了一笑:“當時姑娘肯定不知道雪櫻子功效。”


    白夭夭想起往事,笑容更深,卻察覺到許宣臉龐微微泛紅,再捏了捏他的手:“宮上,你的體溫似乎有些高啊?”


    許宣搖頭:“可能是有些疲憊,這幾天控製住瘟疫後好好休息一下,應該就能恢複。”


    白夭夭想他自己就是神醫,應當無虞,便問他另外一事:“對了。宮上上次半夜前往野外調查荒墳,不知是否與此次的瘟疫有關?”


    許宣點頭,兩人麵色立刻都變得嚴肅起來。


    白夭夭聽許宣說了疫症發作經過後,神色凝重地思忖片刻,道:“我之前便猜想,這次的疫症恐怕是因為無疾蘭之根被邪祟惡意盜取而致……眼下宮上還是專注於治病救人,我自會將這件事查個清楚。”


    “好,我也已經托齊霄去義莊查看情況。”


    “是嗎?”白夭夭微微一笑,杏眼中有著狡黠光芒,“我也讓小青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二人若是碰上,會不會先打上一架。”


    許宣先是笑了,隨後神情卻越來越鄭重,朝著白夭夭一拱手:“拜托了。”


    白夭夭扶住他手,笑容嬌俏:“宮上不必客氣,我也希望人間太平。待疫症事了,我再報答你救命之恩。”


    二人在漫天的晚霞中,相視一笑。


    3


    在離開村莊之前,白夭夭先去探望了李元一。


    隻見他神色較方才已經好轉許多,白夭夭盈盈一笑,稍稍福身:“李大俠,別來無恙?”


    元一撐起身子,打量白夭夭,慨歎道:“原來是白姑娘,這次多虧你及時取回八心蓮子,否則我沒死在妖物手上,倒是命喪疫症,那可就真是造化弄人了。”


    白夭夭聞言笑了:“這麽多年法師依舊沒變。”


    元一搖頭苦笑:“老了老了,倒是你法力更為精進了,八心蓮子極難取得,卻被你取了來,李某感激不盡。”


    白夭夭卻推辭道:“真正救了你的是宮上,我不過是順手采了八心蓮子。”


    元一微笑歎道:“十年前,你我初遇,也是多虧你出手,才能順利降服南山樹妖。對了,你可記得當時被你救下的那名男童?”


    白夭夭點頭:“他父母被樹妖所害,顛沛流離,我救下他後,交給法師教導,如今必定有一番修為。當年救下他時,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模樣。”


    元一笑了笑,神色也是頗為欣慰:“機緣巧合啊,他因父母為妖所害,竟也是嫉惡如仇,以除妖為己任,倒是和老夫頗為投緣。老夫為他起名齊霄,如今已是江湖上獨擋一麵的捉妖師了。”


    白夭夭愣了一瞬:“齊霄?!”


    “怎麽?”元一不知她為何如此驚詫,“白姑娘已經與他見過麵了?”


    白夭夭想到淩楚樣貌的齊霄,竟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萬萬沒料到當初順手救下的男童,竟然是今世的淩楚,也真是因緣際會、命運奇妙了。


    “白姑娘?”見她沒有反應,元一便追問了一聲。


    白夭夭找回意識,搖頭笑了笑:“沒事,隻是敢問法師,你的徒弟齊霄,科室前些日子捉拿青蛇的那位?”


    “哈哈哈,看來那小子真有些本事,竟然連白姑娘都知道他的事了。”李元一撫著胡子朗聲大笑。


    白夭夭不願深言心中感慨,因此隻是微笑:“因為我與那青蛇有些緣分,所以才得知。”


    元一頷首:“原來如此。那小子雖然忘性頗大,唯獨對你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不如找個機會讓他登門道謝,好好與你敘舊。”


    “不用,”白夭夭將方才帶進來的湯藥遞到元一手上,“知他甚好已是足夠,前塵往事已是過眼雲煙,今日之事,還請法師保密。”


    元一見她神色篤定,雖是遺憾,卻也點頭認可:“那便好吧。”說完便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白夭夭卻忽然發現他額間有一絲紅點,輕易難以發現,隻覺這紅點甚是古怪,不免陷入沉思。


    黃昏時刻,逢魔之時,天地間籠罩著一股不詳的光暈。破舊的義莊門口,白色燈籠在風中搖晃。


    小青在外哆嗦,昨天她便試了一次,始終不敢進去,今天卻是實在不能再拖了……否則怕是白夭夭會說她無能……


    深吸兩口氣,正要推門而入,卻忽又有一隻大手抓住大門上的銅環欲往裏推,小青嚇了一跳,但看那手顏色溫潤,骨節分明,應當是隻人手,便鼓足勇氣慢慢看向手主人,卻見原來是眉間高傲不屑的齊霄。


    小青鬆了口氣,又重重嗤了一聲:“你來義莊做什麽?我可是身負重任,你別耽誤了我!”


    齊霄根本不願意看她,語聲冷漠:“許宣托我來調查義莊,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也在這裏! ”


    小青正待還嘴,齊霄卻發現她身後聚集了一股黑煙,從她背後襲來,眼看就要將她吞噬。


    “小心!”齊霄忙將小青一把拉開,小青被門檻絆倒,撲倒在齊霄身上,她身後的黑煙剛好撲了一個空,貼著二人頭頂飛出。齊霄抱著小青就地一滾,小青這才發現頭頂上方那股來勢洶洶的妖氣,不由嚇得“啊”一聲驚叫。


    齊霄單手掐起金印,一道金光射向那道黑霧:“何方妖孽!休得猖狂!”


    黑霧被金光射中,竟如受傷一般在空中傳來淒慘的叫聲,隨後迅速消散,齊霄本欲起身,卻見小青仍埋首在他懷裏將他緊緊抓住,不由氣得大吼:“還不放手!”


    小青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正抱著齊霄,趕緊嫌棄地跳到一旁,看著自己抓過齊霄的手,使勁又搓又甩:“呸呸呸,真晦氣,我要找地方洗手!”


    齊霄更是嫌惡:“我渾身妖氣,回去更得好好洗個澡。”


    小青氣得跳腳,齊霄卻懶得搭理,徑直走進義莊內。


    小青在他身後揮舞了下拳頭,忽有一陣風吹來,她又覺得遍體生涼,看看齊霄的背影,雖然不願意,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上。


    義莊內的白色幔簾隨風飛舞,大廳兩側排列有蠟燭,卻是沒有點燃,廳內暗黑無比,一陣陰風襲來,小青打了個寒顫,環視四周,小聲謹慎地問:“齊霄?你在哪兒? ”


    忽有身影飛過,小青尖叫一聲,捂著眼睛就躲到了柱子後麵,齊霄於黑暗中重重歎了口氣,灰袍拂過,廳內蠟燭悉數點亮,他從燭光中走出來,不屑地瞄了一眼小青:“你怕了?妖竟然還會怕妖?”


    小青整了整衣襟,強自鎮定,撅嘴道:“哼!要怕也該是你怕!”


    齊霄翻了個白眼,不予理睬,直直走到大廳中央的棺木處,小青拿起一盞燭台,也跟了過去。


    隻見眼前除了普通棺木,最顯眼處,便是三隻豎著的木櫃。


    齊霄抬了抬下巴,神色嚴峻地示意小青:“在櫃子裏。”


    小青疑惑:“櫃子?”說罷,好奇地打開木櫃,隻見一家三口的屍體分列其中,小青一一看過去,“一男,一女,一個嬰孩。果然是我們要找的那戶人家。可是,為什麽他們?”


    齊霄嚴肅說道:“依當地習俗,死於非命者,需豎屍停放,待怨氣散盡,方能下葬。”


    小青舉起燭台細細查看:“的確不對勁,這對夫妻渾身上下都是刀傷,應該是被人所殺,可這個孩子身上卻完好無損,不像死於外力……”


    小青神色得意地將分析說給齊霄聽,但齊霄並沒有讚許的意思,隻是盯著小孩的屍體,麵色愈發凝重:“你看他的額頭。”


    小青定睛一看,發現孩子額頭上有一顆紅點,但這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不就是一顆朱砂痣……”


    話音未落,小青手中的拉住忽然熄滅,義莊大門被一陣大風刮得“咣當”緊閉,而四周的兩排窗戶也跟著一一封閉,齊霄心驚:“不好!有埋伏!”


    隻見果然一股妖氣彌漫開來,連窗紙外的明月都被烏雲擋住,一時亦莊內伸手不見五指。


    小青憤然丟開手中燭台,怒罵:“不開眼的東西,敢在本山君麵前故弄玄虛! ”說罷飛身衝向大門,一掌擊在門上,卻被屏障反彈回來,重重摔在地上。


    齊霄皺眉警惕地望向四周,隻見屋內屋外漆黑一片,黑霧逐漸聚集,他低聲念道:“日落月虧,陰氣衝天。這是奪魂鎖魄的陣法。”


    “什麽?”小青聽得心驚肉跳,“那我們豈不是要死在這裏?你可快想個辦法啊!你不是除妖無數嗎?”


    齊霄怒聲斥道:“捂住耳朵!”隨即拿出符紙開始念咒。


    小青大駭,忙將耳朵死死捂住,躲在一旁。


    門縫中,逐漸有黑霧聚集冒出,卻絲毫不懼齊霄的咒法,化作一股濃煙,快速擊向齊霄,齊霄飛身一躍躲了開來,隻灰袍下擺被擊中,霎時便爛了一個大洞,有濃煙“嗤”地冒出。


    齊霄落在三口木櫃旁,急忙扯開身上冒煙的灰袍,卻見那黑影又從另一端急衝過來,卻不知為何,衝至裝著嬰孩的木櫃前時,仿佛有所忌憚一般,立馬彈開。小青躲在柱子後麵見到,靈光一閃,不管不顧地從側麵飛撲出來,大喊一聲:“跟我來!”隨即抓起齊霄,兩人相擁著落入櫃中。


    “你!”齊霄不明所以,自然氣急。


    小青卻按住要起身的他,定定看著他道:“你信我一次!”在黑影即將襲來的瞬間,小青伸手拉上了櫃門。黑影襲至木櫃前,再次彈開,隨即又在角落裏聚集,仿佛發怒一般飛快地在亦莊內流竄,卻始終無法靠近木櫃半分。


    小青打量著這口容身的木櫃,對齊霄說:“喂,這櫃子邪得很,也不知道外麵那鬼東西在怕什麽,一步都不敢靠近。”


    齊霄也覺古怪,沉吟道:“三口木櫃一模一樣,它唯獨不敢靠近這一口……除非……”


    小青反應過來:“問題在這屍體上?”


    齊霄將那嬰孩的屍首拉到身邊,晃亮了火折子,上下打量片刻後,伸出手蓋在他額頭上的紅點處:“這是邪祟出入的標記,可奇怪的是,屍體身上卻沒有一絲邪氣可尋……”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順著遺骨往下一寸一寸按了按,齊霄的神色由疑惑變得恍然大悟,隨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驚詫道,“他渾身的精血被抽得一幹二淨,想來是自出生之時就成了煉妖的容器。你可知道為何屍體身上沒有邪氣?”


    小青也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屍體:“你的意思是……”


    齊霄神色嚴峻地頷首:“不錯,那股邪氣早已化妖離去,妖術已成!”


    小青不由害怕地往齊霄處縮了縮身體,齊霄也並沒有介意,隻是凝神注意著櫃外的情況,隻見木櫃忽地開始抖動,小青嚇得渾身發抖,齊霄沉聲道:“是外麵的黑影在作祟。現在妖陣已成,看來是打算置我們於死地。”


    小青猛然推開齊霄,又氣又急:“我才活了一千年,修煉平平,大道未成,不能命斷於此!”


    木櫃抖動的越發厲害,小青忙抓住櫃門,對齊霄怒道:“你快想辦法啊!”


    齊霄也是無奈:“要破陣,必須有光!”


    突然間,二人背後的嬰孩屍體向二人平伸出雙手,齊霄踢破櫃門,正欲闖出,和那黑影正麵較量,遠處就響起雞啼,一絲細微的光線照入了義莊。


    小青大喜:“天亮了!”


    齊霄拉著小青跳出櫃門,黑影立刻襲來,齊霄一手將小青拉來護於身後,另一手高舉銅鏡,聚集細微的日光,又灑出數道珠子,砸向黑影。


    “大膽妖孽!伏法!”


    一時間四下光芒萬丈,珠子炸裂,木灰飛散,門窗大開,邪術退去,黑霧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消散在一片白光中。


    齊霄和小青受到餘波衝擊,也紛紛掩麵後退,渾身白灰,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一時間狼狽不堪。


    但等風波過去,二人卻是相視一笑。


    小青抹了抹臉上的灰,想起方才齊霄護住自己的舉動,不由直爽地衝齊霄道了聲:“謝了啊!”


    齊霄聽了,卻忽然變了個人一般,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出了義莊。隻遠遠丟過來一句:“走吧,回去匯報情況。”


    小青見他別扭模樣,也衝他背影做了個鬼臉,嘟囔一句:“誰稀罕呀!”然後便小跑著跟上前去。


    朝陽映射下,一人一妖的身影,竟是異常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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