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默然不語, 心裏知道這個時代對女人十分苛刻,那些女子被劫匪擄去, 即便是沒有失去清白,外間的閑言碎語也不會少。因想了一會兒, 方歎口氣道:“日子難不難過,端看她們自己。其實有什麽?無非是一些小人的嘴厲害,若隻是不把那些風言風語放在心上,照樣也是過的逍遙自在。俗話說舌頭殺人不用刀,那隻是你們太在意那些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的舌頭,若人人都不在意了,我就不信, 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能殺人?”


    熙鳳笑道:“說是這樣說, 但誰又真能有你這番見識?道理都明白,隻是真要做到不放在心上,連我也不能夠呢。咱們還是別為別人家的事情操心了。你覺著皇上會怎麽處置這些蒙古使者呢?”


    金桂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什麽文官武將, 哪裏曉得天下大勢, 不過皇上態度既然如此強硬,蒙古這一回怕是討不了好。”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方散,熙鳳就徑自回賈府來,先去見賈母,見王夫人邢夫人李紈和姑娘們都在屋裏,便笑道:“今兒聚的這麽齊全呢。”說完來到賈母身邊,笑道:“我才從姨媽那兒來, 老祖宗放心,大奶奶看著已經沒事兒了,隻是傷勢要好好養一養,因此還躺在床上,這些日子也不能理事。所以要我回來和太太說一聲,先讓寶姑娘在家住幾日,過些日子,她傷勢好一些,能理事了再叫她回來。”


    賈母點頭道:“沒事兒就好,她一個女人家,敢衝進匪徒的馬隊裏救人,還能活著回來,這就是上天和祖宗保佑了,我聽了這事兒,驚嚇的半夜沒睡著。”又看向姑娘們道:“以後可不能再出城去了,如今看來,即便是天子腳下,也難保說不出什麽事兒,這一次你們福大命大,那府裏大奶奶也不是個簡單人物,方逃過了這一劫,往後若真再出了這個事兒,哪裏就會有這樣的好運道?”


    眾人都點頭答應了。熙鳳笑道:“老祖宗也別驚嚇的睡不著覺,認真說起來,這一次可不是因禍得福嗎?聽說連薛大兄弟,如今都要封一個九品的閑職當當,若多有幾次這樣的事,怕就和咱們府裏一樣,也不是宮廷供奉,倒是個世代貴族了。”


    王夫人聽說薛蟠封了官職,麵上露出淡淡微笑。邢夫人卻是悄悄兒的撇了撇嘴角,心想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的運氣罷了,進了她那張嘴,就說的這樣天花亂墜。她素來對熙鳳不滿,薛蟠偏偏又是王家那頭的親戚,因此聽見對方這樣說,心裏哪能痛快?


    眼看著天近晌午,眾人就在賈母這裏用了飯,之後賈母要歇中覺,李紈便帶著她們姐妹往外走,忽見熙鳳從後麵趕上來,對寶琴笑道:“你哥哥怕是要回來了,之前一直說三兩天就到,結果路上總是遇見一些事情,竟蹉跎到如今,寶姑娘讓我和你說,看看明兒,或者後天,就收拾些東西先回家住,等見了你哥哥再回來。”


    薛寶琴聽見這個消息,不由得喜上眉梢,她孤身一人在此,雖說有寶釵薛姨媽金桂照應著,但血緣上總是隔了一層,如今聽見親哥哥要來,哪裏能不高興?熙鳳說完,便自回房裏吃飯了,這裏眾人見了寶琴的模樣,都忍不住取笑她說:“可見是小孩子心性,盼著哥哥回來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吧?”


    寶琴被她們打趣的害了羞,又聽湘雲在一旁笑著喊道:“帶什麽好東西?帶兩個糖人回來給你吃,再帶一個撥浪鼓給你玩兒……”不等說完,就見寶琴站起來追她,一邊叫道:“你竟敢說我是三歲小孩兒,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看看我到底幾歲?”


    她們在那裏一個追一個逃,眾人都哈哈大笑,獨有黛玉眼睛望著,麵上卻有一絲悵然之色。探春見了,便挪到她身旁悄聲道:“你怎麽了?可是見雲丫頭和琴丫頭玩的開心?沒帶著你,就生氣了?這有什麽?你也說兩句打趣的話,還怕琴丫頭不追著你跑呢?”


    黛玉笑道:“我為什麽要讓她追著我跑?我也沒有雲丫頭的體力。我隻是聽說琴丫頭的哥哥要來,感慨自己在這世上就沒有什麽至親的人,所以發一會兒感歎罷了。”


    探春笑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看看,你又來了,便是你沒有親哥哥又如何?難道我們都有的?再說了,你就沒有哥哥,二哥哥對你,那不是比親哥哥還好?我們素日裏都說,就是親哥哥,也未必有那樣的細心呢。更何況還有老太太疼著你,寶姐姐也對你好,連那府裏大奶奶,都獨獨對你青眼有加,每次來必去瀟湘館,動不動又是送錢又是送人又是送布料補品的。我們幾個加起來,也比不上在你身上用的心,難道不是憐你孤苦?所以說,有的事兒也別總把它往壞處想,所謂禍福相倚,你看,皆因你孤單一些,便讓這麽些人變著法兒的討你歡心,說起來,我雖是這府裏的正經小姐,但我的境況你有什麽不知道的呢?有那麽一個娘,真真把我要強的心都磨去了。認真看,倒是你這樣的好。我勸著你,都覺著自己也妒忌。你若再拿出這麽個樣子,我們也不用活了。”


    黛玉忍不住笑道:“我一句話,就惹出你這麽些說法來。真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學著鳳姐姐管了幾個月的家,見識到底不同了。也罷,你若喜歡,明兒我和她們說,叫她們都對你好,也憐惜憐惜你好不好?”


    探春笑道:“那我可不要,強求來的憐惜,誰稀罕?”


    眾人正說笑的熱鬧,忽見襲人過來,滿臉的惶急,一進來匆匆見了眾人,便對寶玉道:“老爺讓二爺明兒就搬出園子,去書房念書呢。”


    宛如一個焦雷落在眾人頭上,登時眾人都呆了。寶玉也愣了好一會兒,剛才那股高興勁兒也無影無蹤。好半天才喃喃道:“搬出去就搬出去吧,左右總是逃不過的。”


    於是氣氛就有些黯然下來,大家又勉強說笑了幾句,終是心裏還有些不自在,也就都散了。探春趁空兒便和黛玉說:“二哥哥最聽你的話,你便勸著他一些,我知道你是和他一樣的,也不指望你勸他什麽立意進取的話,隻是讓他乖巧一些,看點老爺的眼色討點歡心,別又因為什麽事情再讓老爺打了,這也就是我們當妹妹的心願了。”


    黛玉咬著嘴唇輕聲道:“你們有話,便該自己去勸他,拉上我做什麽?我又有什麽可勸的?”


    探春一笑,知道她隻是嘴上這樣說說罷了,也不說破,便扭身和惜春岫煙寶琴等出去,這裏湘雲到底忍不住,對寶玉道:“你如今也大了,也該是攻書的年紀,再不能這樣自由漫性的胡鬧了,老爺這也是為的你好。你搬出去後,可好好用功吧,就不為考取功名當官做宰,也為自己少挨些打罵。更何況男子漢本就是要誌在四方的,你成日家隻和我們廝混,有什麽意思?”


    寶玉不語,湘雲也知道他的脾氣,跺跺腳轉身也走了出去,寶玉這才對襲人道:“還愣著做什麽?回去幫我收拾收拾東西,明兒就搬出去吧。”


    他這樣一說,襲人倒是有些驚訝,原本想著寶玉定會去賈母麵前懇求廝磨一番,最好能讓賈政收回成命,誰知這一次竟痛快答應了,雖然臉色還不是很好看。於是忙答應一聲,也快步出去了。


    這裏黛玉便望著寶玉,隻覺一肚子話,也不知是從哪裏說起好,過了好半天,方幽幽道:“咱們也走吧。你……要不要去老太太那裏……”


    不等說完,就見寶玉苦笑道:“去老祖宗那裏求著給我說情麽?這倒不必了。“


    黛玉聽她這樣說,深感詫異,微微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忽然含笑道:“今兒怎麽這樣乖巧了?我也和你在一起有幾年了,竟頭一次聽見你願意去念書的。”


    寶玉搖頭道:“你是知道我的,最厭煩那些八股文。不過是些欺世盜名的東西罷了。隻是前日咱們遇險的時候,大嫂子說的那番話雖然不客氣,但我這兩天卻忍不住時常思想,一時覺著那是一派胡言,一時卻又覺著大有道理,她說她不盼我立時明白那番話,隻願那番話成我心中一根刺,隻要時不時的刺痛一下,讓我警醒也就夠了。我如今咀嚼著,隻覺這形容真真入木三分。這樣動不動就刺一下,如今倒覺得好像有些明白了那道理似的。”


    黛玉便正容道:“大嫂子也當真令人驚奇,之前隻聽說她不堪的很。咱們這裏沒一個不鄙視她的。過後見了,卻又不是特別放誕無禮,隻是俗一些。可難得她待人誠心,不說別的,隻說對我,我時常想著,我自己若有嫂子,怕也做不到她這地步兒,倒像我親姐姐似的,看顧的無微不至。因此我心裏一直感激她。誰料想前兒卻又做出那樣驚天動地的事,我們平日裏,竟還是將她輕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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