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夭夭剛從昏迷中醒來,便徑直施法去了九奚山。


    青帝感應到她的氣息,從紫宣房中出來,看向神色淒然的她,冷聲道:“你來做什麽?”


    白夭夭踟躕半晌,終是抬眸定定望向青帝清冷麵容,似是要從那萬年死寂的情緒中尋出絲毫痕跡來,輕聲問道:“地火中救我之人……可是紫宣?”


    青帝依舊是古井無波的模樣:“自然不是。”


    “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他,也感應到了他的氣息……”白夭夭語態堅定,似是要給自己力量。


    “那是你心中的魔魘,”青帝依舊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過是相貌相同的許宣救了你。你探過他的神識,應該清楚他沒有半分紫宣氣息……許宣,並非紫宣。”


    白夭夭不由自主地搖頭否認:“不對,不會這麽巧,我溫養紫宣元神多年,怎會如此湊巧到剛進入過許宣的神識,而後就見到了紫宣?”白夭夭越說越是激動,不由盈盈拜倒在地,衝高高在上的青帝懇求道,“青帝,你是紫宣最敬愛的師父,我也知你疼他惜他,可否念在我為紫宣奔波千年,告訴我那日淩楚用了聚魂燈是否重聚了紫宣的魂魄?聚魂燈,是不是沒被你和白帝毀去……”因此紫宣方能用許宣的身子回來……


    青帝闔眸,長嗟道:“聚魂燈已破,紫宣亦再不會回來,離開藥師宮吧,離許宣遠遠的,別再沉溺於妄念中,終是害人害己。走吧……”青帝不願再談,袍袖一揮,白夭夭便被逐出了九奚山,再睜眸時,又是人間。


    她環顧四周,綠草萋萋,春意濃濃,心裏卻更惦念千年前日日夜夜的白雪皚皚與寒風刺骨。


    “紫宣……”這個在心裏呼喚過億萬次的名字,卻仍如一把刻刀,次次錐心。白夭夭淒惶地望向藥師宮,莫非終究是一場空……


    空站許久,她終是施法,回到了藥師宮。


    正聽著許宣氣急地命令清風:“派出所有斷陽宗弟子,務必要將冷凝帶回來!”


    清風領命而出,迎麵看見她,不由有些驚訝:“白姑娘?你方才去了哪裏?”


    白夭夭還未作答,許宣便已在房裏冷冷開口:“煩請白姑娘進來片刻,我有話想同你私下說。”


    近鄉情怯,經曆地火一事,她見他始終是急切卻又遲疑……白夭夭貝齒緩緩刮過下唇,終究提步向他房間走去。


    清風本欲跟著進來,卻被許宣嗬道:“做你的事情去!”遲疑半晌,清風方才退出房間,將門帶上。


    許宣看著白夭夭,眼底哪裏有半分地火中的溫柔,如同審犯人一般凜然開口:“方才姑娘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裏?”


    白夭夭凝眸看向許宣,仿佛要將他麵容搜尋個徹底,腦海裏卻想起青帝殊無感情的聲音:“他不是紫宣……那隻是你心中的魔魘。”


    拳頭緊捏,她別過臉,低聲道:“去了趟九奚山。”


    許宣覺得隱隱熟悉,狐疑抬眉:“九奚山?”


    白夭夭心裏糾結,既想放聲大哭,又想放聲大笑,終究是眼眶酸熱,情緒惆悵,便自言自語般解釋道:“想查明一些事情,你們個性相差甚多,不過在地火之中又讓我燃起了一絲希望……”搖了搖頭,她沮喪地道,“到頭來原來還是錯了,一切不過是我的幻覺……”


    許宣聽得雲裏霧裏,但他卻沒心情關心她的答非所問,站起身來,一把拉住她手,將她拽到自己麵前,逼問道:“你以為能用術法將我玩弄於鼓掌間?說些高深莫測的話,便能取得我的信任?那日在我房中的人其實是你吧!我卻將你誤認為小青,妖的脈象低緩而沉,與人大為不同,若你是修仙之人怎會與妖的脈象一樣?還有一點,小青的氣息與你明顯不同,當日我房中的氣息是你!如果當日我不放走你,是否就不會出這麽多風波!隻怪我不僅錯放了你更錯信了你!竟將冷凝的性命托付你手!如今,冷凝究竟在何處?”


    白夭夭近距離看著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麵容,他厲聲逼問自己關於他師妹的下落,他滿心牽掛的都是他的師妹……而在地火之中,她卻將他誤認為了紫宣……真是可憐又可笑……


    白夭夭死死咬著下唇,借著痛感讓自己逐漸清醒,她低眸,緩緩開口:“我是修仙之人,脈象低沉而緩,自然與妖相似……至於小青……她一錯再錯,造成藥師宮的困擾,我會擔負起責任。”


    許宣一甩衣袖,放開了她,冷冷道:“我師妹危在旦夕,何止是困擾?”


    “放心,冷凝的安危有我保證,我定會給藥師宮一個交待……”白夭夭扶著桌邊,自嘲笑笑,“至於宮上的救命之恩……”


    許宣聽到此處突覺心慌,立馬矢口否認:“若是知道地火中隻有你,我絕對不會冒險進入!”


    白夭夭唇角自嘲笑意更濃:“但畢竟是宮上順帶救了我,這個恩不得不報……”


    “那是自然,但這救命之恩我們以後再算,”許宣傲然說完,又皺眉提起冷凝,“目前,你必須將冷凝完好無損地帶回來,若是小青傷我師妹半分……”


    白夭夭有些疲倦地撫住額頭:“任憑藥師宮處置!”


    許宣瞥她一眼,還未開口,清風就急急地在門外道:“宮上,那個妖女來了!”


    許宣濃眉死皺,與同樣驚訝的白夭夭對視須臾,便甩袖子當先走出房間,並一路急行來到藥師宮外。


    宋師兄帶著幾名弟子已將小青、小灰團團圍住。小青麵色蒼白,額頭汗珠如黃豆般大粒滾落,手臂、肩頭有多處劍傷,卻梗著脖子堅持道:“想要見冷凝,就先讓我見白夭夭!”


    許宣冷笑一聲,喝道:“藥師宮從不與人討價還價!”幾名弟子得令,正欲提劍攻向小青,地上的小青卻被一掌劈飛,重重撞向身後樹幹,再跌落在地,她口吐血沫,抬頭望向傷她的人,這才訝然發現,竟是白夭夭。


    白夭夭擋在藥師宮眾人與小青之間,手中扶著的,卻是昏迷不醒的冷凝。


    “師妹!”宋師兄上前,從白夭夭手裏接過冷凝,許宣也急忙上前查看冷凝的情況,半晌之後發覺冷凝並無大礙,才吩咐宋師兄先將冷凝送回宮中,起身看向白夭夭:“白姑娘,你何時找到的師妹?”


    白夭夭自不能說動用了法術,來去不過須臾之間,便淡定胡謅道:“方才我回來之前,已經救回了冷凝,隻是來不及與宮上說,眼前見你對小青殺心甚重,才將完好無損的冷凝帶來,讓你確認。”


    許宣氣急反笑:“你這樣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夭夭不搭他話,隻再一字一句說道:“冷姑娘並無大礙,也請宮上遵守諾言,放過小青。”她眼神堅定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決定。


    許宣麵色冷峻,鳳眸微眯:“我相信白姑娘會還冷凝一個公道……”


    白夭夭聽罷,麵現不忍,但終究是狠心抬手,一道閃電劈向小青,小青飛出幾丈遠,再度吐出一口血,眼底惶恐非常,搖頭道:“白夭夭……不要……”


    白夭夭蹙眉:“小青,你不該一錯再錯!”說罷,又是抬手,隻見幽幽藍光籠罩著小青,小青捂著胸口,似是近乎窒息般痛苦不堪,卻隻是圓睜著雙眼,直直盯著白夭夭,斷不肯哀嚎出聲。


    “白娘娘,放過我們山君吧,我們山君知錯了,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啊!白娘娘!”小灰在一旁不住磕頭,頭皮的蹭破了。


    白夭夭卻看向許宣,眉間亦是不支之色:“如此,宮上可還滿意?”


    許宣冷著臉一言不發,卻轉身帶人離開了。


    白夭夭見他走遠,慌忙收手,本準備上前去扶小青,沒想到眼前一黑,自己卻先暈了過去。


    小青疾呼一聲:“小白!”


    許宣背影一顫,側眸回來看了片刻,便回身,大步過來,將白夭夭抱起,再走向藥師宮,憤憤道:“看在你救了冷凝的麵子上……”


    走了幾步,又頓了頓,丟下一句:“如果還能自己走,便進藥師宮來,你的傷我也順便給治了,省的以後傳出去說我們藥師宮仗勢欺妖。”


    小青怔怔地看著許宣疾步離去的背影,旁邊的小灰卻喜形於色地來攙扶她:“山君,快,我們進宮去讓宮上給看看!”


    小青撐起身子:“我已無大礙,隻是覺得這宮上……”低聲喃喃說罷,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對小灰說,“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小白的情況。”


    2


    三日過去,冷凝已經大好。


    這日,天朗氣清,春風和煦,許宣陪著冷凝去竹林散步。


    冷凝看著唇邊微微帶笑、心情頗好的許宣,自己也不由自主帶上三分笑意,不防許宣突然回眸看她,立馬羞澀躲開視線,裝作不經意地看著溫暖的陽光從密密的竹葉中投下的細碎光影,臉卻紅的無以複加。


    “看來稍微運動一下,師妹的氣色果然更加不錯了。”許宣滿意地點點頭,又複將視線移向前方。


    冷凝柔聲道:“還得多謝師兄照顧,身上的餘毒全都清了。”


    “這次出手救你的人卻不是我,是白姑娘,”許宣緩緩搖頭,又頗為疑惑地道,“你從山穀中跌落,身上竟然連一點外傷都沒有,反倒是白姑娘送你回來之後,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氣息紊亂,如今還需好好休養調理。”


    冷凝聽罷不乏擔憂:“那師兄一定得治好白姑娘,她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許宣頷首,篤定道:“這是自然,你無需擔心。”


    冷凝眼眸一轉,漸漸泛出點恨意,又問:“那師兄打算如何處置小青?”她聽宋師兄說,許宣不僅似是不打算追究,反倒為那蛇妖開了兩副藥療傷,她有些不信。


    許宣望向冷凝:“既然白姑娘治好了你,她答應的事情也都已辦到,我答應她不為難小青,自然也該信守承諾。”


    冷凝頗為失望,但強忍住不表現出來,隻是輕描淡寫道:“小青倒是交了個好友。”眼底的恨意卻冷的刺骨。越想越覺得煩悶氣緊,竟是生出森寒殺意,她心內暗驚,怕被許宣看出端倪,便扯了扯許宣衣袖道:“師兄,我有些累了,要不先回去吧。”


    “嗯,你大病初愈,不適合在外太久,我這便送你回去。”許宣不覺有異,轉身攙扶著冷凝,將她送回房間。


    白夭夭的情況如許宣所說一般,三日過去尚十分虛弱,此刻她無精打采、臉色蒼白地看著來探望她的小青。


    小青怯怯地坐在旁邊,囁嚅了很久才開口問:“你是如何尋到冷凝的?”


    白夭夭輕輕咳了一聲:“她體內還有我靈珠殘留下來的氣息,要尋她自然不難,隻是身上有些劃傷,我怕許宣看到了麻煩,便又用術法為她治了治……”這才導致精疲力竭,時至今日也無法恢複。


    小青既感動又愧疚,抓住白夭夭的手,低聲喚了她句:“小白!”


    白夭夭一點點將手從她的手裏掙脫,望著地麵,冷冷道:“小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我教不了你了,這件事已了,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吧。”


    小青搖頭,再度握住她手:“既然你明知我錯無可恕,你又何苦為我解圍?我以為你會重重責罰我,原來不過是取回靈珠。”而自己卻連累白夭夭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自己咬了冷凝,白夭夭不會用靈珠為冷凝療傷,而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竅對靈珠起了貪戀,白夭夭也斷不會折損至此。


    小青此時幡然悔悟,才知道白夭夭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被稱作狼心狗肺都不為過。


    “因為在地火之中,你不曾棄我而去,還想著要回來救我……”白夭夭望向小青,見她一向驕縱的美麗麵容上此時隻有痛悔,心裏也是有些軟了,可她知道必須要給小青一些教訓,才能將小青引向正確的路,當初紫宣教過她的,是人是妖,全在一念之間。想到紫宣,她心口抽痛,不想顯露分毫,便別過頭,向著床裏繼續道,“小青,你心中尚存一絲善念。日後,好自為之吧。”


    說著,白夭夭便準備再度躺下,卻被小青一把抱住:“小白,這一次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沒有父母,沒有手足,甚至沒有朋友,在人間修煉了一千年,也沒有師長傳承,橫豎論下來,也隻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你千萬不要放棄我,好嗎?”


    白夭夭愣了愣,感受到小青伏在自己頸窩處的眼淚濕熱,心裏越發柔軟,她緩緩拍了拍小青的背,輕聲問道:“這回是真心的?”


    小青抬身起來,淚眼朦朧地狠狠點頭:“再真不過!”


    白夭夭看她哭的鼻頭通紅的樣子,又覺得可愛,便繃著臉瞪她:“若日後你犯錯,我將你變成一塊木頭,受盡天打雷劈化作一塊焦柴,你還會認我?”


    小青咬著牙,一臉壯士斷腕的堅決:“認!”


    白夭夭忍笑忍的辛苦:“甚至收了你,你也會認我?”


    小青幹脆舉起右手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我小青這一輩子,除非你死了心不認我,否則,我小青都會跟著你,做你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白夭夭再忍不住笑意,而小青看著她笑了,也是心內稍安,放下手來,再度抱住她,有些撒嬌意味地道:“小白,以後你就做我姐姐可好?”


    白夭夭撫著她烏黑長發,點頭道:“好。”


    小青更緊地抱住了她,隻覺自己漂泊千年,終於有了依靠。


    3


    小青走後沒多久,送冷凝回了房的許宣便來替白夭夭診脈,邊診邊露出滿意微笑,嘴上也不忘自得:“你的術法再厲害,還是得靠我的醫術醫治。”


    白夭夭幾乎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咬著牙說:“謝謝宮上費心替我調養。”


    許宣心滿意足地點頭,又問白夭夭:“今日再下一盤棋嗎?”見白夭夭正要搖頭拒絕,他又道,“昨日你輸了後,看你十分不忿,難道你不想贏回來?”


    白夭夭用手扯起唇角方能維持笑容:“你昨日逼著我讓了你三子。”


    “救命之恩,讓了三子又如何?”許宣打開手中折扇,搖了搖,又道,“今日自然還是老規矩……畢竟救命之恩……”


    讓三子之多,白夭夭自然依舊輸的如昨日一般難看。


    許宣得意地舉起手,招呼過咬牙切齒的白夭夭,再屈指狠狠地彈了一下白夭夭的額頭,晃著折扇,露出頗為自得的笑意。


    白夭夭捂著額頭,瞪著他那笑容,氣的心肝肺疼,這許宣憑什麽和她的紫宣長得一致,卻是這麽討人嫌。


    眼下天天見他,幾乎把她逼成了一個怨婦,還是神經錯亂的那種。


    或許,真該如青帝所言,盡早離開吧。


    輕咳了兩聲,白夭夭道:“宮上,多虧你醫術高超,我覺得我身體已然大好,不如明日我便離開藥師宮,不再叨擾了吧……”


    許宣臉一黑,但旋即唇角又抹開一絲薄涼笑意:“是嗎?那便把診金結一結吧。”


    “診金?”白夭夭訝然。


    “對呀,看病哪兒有不要錢的道理,”許宣晃晃扇子,“不知道你身上可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白夭夭本能地摸了摸腰間和袖口,再無奈地搖了搖頭。


    許宣唇角放鬆一勾,折扇搖得更為自如:“那就隻能以身抵債了。”


    白夭夭盯著他那把最近不知從哪兒找出的寫著“大醫精誠”四個大字的折扇,心裏暗罵,春天就拿扇子出來四處得瑟不說,還自詡“大醫精誠”,真是哪裏來的這樣自視甚高、傲慢無禮、貪錢刻薄之人……真想做個法讓他一扇子把自己給扇飛了。


    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許宣闔起扇子在她眼前一晃:“你可千萬別想偏了,我隻是覺得丹藥房還缺個勞動力整理藥材,你從明天起便到丹藥房來吧。”


    白夭夭就差把銀牙咬碎,還得堆起笑容:“可是上次齊霄也沒留下值錢的東西……”


    許宣“唉”地歎了一聲:“我又不蠢,虧本的生意,難道我會做第二次?”


    白夭夭“嗬嗬”幹笑兩聲:“那要不我拿些名貴的藥材……”


    “你的東西?”許宣不屑地冷笑,“我不收來路不明的藥材。”


    白夭夭再掛不住笑容,麵容扭曲地舉起手,真心想一掌拍死許宣。


    可許宣卻渾然不覺,還是那樣保持著欠揍的笑容繼續道:“對了,你食量挺大的,這些飯錢也得算上,不過你們修仙之人難道不是喝喝水就行了嗎?”


    白夭夭賭氣道:“我術法不高,還未辟穀!”


    “哦,”許宣點頭,“你清楚就好,人貴自知。”


    說罷,許宣起身,晃著折扇得意洋洋、心滿意足地走了,出得房門才拋下一句:“別忘了明天到丹藥房來!”


    白夭夭捏緊拳頭,沒忍住“啊”的放聲大喊,真是千年來的修養端莊,全被許宣毀了個一幹二淨……


    她怎麽會一時不慎竟欠了他的救命之恩。


    次日清晨,白夭夭就被許宣喊醒,隨著他去了丹藥房。


    一整理就是大半天,而且還不斷被許宣喊去倉庫搬其他藥材過來。


    搬完後山的藥材後,白夭夭已經累得滿頭是汗、直不起腰來,喘著氣抱怨道:“為什麽不讓我施法,明明那樣做輕而易舉地就能把這些藥材運來。”


    “那樣就沒意思了,”許宣玩味一笑,一把握住白夭夭的手。


    “宮上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白夭夭想要掙脫,許宣卻將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安靜,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不錯不錯,脈象比昨日好多了,氣屬陽而生於陰,血屬陰而生於陽。讓你從後山走來,才能讓氣血順暢。”


    白夭夭有些怔然,想對他刮目相看,卻又不知該不該信他,畢竟他惡跡斑斑,便半信半疑地道:“看不出宮上用心良苦。”


    許宣緩緩搖頭:“要看透我的用心,以你的智慧來說,的確有點難!”


    白夭夭懶得搭理他,幹笑兩聲便問:“宮上,如果你沒有別的吩咐,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許宣卻問:“你會彈琴嗎?”


    白夭夭愣了許久,才慢慢點頭。


    許宣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便教我彈琴吧。”


    白夭夭不知自己為何會同意許宣的提議,此刻竹林裏,夕陽下,她指導著許宣彈琴,微風拂來,不時將她的耳發拂過他的麵頰,他似也不覺得癢,隻專心致誌地聽她彈琴和講琴,再時不時望著她微微一笑。


    這樣平和的相處,他如此溫和的笑容……


    白夭夭想起了千年前,不過那時,是紫宣教她彈琴……


    稍一晃神,白夭夭手下一變,奏出了另一首曲子,曲聲悠揚又平和,便恰如此時拂麵的春風,卻依舊偶有錚錚鐵骨,似是要蕩清世間惡氣,白夭夭闔起雙眸,彈得專注,仿佛天地間,又見當初那個舍身護三界的男子,他有著世間最溫暖的笑容和最純淨的心靈。


    一曲作罷,白夭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許宣輕聲開口:“這首曲子從沒聽過。”


    白夭夭睜開杏眸,其上如蒙了層薄薄水霧,她低低開口:“是紫宣所作。”


    “紫宣?”許宣微眯雙眼,麵現不愉之色,這不就是她在地火中一直呼喚的那個名字嗎,“他是誰?”


    白夭夭唇邊泛起杏花般柔軟的笑容:“紫宣,是個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的人,這世上似乎沒有能難道他的事情,他待人溫柔,術法高超,當他舉起天乩劍……”說到此處,白夭夭突然停了話語,怔怔望著前方,片刻後,她起身,也不看許宣,隻輕聲留下句:“今日有些疲倦了,我先告辭。”便緩緩離去。


    許宣望著她略顯孤寂纖細的背影,抬手撥弄了一下琴弦,想起她方才眸中浮現的溫柔與黯然,狐疑地喃喃:“紫宣與她究竟是什麽關係……”


    白夭夭雙眸無神地往自己房間走,卻在經過花園時,被冷凝喊住:“白姐姐。”


    她抬頭望去,隻見冷凝和一位三十歲不到的年輕婦人站在一處,見到自己,便走過來,笑意盈盈地對她說:“白姑娘,聽說你今日幫師兄整理丹藥房了,若有什麽需要協助的,盡管告訴我一聲。”


    白夭夭微笑還禮:“冷姑娘客氣了,我正在還宮上的救命之恩,過幾日若是他允許,我便可以出宮離去。”


    冷凝愣了下,隨即又笑著點頭,拉過正在上下打量白夭夭的年輕婦人,道:“我來介紹下,這位是宮上的胞姐,平時遵著宮規,又因為藥師宮中毒物繁多,所以不怎麽進宮來。”


    白夭夭還未開口,許姣容倒是先出聲道:“這位想必就是白姑娘了?”


    “姐姐,白姑娘是師兄的客人,眼下正住在宮中。”冷凝忙出聲解釋。


    白夭夭隻覺許姣容打量自己的眼神讓人非常不舒服,但還是循禮問候:“許姐姐,我曾聽宮上說起過你,今日終於見麵。”


    “白姑娘倒是一如別人說的那樣貌美。”許姣容眸中露出點點精光。


    冷凝聽了卻是十分緊張:“姐姐,莫不是師兄所說?”


    許姣容笑笑,卻是冷不丁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這倒不是,隻是身為臨安第一媒婆,必須隨時更新未婚女子的信息,瞧白姑娘這模樣,肯定能找門好婚事。”


    白夭夭十分錯愕:“好婚事?”


    許姣容卻是一拍胸口:“白姑娘既治好了凝兒,又是弟弟的客人,此事自然包在我身上。不若先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人,我有個方向替你找?”


    白夭夭聽了,神色一斂,緩緩說:“我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了。”


    許姣容和冷凝聽了俱是臉色一沉,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倒是白夭夭繼續道:“我也不打算再談婚事,這便先謝謝許姐姐了。”


    稍福了福身,白夭夭便徑直離去。許姣容握了握冷凝的手,冷凝從白夭夭的背影上回神,見到許姣容示意自己“安心”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情緒瞞不過她,便緩緩呼出一口氣,放鬆道:“或許真的是我太緊張了些……”


    許姣容刮了刮她嬌俏的鼻梁:“你呀……”


    此刻藥師宮外的山林中,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在土地內埋入一塊紫色的鱗片,鱗片紫光一閃,隨即消失。黑衣人起身遙望藥師宮,冷哼一聲道:“紫宣留下的結界果然被妖帝推算對了,如今總算是破了一個,剩下的,看來隻能與他聯手了……”


    紫色的鱗片在土內一閃而逝,黑衣人喉嚨發出極其低沉的笑意:“妖帝,咱倆聯手,藥師宮就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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