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出去了, 過一會兒,王夫人和賈母都遣人來問, 寶釵也連忙親自迎出去一一答了。這時候金桂方覺出困乏來,拉著寶釵的手笑道:“真真姑娘是個再沉穩能幹不過的人, 將來也不知道誰有福氣娶了您去。這時候人人都躺下了,或休息或壓驚,難為你也剛經曆過那一場驚嚇,卻是把□□事情安排的一絲不亂。好了,這會兒我隻想睡,你就陪我躺一躺吧。”


    她這一說,寶釵才驚覺自己渾身竟沒有一處不酸疼的, 於是答應了, 也上床來,姑嫂兩個便蓋著兩床薄被,昏昏欲眠。薛蟠見她們歇下了,忙命幾個小丫鬟在外間伺候看守著, 不許人打擾她們, 彼時薛姨媽已過來探看了幾遍,對發生了什麽事還茫然不知,先前也沒人來得及應她,此時諸事已畢,薛蟠才拖著累極的身子到了薛姨媽房裏,將事情大略說了一遍,也沒敢說那些驚險的。饒是這樣, 也把薛姨媽給嚇了個麵無人色。


    日頭轉眼就到了西麵山尖上,金桂和寶釵這才睜開眼來,兩人飽睡了一個多時辰,便覺精神好了些,隻是身子仍然懶怠動。金桂就叫進小丫鬟,吩咐她和杏兒鶯兒等大丫鬟說一聲,晚飯就擺來自己房裏。待小丫鬟出去了,她轉頭見寶釵正捂著嘴打嗬欠,便笑道:“姑娘沒睡夠,就再睡一會兒,離晚飯還有一會子呢。”


    寶釵搖頭笑道:“睡是睡夠了,不過身上有些乏罷了。”一邊說著,便伸了個懶腰。


    金桂看著她出了一會兒神,忽然道:“姑娘有沒有想過,將來想找什麽樣的人家?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過一二年,正經該談及婚嫁等事了呢……”不等說完,便見寶釵臊的粉麵通紅,起身下床道:“這些話我沒聽見,嫂嫂也別提,無端端的,怎麽忽然這樣放浪起來?”


    金桂也忙起身,去不妨扯動傷口,不由得“哎喲”了一聲,寶釵便忙轉回身來,在她身後墊了一個軟枕頭,聽金桂笑問道:“不是放浪,雖說姨媽在,這種事不該我這嫂嫂操心,但這世間男子,多是良莠不齊,唯恐老人家大了,不顧你心意便替你定了將來,你若喜歡那人還好,若不喜歡,豈不是白白糟蹋作踐了你?”說到這裏,見寶釵已經羞的不敢抬頭,便笑了笑,小心問她道:“妹妹對寶玉可有……一點兒意思?”


    “嫂嫂。”寶釵又羞又急又氣,直跺腳道:“你混說什麽?我隻把寶兄弟當自個兒兄弟看待,況他心裏隻有林妹妹,你倒拉扯我做什麽……”不等說完,忽然自覺失言,忙掩了嘴四處看,又出去看門外沒人,這才放心,轉回來道:“這些話再也休要提起,不然我就惱了。”


    金桂點頭道:“我也料著你不該喜歡寶玉,實話說,他雖好,卻是頭一個沒用的,每日裏隻說富貴誤人,卻不想想若不是富貴,那些貧民生活他能過得下去?又仗著老太太的寵愛,隻在閨閣中廝混,半點沒有上進之心,賈家將來要在他手裏,不敗落就阿彌陀佛了,更別提什麽光宗耀祖。我想著我小姑子是個不俗的,自然該找那雄心萬丈誌向千裏的大好男兒,哪怕就是身家差一些,隻要他有抱負求上進,再有咱們家幫襯著,怕將來不官居一品,給妹妹掙一個一品夫人當當呢?”


    這話雖然十分放肆,但卻合了寶釵的心意,她也知道現在園子裏有些人,隻怕還包括王夫人在內,都頗有意將自己許給寶玉。偏她隻當寶玉是弟弟,若說要做自己丈夫,心中卻是沒什麽男女之情的。她自己就是個再老成不過的人,滿心裏隻希望能嫁一個誌向高遠的男人,將來他主外,自己主內,夫妻兩個誌趣相投相敬如賓。寶玉的那些才智,盡用在了風月之上,當弟弟固然極好,卻不是個如意郎君,更何況她冷眼旁觀,心裏明鏡兒似的,那寶玉的心思分明隻在黛玉身上,斷無自己插足之地。偏自己是個女孩兒家,婚姻之事都由母親哥哥做主,半點兒不由人,這些想法也隻能深埋在肚子中,絲毫不敢對人言。


    如今聽金桂這一番說辭,竟是大起知己之感。她心裏暗暗詫異,又有些感歎,想自己這個嫂子真是一等一的聰明伶俐人,難為自己的心思,連母親哥哥姨媽都一點兒不知道,她怎麽就看出來了?因此雖然羞惱的不肯說話,隻在門口背著金桂站著,心裏卻著實放下了心來,知道嫂子這人一向厲害,媽媽是不敢和她爭鋒的,若她真心為自己打算,立定了主意不把自己配給寶玉,要去配給那正經深情又誌向遠大的男子,哪怕身家差一些,這也真正是命裏最好的姻緣。隻是怕她不肯為自己盡心打算,隻想著以自己的終身大事成為她取利的工具。但轉念一想,又覺金桂今兒既然把話說明了,那該不是存了什麽自私心思,該是真心實意為自己著想。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心裏想著這些東西,一時間竟如亂麻一般沒個頭緒,卻又因為放下了一段心事,而大大的鬆了口氣。金桂也是見好就收,見她羞不可抑,知道這話便該點到為止,因此一笑之下也就不再說了。寶釵這才慢慢回轉過來,稍等一會兒,鶯兒端了湯藥進來,她就看著金桂喝了藥,這才出門往薛姨媽房裏去。


    在屋裏和薛姨媽說了會兒話,就見薛蟠又急匆匆進來,滿頭的汗,卻是笑的咧了嘴,一進屋先喝了一大碗茶,才嘻嘻笑道:“這是怎麽說的?皇上剛剛竟派了賀太醫前來,那可是禦前伺候的正五品太醫院院正,平日裏便連姨媽府裏也請不去的。今兒若不是負了聖命,再不肯來。”


    寶釵站起身驚道:“既然是皇上派的太醫來看視,哥哥怎麽不叫我?”說完卻聽薛蟠道:“叫你幹什麽?你一個女孩兒家家的還能和人家說話不成?你嫂子也不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因此我倒直接引著賀太醫去看她了,還好,說傷口都包紮的妥當,隻要不發高燒,就沒有妨礙,又把張禦醫的方子改了兩味藥,餘者也就沒有交代了。”


    薛姨媽笑道:“媳婦這一次真是因禍得福,皇上竟然派了太醫前來,這可是天大的體麵榮耀,不是天子近臣,哪裏能有的?真不知她是交了什麽好運,競得皇上如此青眼。”說完卻聽女兒在一旁沉吟道:“皇上既派了太醫來,想必那蒙古使團冒充悍匪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哥哥明兒倒是去街上打聽打聽……”


    不等說完,就見薛蟠身邊的仆人薑洋走到外麵,打了個千兒道:“爺,孫府裏派了個管家過來,說是有事兒要和爺說,爺看看是不是現在就去見見?”


    薛蟠起身笑道:“不用說,那孫二愣子必然是升了官兒,這就托大起來了,也不想想,沒有我們家大奶奶,他就能有這功勞了?也罷,去見見就去見見。”一壁說著,便和薑洋一起走了出去,這裏寶釵與薛姨媽便在屋中等著,都覺有些心焦,碧香過來請示晚飯,她們也沒心思吃,隻說先在鍋上熱著,等一下再擺飯。


    過了約莫兩柱香功夫,那天都黑透了,才見薛蟠喜動顏色的走進來,寶釵便笑道:“好個沒臉的哥哥,人家升官你跟著樂什麽?”


    去見薛蟠喜得抓耳撓腮道:“這真是再也想不到的天大之喜。妹子你還不知道,不但孫二愣子這回跟著你嫂子得了好運,一下子升了兩級,成了個從五品的前鋒參將。連我也跟著沾了光,封了一個正九品的會同大使呢,雖然隻是閑差,可我這輩子卻沒想過還能做官的。剛剛那孫管家便是來告訴我這件事,隻說孫姑爺剛剛從宮裏謝恩回來,正協同禦林軍一起辦差,沒辦法過來,讓他先來知會我一聲,怕明天就該下來封我為會同大使的命令了。”


    這番話一說完,薛姨媽和寶釵都是又驚又喜,一齊站起來,還有些不敢相信,隻問他是不是真的。薛蟠笑道:“孫姑爺親耳聽到的,在外殿謝恩時,聽見裏麵皇上說你嫂子是女子,沒得封賞,既如此,聽說她夫君也在此事上出了不少力,還險險丟了性命,也算忠勇可嘉,又說我們薛家是宮廷供奉,封我一個九品的會同大使也不冤枉,讓他身邊的梁公公傳下口諭,著禮部官員盡快辦這件事呢。你們聽聽,這還能有假嗎?一個九品官兒,就算皇上後悔了,也不可能再收回去。”


    最後一句話將薛姨媽和寶釵都逗樂了。薛姨媽便雙掌合十念了佛,又感謝諸神和列祖列宗保佑。薛蟠心實,在一旁咕噥道:“和滿天神佛有什麽關係?這次若不是你媳婦,兒子我就能有這樣天大的光可沾嗎?說到底還是咱們家大奶奶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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