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吸了口氣,迎霜仍極力遊說著端木暄。


    “忘卻,談何容易!”


    有些冷然的轉過身去,端木暄不看迎霜。


    太後要她死,朝中重臣容不下她!


    原來,在楚國皇宮,她的境地,竟是如此的水深火熱麽?


    聞她此言,迎霜堅持說道:“姐姐要信迎霜的話,更要相信自己!隻要你想,沒有什麽事情是忘卻不了的。”


    “沒有什麽是忘卻不了的麽?”


    眸中,水霧泛濫,端木暄望著頭頂上方開的極美的櫻花,喃喃自語著。


    她的語氣,透著幾許淒然。


    其中,又蘊著濃濃的不舍。


    此刻,她心中所想,是自己尚在繈褓中的孩子。


    人都說,母愛,是最偉大的。


    可她,卻將自己的孩子,忘得一幹二淨!


    眼下,既知有那個孩子的存在。


    即便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即便她不知自己的孩子長成什麽樣子。


    但是,隻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底就會有痛意和悔恨洶湧而來。


    眉頭緊皺,迎霜幾步上前,拉住端木暄的袖擺,她語氣低沉的歎道:“我知道,姐姐的心裏,一直都愛極了皇上,可要姐姐死的人,是太後,是他的母後,他……保護不了姐姐的!”


    迎霜以為,在端木暄心底,舍不掉的,是對軒轅煦的那份感情。


    她孰不知,端木暄此刻,其實並未恢複全部的記憶。


    她隻是,對過去的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


    卻不知,自己過去,到底經曆了什麽。


    “我……愛極了那個男人麽?”


    眸中清淚……決堤而下,端木暄倏然轉過身來。


    淚眼模糊的凝望著迎霜,她神情漸冷:“既是他保護不了我,我便定能舍棄他……”


    聞端木暄此言,迎霜的雙眸,不禁驀地一亮!


    但,很快,不等她在心裏鬆上一口氣,她便又聽端木暄十分堅決的說道:“我可以舍棄全天下,卻獨獨不能舍棄我那苦命的孩子!”


    雖然,她並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但她心裏明白,在皇宮之中,遍地都是女人與女人鬥爭。


    這其中,她的孩子,極有可能淪落為別人爭寵奪勢的工具!


    過去,她不知也便罷了。


    如今既是知道,她便再不能如前幾個月一般,沒心沒肺的,過著悠閑快樂的日子。


    她不在乎楚國皇宮中,到底如何凶險。


    此刻,她心中,隻有一求!


    那便是,親自撫育自己的孩子長大!


    “姐姐……”


    張了張嘴,迎霜還想再勸。


    卻見端木暄緊蹙著眉心對她說道:“你無需再勸,我心意已決!”


    隻她心意已決四字出口,迎霜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幾分。


    她一直都知道,端木暄的xing子,雖看似沉穩淡定。


    實則,是十分執拗的!


    此刻,既是她說出了心意已決四個字,便再無回寰餘地!


    不過,隻要一想到楚國宮廷裏的那些爭鬥,想到太後,想到玉妃,想到惜嬪……她便又忍不住最後一次嚐試著要說服端木暄留在離國。


    抬眸,仰望著頭頂上方嬌豔粉白的櫻花枝顫,迎霜顫聲歎道:“姐姐難道就不為王爺想想麽?王爺明日就會回京,姐姐一直都知道的,他對姐姐,幾年如一日,從來都是癡心一片!即便姐姐嫁了皇上,他也在默默守護著姐姐額……每當姐姐有難,出手營救的,也總是他……”


    身子,微微一僵,端木暄看著迎霜的雙眸,頓時閃過一絲波動。


    毫無疑問,迎霜的話,正中端木暄軟肋。


    南宮灝淩對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這,從他執意推遲他們的婚期,便可窺見一二。


    可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


    她與他,早已注定,沒有未來。


    雖然,南宮灝遠鄭重其事的與她說,給她兩條路,讓她自己選。


    但,若他果真讓她和南宮灝淩在一起,又何來的,要告知她的身份,讓她多出另一份無法放下的牽掛呢?!


    她,並不癡傻!


    又豈會不知,這整件事情,在南宮灝遠召見她的時候,便早已注定了結局!


    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端木暄的心,微微泛起疼意。


    輕輕的,眼角處,有淚滴滑落。


    她唇瓣輕顫著,喃喃自語:“他……會懂我的。”


    語落,不再給迎霜說話的機會。


    端木暄翩然轉身,抬起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步出樹蔭之下。


    在豔陽之下,她不曾回頭,不曾駐足,隻緩緩前行。


    此刻,她心中篤定,南宮灝淩,一定是最懂她的那個人!


    若是不懂,他又何必深愛著她,卻又不肯娶她?!


    那個人,隻怕早已猜透了她的心xing。


    知道有朝一日,隻要她恢複了記憶,便會重新回到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中去……


    ……


    離開後花園之後,端木暄並未回到自己的寢宮,而是獨自一人,離開招淓殿,前往夜溪宮。


    夜溪宮外,安以紳正對當值的宮人吩咐著什麽。


    見端木暄獨自一人而來,他臉上含笑,連忙迎了上來。


    “奴才給殿下道安!”


    恭身,對端木暄行了一禮,安以紳笑吟吟的問道:“眼下這時辰,殿下不在招淓殿裏歇晌兒,怎會頂著這麽大的太陽獨自一人過來?”


    凝眉,看著安以紳,端木暄輕道:“本宮有事要見皇上,請安總管通傳吧!”


    聞言,安以紳麵露難色。


    見狀,端木暄的眉頭,不由緊皺幾分。


    “怎麽?!”


    “殿下來的不巧!”


    垂首,對端木暄恭了恭身,安以紳輕道:“皇上批閱奏折累了,這才剛剛歇下,要不然……”仔細端詳著端木暄的神色,安以紳有些猶豫的提議道:“殿下晚些時候再來?”


    低眉,端著安以紳的頭帽,端木暄唇齒開合:“本宮此刻,並非以端陽帝姬的身份要求見皇上,而是……楚國的皇後!”


    心下一震,安以紳瞬時抬眸。


    細細的打量端木暄一眼,見她正低眉斂目的盯著自己,安以紳幹笑了下,忙點了點頭道:“即使如此,那……娘娘哈請稍等,奴才立即進去稟報!”


    言罷,安以紳轉身進入大殿。


    轉身,望向空中豔陽,端木暄眉心緊蹙。


    此刻,她的心,比之過去幾個月裏的任何時候,來的都要堅定!


    她,一定要回去!


    須臾,安以紳未曾回返,倒是自大殿裏步出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秀,算不得美豔,卻舉止端莊,舉手投足之間,皆有韻味涵入其中。


    緩緩上前,白衣女子在端木暄身前微微福身:“見過帝姬殿下!”


    眉心一顰,端木暄凝著眼前女子,不禁出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皇上身邊的女官。”輕輕一笑,卻不失芳華,女子再次略略福身,語氣清幽飄渺的說道:“姐姐來到離宮已然數月,合著我早該去見,怎奈一直有事在身,這才於今日相見。”


    眼前女子,說話時無論是語氣還是分寸,都拿捏的極是得體。


    即便端木暄知道,若對方有心相見,早該見著了。


    但,她卻仍舊對眼前女子生不出一絲反感來。


    唇角輕輕一勾,她輕聲說道:“是既是皇上身邊的女官,也該有自己的名諱才是。”


    女子輕笑:“我姓白,姐姐喚我鳳棠即可!”


    她,是白鳳棠。


    離宮之中,最特別的存在!


    聽聞白鳳棠三字,端木暄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神,瞬間變了。


    在皇宮之中,可用以鳳字之人,唯皇後一人。


    但,自端木暄進宮以來,見過皇上,見過太後,卻唯獨不曾見過皇後!


    可如今,眼前的女子,竟名中帶有一個鳳字。


    除此以外,她雖自稱是皇上身邊的女官。


    但,自她出來,便一直以我自居,從不曾自稱奴婢!


    由此,便可知其身份之特殊。


    “姐姐不是要見皇上麽?我現在便引你進去!”輕笑著,微微抬手,白鳳棠展顏一笑,靜等著端木暄向裏。


    “有勞妹妹了。”


    微微頷首,端木暄跟著白鳳棠進入大殿。


    眼下,正值午後。


    南宮灝遠正在夜溪宮內的寢殿裏小憩。


    未曾在大殿停留,白鳳棠直接引著端木暄一路向裏,直至進入寢殿。


    立身與龍榻之前,白鳳棠對端木暄輕笑了下,而後緩步上前,輕晃南宮灝遠的身子。


    “皇上……別鬧!朕乏著呢!”


    眉宇,有些不悅的輕皺了下,南宮灝遠抬手之間,便將白鳳棠正晃著自己的手拂掉,不曾睜眼,他咕噥一聲,便輾轉過身,麵朝裏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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