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本不認識這些人,但此時也不知為何,模模糊糊的竟然就十分清楚這廳上的人都是誰,她起先疑惑,但旋即就醒悟過來:想是這軀體還殘留了一丁點兒記憶,如此正好,也省的自己亂費猜疑,徒惹他人疑心。


    因也款款走到薛姨媽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對麵便是寶釵寶琴和滿臉病容支撐著靠在那裏的香菱,而薛姨媽的對麵,坐著的便是那位不爭氣的金桂娘親。


    “嫂子這是怎麽說的?好好兒的,怎能讓一把鹽給哄住了,七竅流血,氣息都沒了,我們隻說是死透了,忙著派人給夏家送信,可親家太太來了,不問青紅皂白,倒先問著我們,非說是我們害死了你。”寶琴大概是跟著賈母,平日裏姐妹們相處,無人禁管,一派的少女心性,今日受了這些驚嚇委屈,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金桂還不等答話,便聽寶釵輕輕咳了一聲,沉穩道:“沒出事就好,究竟受點叨擾又算得了什麽?你小孩子家別亂說話。”


    金桂心裏便暗豎大拇指,心想真不愧是寶姑娘啊,短短兩句話,卻是暗露鋒芒不失大氣,也難怪連夏金桂這個悍婦都忌憚她呢。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心想我現在可不就是夏金桂嘛。


    因淡淡解釋了兩句,無非是當日喝了湯太鹹,直覺滿身不適,一命赴陰曹,誰知卻說她還有幾十年陽壽,又放回來了等語,實在是這個夏金桂死的太透,連假死的理由都用不了,所以隻能假借鬼神之名,好在這個時代的人多迷信,尤其薛姨媽等人對此深信不疑,因此倒也沒有懷疑深問。


    夏家那位老娘和無賴兒子過了中午就被攆回去了。寶釵在家住了半日,傍晚時也便和寶琴一起回了大觀園。金桂在這裏冷眼旁觀著,隻覺許多事都和書中不符,寶釵並沒有嫁,黛玉也並未死,隻是礙於寶釵精明,不敢動問,生怕會惹起她的疑心。


    及至到了晚間,薛姨媽便對她道:“你這次也是受了大罪,且回去歇著吧。”一邊就讓寶蟾扶她回去。


    金桂忙道:“既如此,讓秋菱也和我走吧,她一個病秧子,在太太身邊也不方便。”說完,看見香菱麵上變色,心中不由哀歎,暗道香菱好姑娘,這回那悍婦已死了,我必然不再折磨於你,還要好好給你治病,你就別懼我如鬼怪了。


    隻是這些話萬不能出口。那裏薛姨媽等人都已被她之前的悍婦形狀弄怕了,如何會在這件事上和她計較,因此薛姨媽雖也有些不忍,卻還隻有讓香菱跟著她去,又殷殷吩咐道:“秋菱病了,也服侍不了你,若你嫌麻煩,就把她送來我這裏。你丈夫如今在監牢裏生死不知,這家已經凋零了好些,我也再禁不得什麽悲切的事情了。”


    金桂連忙答應,就攜著香菱的手回到自己房間,當日她嫁過來時,薛家還正風光,所以房間布置的極為精雅別致。


    隻是走路到房裏,香菱便已咳了兩三回。金桂對寶蟾道:“你去廚房,讓熬點雪梨湯吧,這麽個咳法,嗓子都要壞了。”


    說完,想起紅樓夢中對寶蟾的描寫,便淡淡的瞟了寶蟾一眼,似笑非笑道:“今兒我們三個也都是遭逢大難的人,我固然是從鬼門關裏轉了一圈回來,隻怕你們兩個也不好受,即便沒死,皮也脫了一層。可見這沒良心的主意,還是不要的好,寶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寶蟾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去,抖著身子哭道:“回奶奶的話,奴婢再不敢了,若再有那壞心,就叫老天爺落個雷劈死我,讓嗓子裏頭長疔……”


    “夠了,你知道悔改便行。”金桂擺了擺手:“快去廚房吧。”


    這裏就送香菱去另一張羅漢床上躺下,香菱還不敢躺,隻是倚著枕頭,時不時偷眼瞧她,滿眼都是驚懼哀切。


    金桂此時心裏也是亂糟糟的,剛剛穿越過來,曆史還被改變,一切都沒個頭緒。像她這樣倒黴的穿越女主,還真沒見哪部小說裏有描寫過,讓她連個可以借鑒的經驗都沒有。


    好在香菱軟弱好欺,自己也隻能把她當做突破口了。因想到這裏,就定了定心神,看著香菱嫣然一笑,輕聲道:“我想過了,你們小姐給你起的名字很好,從此後不用叫秋菱了,仍叫回香菱就好。”


    香菱麵上變色,心下隻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她又打的什麽主意?忙欠了身子謝了金桂,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金桂就慢悠悠道:“你如今也咳得厲害,我恍惚記得,你們園子裏那位表小姐,也是個咳喘病,何不去她那裏討個好方子,將這病去了根兒才好,不然我們女人家天性稟弱,如何禁得起這麽個折騰法兒。”


    這便是金桂在專心打探套話了,然香菱卻是一無所知,聽見她這樣說,便勉強笑道:“林姑娘哪裏有好方子?若有好方子,她那病也不至於到今日這個地步,我前兒還聽姑娘回來說,這兩天越發咳的連東西都吃不下了呢。”


    金桂凝神想了想,書中描寫的林黛玉雖然是體弱多病氣血兩虧,後世中人多疑心此為肺結核,然她卻不以為然,想黛玉若害癆病,如何還有人來往服侍?別的不提,寶玉就頭一個不能近身了,且曹雪芹又如何會將這書中第一女子寫成人見人棄之輩,更何況,若是癆病,賈府什麽人家?請來的那些個醫生都是酒囊飯袋不成?竟連個癆病都看不出嗎?因此種種,所以深信黛玉非癆病。


    因思到此處,倒想起前世時在微博裏看到的一個鹽蒸橙子治療咳嗽的偏方,便想著要不要給香菱試一試,當時下麵可是好多評論都說好用的,但那是為了治療小孩兒咳嗽,倒不知道大人吃了有沒有用。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金桂已把賈家和自己這府上的事情套問的差不多了,至於薛蟠,她倒是沒問,心想那麽個蠢笨如驢又草菅人命的東西,死了倒好,我寧願守活寡,也不給他糟蹋。


    恰在這時,寶蟾端了雪梨湯過來,香菱正口渴,也就連忙喝了。


    一時間,三人總算安靜下來。金桂躺在床上,偶爾拿眼瞟一下寶蟾,心想這個丫頭怎麽辦?書中所寫,她也不是個好東西,聰明之人最怕居心不良,倒不如蠢一些的,即便想使壞心,她也琢磨不出那些道道兒來。


    但轉念又一想,好像書中的寶蟾之所以不是什麽好東西,也多和金桂這個主子的教導有關,看這女孩兒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之時,如今自己已經不同於往昔,焉知好好教導教導,不能變成如平兒於王熙鳳那樣的助力呢?


    因想著,見那邊香菱睡了,她就把寶蟾叫到身邊來,讓這丫頭在床邊惴惴不安的站了半日,方長歎一聲,悵然道:“素日裏我隻當威風八麵是好的,管它有理無理,有德無德?隻要人人懼我,這便是風光無限好。”


    寶蟾見自家奶奶表情凝重惆悵,一時間也被吸引了心神,呆呆問道:“難道不是嗎?奶奶素日裏不都這樣說的嗎?”


    金桂就假裝看破紅塵似的一笑,對寶蟾道:“許是死過一回的緣故吧,見過了那陰司地獄裏種種慘狀,方知惡人自有惡報,我素日那些行徑,回想起來,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俗語說再世為人,我如今確是這樣,我也想的明白了。隻是你平日大概受我影響至深,心中也存了那些小肚雞腸,害人汙蔑的狠毒心思,我也不怪你,究竟都是我沒教導好你。隻是從如今起,你把那些心思都給我收了,人說好男兒頂天立地光明磊落,好女兒也合該如此,讓人懼你算是什麽手段?無非撒潑耍賴罷了,必要讓人人都信服於你,遇強不懼,遇弱不欺,這方顯得你手段高明呢。”


    寶蟾低頭不語,金桂見她聽進去了,心中甚是欣慰,笑道:“罷了,一時間心有感悟,就說了這麽些,隻怕你這麽會兒也琢磨不明白,到晚間,你再把我這話好好尋思尋思,也就該知道日後自己怎麽做了。我可是有言在先,話我已經點到,你是聰明人,也不必非要我說透,若日後我變了模樣,你卻還是從前一般,隻知道一味的邀寵拈酸,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可別怪奶奶容不下你。“


    一番話軟硬兼施,那寶蟾也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如何不知她這是警告,心下凜然,忙跪下道:“奶奶說的是,從今以後,奴婢再不敢像以前那般胡鬧。”


    金桂點點頭道:“你就去吧,是了,不知這個時節,可有橙子沒有?”


    寶蟾連忙道:“有呢,奶奶可是想吃嗎?恰好前日姨太太那邊送來了好些又大又多汁的橙子,奶奶當時還吃了幾個,如今既要的話,我再去拿幾個來。”


    金桂笑道:“不是我想吃,你先拿一個過來,我有用處。”說完寶蟾連忙去了,她這裏倚在床上細思。


    這時候的大觀園,除了迎春已經嫁給孫紹祖那條中山狼之外,其他的倒都沒有太大變動,隻是賈政此時倒在京裏為官,而黛玉仍隻是春秋兩季的咳嗽,老太太身體也硬朗著呢,熙鳳仍然是榮國府內院的當家人,尤二姐還未出現,晴雯依然在寶玉房裏伺候。除了秦可卿已死和迎春已經出嫁之外,這些苦命的女孩子還都是爛漫度日,對日後的危機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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