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煦的話,惹得剛剛站起身來的端木暄,神情微微一愣!


    姬無憂的身世?!


    自她與他相識,他便位居逍遙候!


    在她的認知裏,但凡朝中王侯,莫不是開國時與大楚有功,自封了爵位,便開始子孫世襲。


    是以,在過去,她從未想過,姬無憂的身世,還有什麽特別之處。


    而邊上,麵對軒轅煦的冰冷不善,姬無憂神情依舊,並未因他的話,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隻見他神情怡然,淡笑從容的自座位上起身,施施然對軒轅煦微恭了恭身:“見過皇上!”


    “哼!”


    冷哂而笑,垂眸之間,軒轅煦雙手捧著端木暄的臉,為她將眼角的淚意拭去,並出言輕斥:“你如今身懷有孕,總哭怎麽能行?”


    雖是輕斥,但他的語氣,卻是溫柔無比。


    讓邊上的姬無憂,都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若是想哭,卻又忍著,才是真的對身體不好!”唇角輕勾,端木暄暗暗鬆了口氣。


    每次她與姬無憂在一起,軒轅煦總會心生不悅。


    不過,此時,他的情緒,尚可!


    伸手,攬上端木暄的肩頭,軒轅煦看向姬無憂的眼神冷沉,不見以往熱絡:“你想要回家,跟朕言語一聲便是,如此勞師動眾的,倒顯得你我生疏了。”


    聞言,端木暄眉心一顰。


    此事,她尚不知情!


    淡淡一笑,姬無憂兀自站起身來。


    他的身高,與軒轅煦相差無幾,倒是身形偏瘦一些,更顯風雅飄逸。


    笑意,仍舊蟄在唇角,姬無憂端著軒轅煦,絲毫不見一絲懼色,隻輕聲說道:“皇上的意思,無憂不甚明白!”


    “皇上?”


    端木暄同是語帶疑惑的凝望著軒轅煦。


    此刻,她也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看來,你對無憂所知還是太少了。”轉頭,對端木暄輕笑了下,軒轅煦的唇角處,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目光如炬,他的視線,再次停落在姬無憂身上,聲音低沉的說道:“方才,在朝堂之上,離國使臣已然呈上令兄長的親筆信函,道是你來楚國,已二十年有餘,如今他身體維安,特令使臣來接你回國,望朕恩準呢!”


    姬無憂,雖是大楚王朝的逍遙候。


    但逍遙候之位,實乃掛名候銜!


    他真正的身份,是離國先皇帝的第二子,現任皇帝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當初,在接獲邊關急報時。


    知離國大軍隻屯兵邊防,卻一直不見其他動作。


    軒轅煦便早已猜到,這整件事情,該是為了姬無憂的去留而來。


    但今日真正見到離國使臣時,他的心中,卻是大為不快!


    離國皇帝的信函中,語氣誠懇,著詞考究,看上去是想要接姬無憂回國,可實際上呢?


    在楚國邊防,離國三十萬大兵壓境,根本就是起著震懾逼迫之意!


    就好似在告訴他,若姬無憂不回,兩國便有可能開戰!


    若是往常,軒轅煦定不會顧忌這些。


    離國要打,他自也不會退縮。


    但如今,大楚自然災害與戰事接連不斷,無論是為了百姓民生,還是圖的皇權安穩,姬無憂此行,他是一定要放的!


    從軒轅煦的話裏,姬無憂的身份,端木暄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眉心輕抬,她問著姬無憂:“侯爺是要回離國?”


    方才,聽他說要回家,她還以為他的父母,許是在哪一州府,卻未曾想到,他的身份,竟如此尊貴。


    而他要回的,居然是離國!


    想到姬無憂此一行遠隔數千裏,日後……莫說相見不易,即便有機會相見,她們之間也已然身份有別,端木暄的心裏,便微微泛起一絲酸澀之感。


    是他,帶她來到皇宮。


    也是他,一直無微不至的關心她,照顧她。


    可此刻,之餘這些情分,她無以為報,卻隻能藏在心裏。


    “我的家,確是在離國,落葉,總要歸根……”


    輕輕的,目光中蘊著絲絲暖意,姬無憂對端木暄翩然一笑,複又看向軒轅煦:“隻是能不能回去,還得看皇上的意思了。”


    聞言,軒轅煦眉宇一皺,語氣冷冽的道:“自當年一戰之後,你父皇便將你送到大楚來做和戰質子,一晃二十餘年,兩國一直相安無事,如今我大楚百姓正處水深火熱之中,離國三十萬大軍屯兵兩國邊防,就你來說……此刻,對於你的去留,朕還有別的選擇麽?”


    如今,離國要接姬無憂回國一事,著實是勢在必行。


    今日,在與朝中重臣和太後商議之後,他所能選擇的,無非是保大楚安定一時,暫且放姬無憂離去。


    並爭取在短時間內,讓百姓休養生息,盡快增強國力!


    唇角,勾起一抹溫暖好看的弧度,姬無憂對軒轅煦拱了拱手,輕道:“無憂謝皇上成全!”


    雖並非直言,但……軒轅煦的話,仍是將他的身份,一五一十的表達了出來。


    沒錯,他是離國送到大楚的質子!


    這個身份雖不光榮,他卻背負了二十年有餘。


    當年,那場始於離國的戰爭,最後打到兩國國力衰退,以至於南嶽大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勢頭。


    為保國之根基,離國最終選擇退兵。


    打的是你,退的也是你。


    楚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是以,仔細權衡之後,他的父皇,忍痛將他送到了楚國。


    好在,過去軒轅煦的父皇,對他極好。


    還封了他逍遙候。


    更送了令牌一塊,由他隨意進入皇宮。


    垂眸,睇著姬無憂發髻上的白玉冠,軒轅煦眸色低斂,轉過身去不再看他,他低沉說道:“朕許了離國使者,給你三日時間準備,屆時讓他接你回離國,不過……過幾日,朕會親自出宮,禦駕南巡,怕是沒有機會送你了。”


    言落,軒轅煦喟歎一聲!


    此刻,他的聲音,已然低至極點。


    自小,姬無憂便入了大楚皇宮。


    那時,姬無憂年歲雖小,為人處事,卻是玲瓏剔透,事事恭心。


    以至於,先帝對他寵愛有佳,並讓他跟他一玩耍。


    他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自也有相當深受的情誼。


    但今日一別,再相見時,他們便分屬兩個國家的皇權核心。


    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交心相待了。


    “皇上以天下大事為重,無憂明白。”


    輕輕的,如是回了一聲,姬無憂的溫煦的視線,在空中與端木暄的視線相遇。


    心下微窒,端木暄張了張嘴。


    終是莞爾一笑:“侯爺,一路上多加保重。”


    “我會的!”


    深深的,凝睇著端木暄的容顏,心中滿是眷戀的對她溫文一笑,姬無憂點了點頭,而後對軒轅煦拱手道:“無憂告退!”


    “無憂!”


    再次出聲,軒轅煦歎息說道:“朕希望,你回離國之後,大楚與離國,可百年相安。”


    “隻要無憂在!”


    姬無憂隻說了這寥寥五個字。


    手掌,緩緩抬起,軒轅煦並未抬頭。


    隻背著身,他對姬無憂擺了擺手。


    涼哂一笑,姬無憂視線悄轉,未曾再看端木暄一眼,便轉身離去。


    他,不是不想再看。


    而是不能!


    早在前來鳳儀殿的時候,他便知道。


    今日分別,已成定數。


    無論他想與不想,也無論他舍與不舍,他都要離去。


    離開這個國家,離開他心心念念的她……


    ……


    姬無憂離開後許久,軒轅煦的臉色,仍是低沉冷凝的。


    抬眸,迎著他如千年冰山一般冰冷的俊臉,端木暄複又低下頭來,不再看他,隻盯著麵前的的膳盤問道:“皇上最不喜歡我與侯爺在一起,今日去偏偏又遇上了,這會兒心裏,可是又在生我的氣?”


    隨著她的話,軒轅煦的臉色,漸漸好轉。


    半晌兒之後,他拉過端木暄的手,輕歎一聲,語氣溫柔的道:“你的肚子裏,懷著朕的骨肉,心裏裝著的也是朕一人,今日他既是來辭別的,朕自然理解,又怎會生你的氣呢?”


    聽軒轅煦此言,端木暄的臉上,不禁揚起幸福的笑,連帶著她的雙眸之中,也泌著絲絲幸福的滋味。


    伸手,撫上他拉著自己的手,端木暄紅唇微彎,輕聲詢道:“皇上的臉,這會兒拉的老長,跟那什麽似地……既不是在生我的氣,又在生誰的氣?”


    探手,將她擁入懷中,軒轅煦有些苦澀的歎道:“你可知,當年離國送來無優時,便是以他一生為質,可如今,離國卻在我大楚內戰方歇之際,提出要接他回國,這讓朕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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